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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泊

作者:梨花糖 发表时间:2021-09-27

《停泊》是由作者梨花糖倾情打造的小说,陈泊秋陆宗停是小说的主角,小说停泊讲述了:陆宗停对陈泊秋没有爱情只有利用,因为很清楚知道自己和陈泊秋在一起,都是误会,但伤害不是误会。

网友热评:还好有他。

停泊小说
停泊
梨花糖
未完结 | 来源:长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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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泊》精选

陈泊秋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从往昔的梦魇中醒过来。

他的肺不好,睡到半夜呼吸困难,就容易做梦。像他这样千夫所指的恶人,自然是梦不到什么好的,多半都是噩梦。

醒来又是咳,肺上像破了很多个口子,血流过它疼,空气穿过也要疼,止痛药不管用,他只能拿起备在床头的苦艾酒往下灌。

烈酒烧心,但也暖肺,不冷了就不疼了。

陈泊秋拿出压在枕头下的仪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陆宗停还没有回来。

他在多维仪的屏幕上轻敲两下,画面便从屏幕中剥离出来,成为悬浮电屏立在空中,大小跟21世纪智能手机的屏幕大小差不多——多维仪现在已经能够取代那个时候的所有电子终端,通过语音或者对屏幕的不同触摸操作,可以改变它的工作状态,当成什么来用都可以。

它的本体长得像以前的手表,但是只有纸片那么薄,戴在手腕上轻薄若无物。

陈泊秋看不清眼前的电屏上都是些什么,把它放大了好几倍,依旧是看不清,他才迟钝地想起来去摸自己的眼镜。

那是个单片镜,因为他右眼是瞎的。他的眼睛原本就是偏浅的灰蓝色,失明的右眼更是黯淡得发灰。

眼镜戴上了总算是能看清楚,他一开始按了陆宗停的电码,按到一半就又清除,换成了沈栋的。

他没记错的话,他们今天是一起出任务的。

沈栋很快接通,电屏上浮现出他那边的画面,不知是哪里的荒郊野岭,他穿着黑舰军的作战服坐在篝火前,身后是变形成帐篷的防爆战车,还有其他来来往往的黑舰军官士兵。

“陈博士,这么晚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沈栋温和地问。

“沈队,还没收工?”陈泊秋哑声问。

“准备了,青舰在侦查周围的安全情况,没什么问题就可以休息了,明天再继续清剿工作。”

陈泊秋点点头:“有伤亡吗?”

“没有,今天很顺利。”沈栋笑起来,表情轻松。

“你们在哪?”

“陈博士,听不清楚,您说话声音好小。”

陈泊秋嗓子确实很哑,他闷着咳了一阵,声音大了些,但依旧是模糊的:“你们,在哪?”

“噢,这回听清了,”沈栋应着,“燃灰大陆。”

陈泊秋微微蹙眉:“那里虫类多,虫子大多趋光,火尽早熄。”

“明白的,”沈栋点头,“博士您要跟……”

“我当你三更半夜跟谁家小姑娘你侬我侬呢,”沈栋的话被陆宗停的声音打断,“怎么跟个生锈破锣子也能一唱一和这么久,就不嫌耳朵疼?”

沈栋露出点头疼的表情:“上校……”

陈泊秋怔了半秒,就看到陆宗停出现在画面里。他这边没有开启视讯功能,陆宗停看不到自己,但陆宗停那双冷起来像刀锋一样的凤眼瞟过来的时候,他的睫毛还是轻微地颤了颤。

“没开视讯呢,”陆宗停嗤笑着在沈栋身边坐下来,借着篝火点了根烟,“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见不得人。”

“上校,你要非得这么跟博士说话,我就切断通讯了。”沈栋无奈道。

陆宗停吞云吐雾地道:“你切呗,谁要听破锣子吵吵。”

顿了顿,他想起什么似的,瞪沈栋:“你他吗,我哪句话是跟他说的,我这不都跟你聊呢吗?”

