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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慕少艾

作者:禾页不是荷叶 发表时间:2021-03-11

由作者禾页不是荷叶倾心创作的一本已经完结的小说《知慕少艾》,阎宁晏真是该小说的主人公,该小说主要讲述了:阎宁本来以为他和晏真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毕竟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实在是有点复杂,好久不见,我的爱人。

知慕少艾小说
知慕少艾
禾页不是荷叶
已完结 | 来源: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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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慕少艾》精选

一个冬日清晨,C城福利院。

阎宁捧着一杯冒气的热茶,靠坐在院长办公室的长椅内,两腿交叠,右手边摞着整齐的一沓材料,有身份证、户口本、体检报告、婚姻状况和工作情况说明。他没有去上班,而是特意调了一天休,为了收养晏真。一月前,他就备齐所需材料,并早早咨询过律师朋友,详细了解了我国相关法律规定。按中华人民共和国《收养法》,他如果下定决心必须尽快,因为只有未满十四周岁并父母双亡的未成年人能够被收养。

而晏真,离十四周岁只差三周。

三年前,也是一个飘雪的深冬,滴水成冰,呵气成雾,他们第一次遇见。

第一医院急诊室。

博士毕业半年的阎宁恰巧轮值。晏真跟着救护车进来时,他正巡视完留院病人,伏在桌前书写当日病程记录。

推床上躺着个漂亮女人,年纪不大,身材纤瘦,一头浓密的乌发海藻般委顿而下,随着医护人员的动作而左右轻动。她不对劲,是急症,也是重症,阎宁仅扫了眼已心口微沉。

“联系大主任。”他迅速交代,抓住听诊器赶上前。

病人面色煞白,浑身冷汗,呼吸急促,明显烦躁不安,是心脏问题吗?或低血压低血糖引发的休克?

“准备抢救!”他当机立断道:“先上呼吸机,不行插管,肾上腺素。”

毕竟初出茅庐,临床经验不足,乍然撞上这样的危重病患,阎宁心底仍泛着点儿难以启齿的慌乱,左手手心甚至条件反射地泌出些细汗。

“请王医生,快!再打电话给大主任,喊宋老师!”他一面紧盯心电图,一面大脑飞速运转,心律不齐,灌注不良,意识开始迟缓,瞳孔反应也慢,难道是肺栓塞?血压还在掉,四肢也无意识抽搐,这个年轻女人几乎肉眼可见地在阎罗殿门前徘徊。

“妈妈……”

一片忙乱中,忽然插入一道孩童的呼喊。

阎宁眉头一拧,快速回过脸。

急诊室铁门旁正杵着个木愣愣的小人,十来岁样子,穿一身睡衣,上身胡乱裹着件旧棉袄,衣服下摆开了线,探出丝丝缕缕的破棉絮来。他袜子没有套,半个脚裸在一双拖鞋外。

“把孩子抱出去,哪家的?联系家属,抢救室不能随便进。”

“再催一下宋主任,快!初步怀疑心梗,可能要手术。”

当阎宁的博士生导师宋兴国从家里赶到时,晏真的母亲已半只脚踏入鬼门关。心跳已停,屏幕上跃动着一条冰冷绿线。刺耳的蜂鸣声内,自己的得意门生正满头大汗地半跪在抢救床上,喘着气不断按压病人胸口。

除颤200焦,300焦,三次电击后,女人不堪负重的心脏终于慢慢起跳,直线涌动出汩汩波形来。

“确诊没?”宋兴国接过橡胶手套,劈头问道。

阎宁粗粗抹了把额际的汗,回答:“超声提示心包积液,CT显示主动脉病变扩张,内膜钙化,伴缩窄,病人白细胞很高……”

“主动脉缩窄。”宋兴国重复道:“做个造影,高度怀疑夹层瘤,快,加急,马上!”又交代:“打电话给手术室,联系麻醉,你!”他大手一挥,命令阎宁:“换衣服,准备二助!叫人通知家属,签同意书,这个人很危险,下病危。”

等候间隙,穿戴齐全的大主任厉声追问一旁忙碌的住院医:“家属呢?怎么还没签字?”

正在拨电话的小年轻分神回道:“宋老师,家属才联系上,还没过来,是患者哥哥。目前她儿子在这儿,是个孩子,十一岁。”

那怎么行!

依法,未满十八周岁儿童不具备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即便作为直系亲属也不能签字。度秒如年的半小时后,一位身着黑大衣的中年男人姗姗来迟。他称自己姓晏,名超,是里面躺着的人的哥哥。

“晏先生,”一身手术服的阎宁开门见山道:“请你立刻在知情同意书上签字,你妹妹情况危急,我们需要立刻手术。病危通知书你也看一下,初步怀疑为主动脉夹层瘤,你……做好心理准备。”

“你什么意思?不是等等。”男人没接单子,转而攥住阎宁,逼问道:“什么心理准备?你是说人会不行?她才多大年纪。”

“晏先生,这点请你放心。我们会全力救治,眼下请先签字,最重要的是挽救病人生命。”

“不是……”男人依然未松口,更不曾接过纸笔,“这个什么瘤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治好人也不行?”