“……”沈栋抚额。

陈泊秋其实没太仔细听他们在说什么,他一直在调整画面角度,从头到脚地看陆宗停。黑舰军的衣服虽然是黑色,但是陈泊秋用他的变种狼瞳,是能看出来染了血的。

沈栋说没有伤亡,他却仍旧是放不下心,毕竟陆宗停是个子弹在身上打对穿都能忍的人。

身上没有什么问题,额头上却有一道血痕在细碎的刘海后面若隐若现的。

“去处理伤口。”陈泊秋知道陆宗停讨厌他的声音,所以尽量言简意赅,且放轻声音。

但陆宗停还是露出那种听到苍蝇叫一样的表情,不悦道:“说什么呢,指使谁呢?”

陈泊秋心平气和地道:“上校,请您去处理伤口。”

陆宗停掸了掸烟灰:“我为什么要去?”

陈泊秋沉默着组织最简短的语言,然后道:“空气中会有感染虫类携带的花粉,有感染风险。”

“咸吃萝卜淡操心,我去找白舰的功夫,伤口都愈合了,”陆宗停吸了口烟,又道,“你以为这年头,谁还会像一些残花败柳一样,要畏畏缩缩地躲在温室里,蚊子咬了一口都要拿一整包纸细致入微地擦。”

“啧,”沈栋听不下去了,带着电屏走到另一边,“博士,您就当他大姨妈来了,别往心里去。伤口的事儿您放心,我盯着,处理好了给您发消息。”

“谢谢沈队。”陈泊秋的声音依旧很平静,好像根本没把陆宗停的话听进去。

通讯切断之后,陈泊秋用纸巾堵住嘴唇断断续续地咳了一阵,然后把纸巾一握,星星点点的血迹掩在中间,熟练地丢进床边的废纸篓里。

他手心全是冷汗,鬓角也在冒冷汗。

他本来没有想打扰陆宗停,更没想到陆宗停会窜到沈栋身边跟他通讯,所以都没有事先组织语言,也没有往喉咙里打糅合醇。

糅合醇作用类似21世纪的止咳糖浆,还多了一项美化柔润声音的功能,可以让他的声音不那么刺耳。

应该没有多说什么吧,现在静下来想想,似乎也没有更简短的表达方式了。

只是以后,还是尽量都把糅合醇备着比较好,他这样的声音,应该不只是陆宗停听了烦。

陈泊秋觉得自己应该没办法再睡着,便起身下床,准备去十字灯塔,把昨天新送过来的病毒标本研究清楚。

他换好衣服之后没有马上出门,而是从药盒里拿了一支糅合醇出来,摸到自己颈间的脖环。

脖环是黑色的,上面均匀镶嵌着一些蓝色宝石,一共有十颗,看着像装饰,其实是机械闸。

他按下前颈中间的那颗,那里就打开一个小口,露出一根纤细的管子,那根管子另一端通过注射针头连接着他脖颈上的血管,他通常从这里打糅合醇。

这十颗宝石下面都是如此,每颗下面都埋了注射针头和管子,连接着不同的血管。每根血管针对的药剂和注射方式都不一样,他有时候病得糊涂,打错药输错液也是有的。

这个脖环是他父亲给他做的,从他记事起就在他脖子上了,小时候他嫌疼,现在觉得还挺方便的,不会在身上留一堆针眼,他的血不容易止住,陆宗停看到又得说他是温室里的残花败柳。

事实上温室里哪会有残花败柳,有也很快就被连根拔起,丢弃在外了。

陈泊秋打完药,把宝石闸合上,仔细检查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箱。

除了常用的医疗工具和用品,还有止痛的安啡肽,止血的分离酚,外置人工肺,糅合醇,注射器,培养皿,血浆和苦艾酒。

都带全了,他就合上药箱出了门。

陈泊秋睡着的时候,梦到的是从前。

他出生在2203年,在一个没有对错,只有生死的时代。

接连不断的天灾,让这个星球的生态循环系统一而再再而三地崩溃,强烈的辐射,混乱的磁场,逆转的四季,颠倒的昼夜,让一片又一片曾经繁荣的大陆变得苍白易碎,数不清的动物变异成了凶猛残暴的怪兽,像撕咬肉块一样撕咬人类,并将异变病毒不断传播感染给其他健康动物或者人类,陆地上再也没有人类生存的空间。

人类挣扎着求生,他们逃到相对来说比较安全的海洋,在水陆空三栖的巨型舰艇上生活。虽说是三栖舰艇,但大部分时间还都是在海洋上置留或航行,因此舰艇聚集的地方被称为海角。舰艇底部通常有六只以上体型庞大结构精巧的海龙翼,它们是海角的命脉,除了维稳和移动舰艇,还能驱散海底的海洋生物异种。

陈泊秋所在的海角,叫十方海角。

海角的出现只是缓兵之计,短期内人类无法找到正面对抗变异动物的方法,而动物的变异从数量和强度上来说,都越来越恐怖,人类称他们为“异种”。人类只能在异种进攻时留下的肢体残片中提取血清,取回医疗机构研究净化方法,然而净化后的血清想要注射给异种却几乎没有可能。它们太过强大,根本无法接近。

2219年10月9日,陈泊秋16岁,十方海角遭遇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异种围城。

主舰东风舰上300米高的瞭望台已经什么都“瞭望”不到,四周挤满了两眼血红皮肤焦黑的巨大异种,它们趴在十方海角的纳米电网上,张着血盆大口,露出糊满血液黏液以及皮肤血肉组织的尖锐獠牙,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海角里的每一个活物。

海角里的人们抬起头,只能看见异种们的眼睛、嘴巴和身体,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看不到一丝丝外面的光线,分不清今夕何夕,白天黑夜。

无边无际的黑暗,所能看到的光亮是异种怪物深渊般贪婪无度的眼睛,没有风,只有异种喘息时口中散发出来的腐臭气息,没有雨,只有异种口中滴下的粘稠涎夜。

所有的干扰仪都对他们没有作用。超声、次声、红外、紫外干扰仪,他们通通不为所动,就连纳米电网,十方海角最后一道屏障,都快要被他们撞破了。

东风舰上,十方海角的最高权力机关天涯塔会议厅内,气氛焦灼而压抑,当权者们心里都已经明白,总司陈中岳提出的“变种计划”,或许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

所谓变种计划,就是将异种的净化血清注射给人类,让人类产生良性变异,拥有可以与异种对抗的能力,再试着去净化异种。

这些人被称为“变种”。

因为当时情况危急,这项计划出台得也很仓促,很多措施并没有考虑完善,比如普通老百姓都可以看出来的一个重大问题:怎么保证净化血清不会再次异变?就算血清不会异变,这些“变种”如果再接触到异种的病毒感染,又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已经没有时间让十方海角的人类思考太多,陈中岳一声令下,变种计划开始实行,首先从军方中筛选人员进行变种,并且需要签署生死状,不计任何后果及代价,为人类重获新生而一往无前。

十方海角军统部最年轻的少将林止聿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人,这位骁勇善战无畏生死的年轻将领,是战功赫赫的军统部总兵大人林荣平的独子。唯一能把传说中最强大也是最难用的枪械洛斯特S980用得出神入化的神枪手,第一个签下生死状,将东川猎豹的净化血清打进自己的血管里完成变种,这比任何口号都要鼓舞士气。

这时候,陈总司再次给大家打了一针强心剂,说他做了一件未雨绸缪的事情,可以表明自己作为执政官对于变种计划的决心和信心。早在13年前,他的儿子陈泊秋刚满三岁,就被注射了荒原灰狼的净化血清,成为了最早的变种,如今他不仅拥有不输正规军的强大作战能力,也没有出现任何失控的情况,这一次的作战,陈泊秋也会参与其中。

果不其然,这大大推动了变种计划的实施。一批又一批的变种带着净化血清奔赴战场,人类开始了百年来跟异种的第一次正面对抗,能净化的就净化,净化不了的,就杀掉。

十方海角终于重见天日,得以喘息,人们迅速重建并加强海角的防护体系,纳米电网、干扰仪、嗅探雷达等。天涯塔乘胜追击,推行“重建人间”的计划,在一座叫四季沧海的岛屿上重建一个健康强大的生态系统,净化成功的异种经过重重筛选考核,保留优良基因种,然后都被送到四季沧海上去培育。

四季沧海像童话一样美好,但童话无法弥补现实残酷的漏洞。

2249年,即变种计划推行到第30年,反噬来了。

良性变异的人类,在与异种接触的过程中如果感染异变病毒,这种病毒将与净化血清产生强烈且不可逆转的反应,这将使他们产生畸变,成为“畸形种”。

畸形种然保留着人类的意识,但已没有再净化的可能,他们只能看着自己逐渐变成畸形的怪物,成为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传染源,然后僵化死去。