“晏先生……”争分夺秒时候,阎宁难免着急,语调不禁微微抬高起来。

“舅舅。”

一声低弱的嗓音突然闯入,将二人未尽的话语尽数截断在喉咙口。对侧的男人有目共睹地变了脸,浓眉刷得挑起,圆睁的双目里流露出几分显而易见的难堪与不耐。

“舅舅。”小男孩又低唤了声,嗓子眼迸出一丝哭腔,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簌簌坠下泪花来。

高大的男人不为所动,只冷着脸别过眼,下垂着的右手已大半握拳。

气氛愈发压抑,阎宁张口想插话,不想手术室的大门却被猛力推开。一名小护士匆匆奔出,叫道:“阎医生,宋主任喊你进去!病人情况很不好,主动脉有破裂风险,不能再拖了,必须立刻手术。”

“舅舅!”角落的小男孩泪掉得更凶,嗓音亦越发凄惨。

“你救救妈妈!”下一秒,他跻着鞋飞扑上前,大着胆子攥住对方衣袖,“你救救她!求你救……”

众目睽睽之下,晏超的面色愈发难看起来,阴沉得几乎能挤出水,犹如山雨欲来时厚棉被似的天空。可能感到忍无可忍,他几乎是厌恶至极地甩开手,一把夺回自己的衣袖。

“舅舅……”孩子视而不见,依然在苦苦哀求。

阎宁不忍心地阖上眼,打算举步上前。然而,老天爷并没能施舍给他足够的反应时间,恶毒的话语已然冲至耳畔:“不许你这么叫我!你个……小杂种!”

这字眼实在难听,引得旁观者纷纷蹙眉。阎宁面色不虞,瞬间丢了耐性与理论的心情。救人要紧,他把手头的知情书朝男人怀中一摔,而后转身迈入手术间,并吩咐护士将孩子抱走。

手术进行了很久。病人情况复杂,造影显示为风险最大,死亡率最高的DeBakey I型主动脉夹层瘤,瘤体累及主动脉弓部,甚至合并另外两条:升主动脉与胸主动脉。明亮的无影灯下,大大小小的医生护士焦头烂额地忙碌许久,可惜病人的情况却无可奈何地急转直下。由于家属不肯签字,台上的她拖了太久,更大的不幸正一步步逼近她鲜活的肉体,蚕食那本就不够茂盛的生命。晏甯的血压忽然不受控制地上升,主动脉破裂时引发的大出血如喷泉似溅起,直蹦到咫尺间阎医生的双颊、脖颈上,再洪水般反灌入胸腔。她没有活着下手术台,和百分之八十的急重病人一样,她死于急性主动脉夹层瘤破裂导致的失血性休克和心力衰竭。从病发、病危到病亡,她来得匆匆,又去得匆匆,撒手人寰时甚至都没来得及再看上孩子一眼,哪怕是摸一下他的头发,或是亲一亲他的脸颊。

等阎宁一身疲惫地脱下手术服,步出房间大门时,窗外已晨光乍亮。新的一天来临,生老病死,一切如常。他再次看见那个孩子,似乎也一夜未睡,正抱着膝蹲坐在门口,雕像似的盯着面前一小块地砖发呆,面上泪痕未干,葡萄般的眼睛也脱水一样因为悲伤而失色红肿。至于他的舅舅,那个黑衣男人已不知所踪。

饶是自诩见惯生死与人情的阎宁也不觉愤怒。他缓步行到孩子跟前,半蹲下身同他平视片刻,方才柔声询问:“小朋友,你还有家里人吗?”

“我只有妈妈。”晏真呜咽道。他看见阎宁身上的白大褂,湿漉漉的双眸下意识涌出泪花。

“叔叔。”他小心地揪住阎宁衣摆一角,低道:“妈妈,妈妈呢?妈妈?”

对面的阎宁望向他水洗过的眼,心头霎时一跳,更加不忍,只得鸵鸟般兀自埋头不再出声。他在自责,因为自己的医术不精而延误了很多本来有效的治疗时间。所以女人的死,他说不出口。不想孩子却如此早慧,冥冥中亦明白过来。他的泪瞬间落得更猛烈,喉头也掀起声声压抑不住的抽噎,小小年纪的人倚着冰冷白墙,居然透出几分不符的憔悴与绝望来。点漆般的眸子显然晦暗,宛如明珠丧失光彩。阎宁不觉伸出手,只见一滴晶亮的泪珠正不偏不倚地滚出他的眼眶,毫厘不差地砸在自己右手背上。那一刻,他胸口俨然鼓荡起钝痛,柔弱的脏腑仿佛被火舌舔舐,遭高温炙烤,下意识地瑟缩。

办公室的木门恰在这时从外打开,阎宁手中的茶也半凉,稀薄的雾气后逐渐浮现出两个身影,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而左边那个小两圈的正是他要等的人——晏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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