第一个被发现成为了畸形种的人,是林止聿少将。而发现他畸变的人,是当时因为受了重伤从一线战场退下,进入十字灯塔成为医学博士的陈泊秋。

陈中岳得知此事,暴病而亡。原副总司雷普上位,并扶持自己的儿子雷明成副总司。

陈泊秋是在2230年进入十字灯塔,负责感染防控和生命科学研究。他一进去就提出要设立隔离区,对变种军队每个军人进行严格的感染检查,尤其是战前和战后,检查结果无虞后才能离开。

当时,频繁的陨石雨把十方海角逼得无处可躲,唯一能够躲避天灾的区域,非常接近当时最危险的一片大陆——无垣废墟,那里有太多飞行和水陆两栖异种,它们很容易就能察觉到海角上的人类气息,并迅速攻过来。如果十方海角要撤离到废墟附近,变种军队就必须要把那里的异种控制住。

时间太紧了,陨石雨太过密集,如果海龙翼受损,整个海角都会沉没。

林少将要带领军队去往无垣废墟时,陈泊秋极力阻拦,因为他们刚刚执行完任务,检查报告没出来,不能离开隔离区,建议换别的部队。

天涯塔和军统部认为,除了林止聿的部队,没有人能荡平无垣废墟。

陈泊秋态度强硬地表示,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培养军人?永远都说只有林少将的部队才能做到,要别人有什么用。

但是没有人会支持陈泊秋,他作为总司陈中岳的儿子,还是个荒原灰狼的变种,只是因为受伤就从战场上退下,躲在十字灯塔远离腥风血雨,早就被海角的民众看成逃兵一样的存在,如今他不让林止聿出征无垣废墟,也只会让民众觉得他死板顽固得可笑,又毫无危机意识,不顾海角死活,草菅人命。

更何况他那套检查体系,从来也没发挥过什么作用,变种被感染要如何确诊,那么多资深的学者和博士都无法确定,他一个乳臭未干凭着裙带关系做了博士的懦夫逃兵,凭什么决定这些。

陈泊秋并不在意这些,他死守着隔离区,态度坚决地让军统部更换出征军队,不让林止聿的队伍离开。

关键时刻,刚参加要海角联合会议的陈中岳匆匆赶回海角,不知用什么办法制服了陈泊秋,林止聿的部队在民众的欢呼鼓舞声中去往了无垣废墟。

然而无垣废墟的战斗比想象中更加惨烈,一千人出征,最终活着离开那片大陆的只有林少将和他的副手陆宗停少尉,而能回到十方海角的,只有陆少尉一人。

因为陈泊秋宣布林止聿少将发生了感染畸变,并且按照海角目前的医疗水平,没有逆转的可能,他已经变成了比异种还要可怕的感染体。

他不能回到海角,而且必须在硫酸火的焚烧下,以化为齑粉的方式死去。

因为对感染的惧怕,向来跟陈泊秋对着干的人都沉默了,他们沉默地愤恨着,恐惧着,看着林少将灰飞烟灭。

林少将的死去只是一个开始,后来陆陆续续地有变种发生畸变,感染了更多的变种军人,甚至普通民众。

对畸形种来说,安静地等待僵化死亡已经是奢求,因为对还没有感染的人类来说,他们比没有思考能力只会疯狂进攻的生物异种更加可怕,他们可以反抗,可以反击,可以凭借他们强大的感染能力跟人类同归于尽。

为此,天涯塔指挥中心成立了三舰军,专门追捕畸形种并处死。林荣平上校为林少将别在胸前的纯白色纸花还没有摘下,就临危受命成为了三舰军总督,负责去清剿跟他儿子一样的畸形种。

三舰军分为黑舰军,青舰军,白舰军,黑舰军负责跟畸形种的正面战场对抗,青舰军负责追踪定位以及联络天涯塔汇报工作,白舰军负责医疗及畸形种尸体处理。

三舰军的出现,无疑是天涯塔的亡羊补牢过河拆桥之举,终究是激怒了十方海角的群众。

群众开始游行示威,学生罢读,工人罢工,群众指责天涯塔违背人道主义,良性变异听则冠冕堂皇,实则是将人推进惨无人道的血海深渊。

人们要求处置罪魁祸首陈中岳,然而陈中岳已在得知林止聿感染时就暴病身亡。毕竟陈林两家本是世交,林止聿又是林荣平的独子。他作为变种计划的首个推行者本就承受了巨大压力,害死至交好友的独子这块巨石,终于将他压垮了。

枪口指向了陈中岳的儿子陈泊秋,在以往积怨的基础上给他安了发现感染却又无力处理感染的罪名,对于受人敬爱的林少将身死的悲痛,以及对陈中岳无处宣泄的愤怒,都尽数宣泄到了陈泊秋身上。

十方海角因为这场游行罢工几乎陷入瘫痪,天涯塔别无他法,逼陈泊秋出面承认错误。

2250年2月18日,陈泊秋被推出来游街示众,群众将积蓄已久的焦虑和恐慌终于得以释放,暴怒的民众砸毁囚车,将他拖到地上进行了残暴的殴打。

天涯塔决定将他丢弃在爬满变异动物的破碎荒野上流放十年,用几百年前的说法,那个地方就是个乱葬岗,去到那里只能是在无尽的孤独和绝望中横尸荒野,是很适合这个大恶人的地方。

陈泊秋被流放后,十方海角并没有过得更好,相反,海角迎来了仅有短短十年,却被称为“黑雾时代”的兵荒马乱的岁月。

变种计划取消,生死状成为笑柄,没有人愿意再接受良性变异,人类根本无法接近生物异种将其净化,异种以令人惊惧的速度增值、再变异,数量和强度都远远超出了人类的承受能力。

与此同时,畸形种们因为人道主义的要求,都在十字灯塔的无菌室等待“善终”,但这大大消耗了十字灯塔的医疗资源,并且死后的畸形种传染性极强,在处理过程中稍有不慎便会称为恐怖的传染源。

异种、畸形种、感染的人类,几乎是呈指数倍的增长,变种计划花费三十年才建立起来的安定祥和的局面,在短短十年间被毁灭殆尽。

束手无策的雷普总司决定去破碎荒野把陈泊秋找回来,别的不说,感染防控和生命科学研究这一块,还从来没有人能超越他,他被流放后,十字灯塔连个病毒试纸都做得不尽人意。

十年,陈泊秋的流放期刚好结束,但雷普并不敢确定他是否还活着,毕竟在破碎荒野流放十年,本来就是置他于死地的刑罚。虽然他是个有作战能力的荒原灰狼变种,但他毕竟是个战场逃兵。

然而陈泊秋居然活着。他甚至在破碎荒野上,在极其有限的医疗条件下,研制出了针对某几种生物良性变异的疫苗,注射给相应的生物变种,即可免疫感染。

雷普立刻邀请陈泊秋回去,陈泊秋要求他们重启变种计划以及畸形种清剿计划,否则他能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而且那些疫苗不能说是他做的,毕竟他在海角的名声极差,不会得到任何人的信任,这样会让计划的推行更加吃力。

雷普跟众人商议此事时,林荣平提出,让他的妻子凌澜来做这个名义上的疫苗研究者,凌澜会以需要助手为由,让陈泊秋回到十字灯塔。

凌澜常年在四季沧海做生物研究及环境保护的工作,确实有研制疫苗的能力,而且非常受民众的喜爱和敬重,是个合理的人选。但雷普还是再三确认,毕竟他们唯一的儿子,几乎可以说是死在陈泊秋手上的。

林荣平和凌澜都表示同意,雷普对他们的以德报怨表示崇拜和感动。

天涯塔立刻展开发布会及质询会,提出重启变种计划以及畸形种清剿计划,统称“净瓶计划”,并向民众介绍由凌澜博士研制出的几款变种疫苗,基本囊括了目前战斗力突出的变种。

就算是德高望重的凌澜博士,也很难在第一时间让大家信服疫苗的可靠性。凌澜博士便让陈泊秋来做实验,给他注射十字灯塔保留的荒原灰狼畸变病毒,因为体内有疫苗,他确实没有发生畸变。

但是陈泊秋来做这个实验,说服力仍旧不够,大家似乎潜意识里就觉得,什么事儿只要扯上陈泊秋,那就不太行。质询会的重点又从计划重启变成了讨伐陈泊秋,大家要求凌澜博士换掉这个助手,不然无论是现在的疫苗还是以后的疫苗,都令人无法信服。

气氛僵持不下时,陆宗停赶到。他曾是林止聿的旧部,最得力的副手,林止聿曾不止一次地说过陆宗停的作战和指挥能力都远在他之上,三番五次想要提拔他,但在林止聿去世前,他一直都是少尉的军衔,作为林止聿的副将执行任务。论民众的敬爱和崇拜程度,陆宗停是不输林止聿的。

林止聿死后,因为民众情绪的高涨加上陆宗停本人确实天赋异禀能力强悍,很快就被提拔为上校,军统部前总兵林荣平也从高位退下,禅给了他。

陆上校到场之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目前成型的疫苗中有没有北地猎犬能用的。

凌澜博士说有,他就当场打了疫苗,又做了病毒实验,会场内的民众顿时噤声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有人站起来质问天涯塔在当时推出变种计划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同步推出疫苗,为什么让那么多为了海角赴汤蹈火的军人枉死,还要成立三舰军这样的军队去清剿他们,制造人类自相残杀的笑柄。

雷普斟酌着字句回复,字字句句都是甩锅,甩锅给陈中岳武断决策,甩锅给陈泊秋疫苗研究不力。

会场又回归到了讨伐陈泊秋的局面。

本想离开的陆宗停又折回来,站在礼台上沉声道:“那确实是当时政策不完善不成熟导致的,但请你们不要把那些死去的军人称为“枉死”,他们是签过生死状,为拯救人类做出过贡献的,他们是“牺牲”而不是“枉死”。寻找人类新生途径是一个曲折艰难的过程,牺牲少数人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这是其他海角都不曾做到的,很多海角甚至已经因为种种决策失败造成无力回天的局面,而导致海角覆灭。目前的局势来看,除了启动净瓶计划,似乎也没有更加行之有效的办法,恳请大家再信任一次政府和军方。”

奋斗在保卫海角一线的军人,一开口分量就是比天涯塔的政客要重,会场再次安静下来,大家逐渐接受了净瓶计划,以及畸变病毒疫苗。有比较理智的学生问凌澜博士,这种疫苗能否适用于普通人?

凌澜博士表示这种疫苗最大的特性就是建立在生物基因调和的基础上,人体内没有相应的生物基因,疫苗就没办法生效,除非全民变种。普适疫苗的难度比变种疫苗的难度要高出太多,数百年来放眼全人类,都没有喜人的成果。

说到全民变种这个敏感话题,似乎又有人想要指责凌澜博士。因为普通人确实很难接受,他们觉得自己是人,不想成为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陈泊秋在这时候开口了:“大家可以将变种视为一种进化,如果能实现全民变种,那么和异种对抗、抵御天灾的能力都能够增强。”

本来他一开口就容易挨骂,说的还是这种不讨喜的话,陆宗停抱臂坐在自己的席位上,都没忍住嗤笑出声:“陈博士还是分清主次吧,眼下全民变种并不是主流。净瓶计划和四季沧海才是主要任务,您还是专心配合凌澜博士研制疫苗吧。”

“陆上校说的是,”凌澜温和地道,“大家放心,我和泊秋不会放弃普适疫苗的研究,也请大家好好配合净瓶计划的推行,非常感谢。”

会议结束后不久,净瓶计划正式重启,变种军队人数一再壮大,重大传染源畸形种的数量一再减少,局面渐渐稳定下来。

现今是2295年,已经过去了约莫三十余年,除开天灾,几乎没有什么再能威胁到十方海角群众的生命安危,黑雾时代过去,雨露时代来临。

“你在质询会上出现,是为了给陈博士解围吧。”沈栋记着陈泊秋的提醒,抽掉一些木柴,让火光弱了些许。

沈栋出生在2270年,净瓶计划推行有一段时间了,十方海角还算是风平浪静,所以对之前混乱艰难的年代并不是特别了解,通常都是靠陆宗停跟他讲故事来体会。

“放屁,老子那是迟到了,”陆宗停烟吸到一半都要抽出来反驳沈栋,“那个时候没人比我更烦他。我也算是明白了什么叫遗臭万年,在破碎荒野待了十年都不死,真服了。”

“但你不也挺支持他的,”

沈栋瞥了他一眼:“你这么盼着他死,还跟他结婚?”

陆宗停阴郁地道:“跟他结婚就是为了有更多机会弄死他。”

“上校,这不妥当,”沈栋失笑,“违法。”

“这年头谁有空管法?”陆宗停抖了抖烟灰,“你放一百个心吧。疫苗的事儿他搞不定,我不会随便动他。”

“普适疫苗?”沈栋叹了口气,“这玩意儿真能弄出来吗……”

“那他也得弄出来,弄出来我立马离婚,让他死外面去。”

陈泊秋当年的名声真的是差到林荣平和凌澜都保不住他,人们甚至觉得是他拿什么威胁了两个可怜的老人,他上班路上都要被人扔小石子儿倒洗脚水儿,住的地方也整天被人断水断电倒垃圾。

这样的生活水平明显会影响到他做科研,陆宗停便跟他结了婚,让他住到自己家里来。老百姓这才消停些,思索着陈泊秋或许真有什么过人之处,也就不再做太过分的事情了。

沈栋不解地道:“你到底为什么这样恨他?因为林少将?”

陆宗停拧着眉毛熄了烟:“算是吧。”

“当时那样的局面,会不会是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

陆宗停沉默良久,忽然涩声笑着摇了摇头:“逼死我哥并不是他最大的问题。他的问题在于把人逼死的时候,你感觉他一点儿也不痛,他麻木,冷漠,甚至觉得理所应当。”

“……”

“你知道陈林两家是世交吧,我哥他比陈泊秋大二十岁,看着陈泊秋长大的。我五岁的时候才遇到他们,我哥把我送到陈泊秋家,让陈泊秋做我老师。听陈泊秋喊他哥,我还以为他们是亲兄弟呢,”陆宗停又点了一根烟,“我叫他哥,叫了大约20年吧。陈泊秋,应该叫他哥叫了有50年。当时……”

沈栋打断他:“上校,讲故事前,先处理一下头上的伤。”

“……哦。”

给陆宗停处理好伤口,沈栋给陈泊秋回了消息,陆宗停就开始了:“在你面前我也不嫌丢人了,我就直说吧。我曾经喜欢陈泊秋喜欢得要命,但是吧,人家对我没那意思。”

“听得出来。”沈栋淡淡道。

“……真想踹你,”陆宗停恼怒了几秒又冷静下来,默默地抽了几口烟,声音有些哑了,“其实我把我哥从无垣废墟带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多半也挺不过去了。我一边赶路一边哭,我知道这样消耗体力,但我真的控制不了。那时候是冬天,我一点都不冷,因为我背着他,他一直在流血,血是热的,我就不冷。”

“我知道,我说话他能听见,他也一定有很多话想跟我和陈泊秋说。我就发誓我一定要带他回海角,陈泊秋一定有办法救他,哪怕让他睁睁眼说一两句话都是好的……他不能就这样走。”

“我没想到的是,陈泊秋把我们拦在了外面,”陆宗停把没抽完的烟扔在地上,用军靴碾灭火星,橄榄绿色的眼睛暗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他给了我一把硫酸火枪,让我把我哥烧了,否则我也回不去。”

硫酸火枪也是现在白舰军用来清理尸体用的,焚烧过后连渣都不剩。

“我跪下去求他,说哥他还有呼吸,他还有话要跟你说的。他眼皮都没动一下,还是像机器人一样,重复同样的话,”陆宗停讽刺地笑了笑,“我那时候就想,陆宗停,你真是个胆大包天的大傻子,高高在上的陈泊秋也是你配喜欢的?大义灭亲时眼睛都不眨,你在他眼里恐怕连个蝼蚁都不是。”

“我那时候伤得也不轻,把火枪扔进海里,就没力气了,昏死过去。醒来的时候,我哥已经变成个小相框,摆在礼堂里。我被记了特等军功,”陆宗停缓慢地眨眨眼睛,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哥用命给我换来的军功,我不想要的,但也只有接受。没有这个军功,我爬不到高位,就没法限制天涯塔的老狐狸和陈泊秋这个疯子胡作非为。”

“上校,”沈栋安静地听了许久,终究是开口了,“军功是你自己争取来的,整个海角都知道,你有这个能力。”

“别了吧,”陆宗停苦笑,“没有我哥,我什么也不是。”

沈栋沉默着,感觉到多维仪在轻轻震动,低头看了一眼,是陈泊秋发来的消息。

【燃灰大陆要起风了,熄火,早睡。】

沈栋刚看完,陆宗停就在旁边阴阳怪气起来:“他怎么那么喜欢跟你视讯通话发消息,别不是瞧上你了吧?”

沈栋失笑:“你要是能心平气和地跟他聊上一分钟,他估计也不会找我。”

陆宗停愣了一下,随即嗤笑:“我跟他怎么心平气和?我不动手都是仁至义尽了。你当心点,别被他钓了魂儿,将来被他过河拆桥往火坑里推都没地儿找人哭去。”

他扭头就走,沈栋把篝火熄了之后低声笑道:“真酸呐,陆上校。”

陈泊秋确认沈栋那边的火都熄了之后,就在研究室里一直忙活,除了早会的时候出去做个汇报,他一般不离开这里,不是必要都很少跟别人交流。

虽然陈泊秋的名声一直很糟糕,人缘也很差,但他的助手邢越还是蛮喜欢他的,因为做他的助手就非常省心,别说生活起居不用管,就连工作都很省心。这点真的是其他的博士助手羡慕不来的。

今天把这几个病毒标本送过来,他就差不多能下班了。

“博士,这是今天新分离出来的病毒毒株。”邢越把培养皿和分析报告放在桌上。

陈泊秋看着显微镜,动都没动一下,“嗯”了一声继续做他的事情。

邢越看到了他办公桌上星星点点的血迹,看颜色似乎才溅上去不久,就知道他估计是又咳血了,这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反正他总跟个没事人一样,没什么大问题。但他既然看到了,总觉得还是帮忙擦一下比较好。

他去弄了湿毛巾来,陈泊秋已经结束显微镜观察,在用纸笔记录报告——他不习惯多维仪的电子报告,所以邢越交给他的报告也一律都是纸质。

陈泊秋听到动静,不解地看着他,似乎是不明白他怎么还在这里。

邢越被他看得也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噢……那个,博士,我帮您擦擦桌子。”

“谢谢,不用,”陈泊秋看了看时间,“去休息吧。”

“好、好的,”邢越忍不住客套道,“那个,您要是不舒服就休息一下,有事儿喊我。”

“没事,你回家。”陈泊秋没什么表情,一边写报告一边道。

“好。”邢越抓抓头发,准备离开的时候,陈泊秋忽然喊住他。

“这个,你拿去。”陈泊秋递给他一张礼券,应该是天涯塔发放给博士们的生日福利,可以免费领一个三层16寸的奶油蛋糕。

奶油蛋糕可是稀罕物,还是这么大的一个,着实把邢越惊到了:“博士,这个我、我不好收吧。”

陈泊秋不解:“你不是喜欢吗?”

邢越是经常把奶油蛋糕挂嘴边,但他没想到陈泊秋能听进去,还要送他一个大蛋糕,一时间都结巴了:“我、我是喜欢,但这是您的生日蛋糕吧。”

“我不过生日,浪费。”陈泊秋淡淡道。

“哦……谢谢博士。”邢越讷讷地把礼券接过来,讷讷地走出门去。

办公室的门上有一扇小窗,邢越关上门后,从小窗看到陈泊秋单手撑在桌子上,静静站了一会儿后就捂着嘴唇弯下腰开始咳,虽然几乎没有声音,但不一会儿就是满手的鲜红,滴滴答答地落在桌子和地板上。

他很平静,咳完之后就用邢越留下来的毛巾,有条不紊地擦拭血迹,然后又坐到桌前,继续写报告。

因为他总是很平静,像一潭死水,所以邢越都不太清楚他的肺病到底要不要紧,只是每次看他病了也不休息,一直都在这里忙碌,总有一种他是担心自己时间不够,要争分夺秒地把疫苗做出来的感觉。

邢越低头看着陈泊秋给他的礼券,忽然发现有一角染上了暗红色的血迹,一下子心酸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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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结 | 来源:长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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