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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方药

作者:一个小窗帘 发表时间:2022-01-16

《处方药》是一本纯爱小说,作者是一个小窗帘,程舟许珂是小说中的主角,处方药主要讲述了:不是不爱他,是因为自己太爱他所以才想要放手,即使从一开始的时候就知道了放手不容易。

最新评论:他做不到。

处方药小说
处方药
一个小窗帘
未完结 | 来源: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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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方药》精选

程舟被确诊癌症是在一个秋天,深秋。

银杏树上的叶子都黄了,他望着医院里洋洋洒洒从天上飘下来的叶子,感觉自己出现了一种幻觉——只要接上这么一把金黄的叶子,就能拥有等量的金子。

胃癌晚期,病灶很大。

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得这种不治之症,但是确诊之后,他突然想起爷爷是死于胃癌。

估计也有一部分遗传基因在作祟吧。

他伸手想接一把黄金雨,没注意看脚下的路,和眼前的人。

撞到之后,两人皆是一“哎呦”——弄洒了两把银杏叶。

对面那人比程舟还要高许多,看着有一米九,浓眉大眼,剪了寸头,一副愣头青模样,看着像哪个队里打篮球的。

“对不起。”程舟率先道歉:“我刚才没注意看路。”

“嗐,我也没注意看,光看天上了——你说银杏叶这玩意儿上辈子是不是金子,喝了孟婆汤还是忘不了自己的颜色。”

不但是个愣头青,还是个自来熟。

程舟微微一笑:“有可能。”

他一笑,面前这大高个有点脸红:“你身体不舒服吗?最近流感是挺严重的,好多人都病了,记得戴口罩。”

见他这么热情且善良,程舟一时间也不好意思不继续聊下去,好像如果不顺势说上两句,他就是个分外冷漠的人似的。

“嗯,最近病了,来检查一下。所以……,你是感冒了吗?”

“没有,没有。我来复查,之前摔断了腿。”他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右腿,不太还意思地说:“最后一次复查了。”

程舟对他挥手:“那还好,痊愈了就好。我先回去收拾东西了,有些累。”

他能痊愈,程舟不能。

再呆下去,程舟要开始妒忌他了。

程舟的脚已经迈了出去,却听那大高个儿说道:“那个!我叫许珂!你叫什么?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吗?”

他几乎是喊出来的,脸憋得通红。

程舟回过头来看他,又是微微一笑:“谢谢,不过……,我看不必了吧。”

秋天里冷风一吹,有些刺骨的凉,程舟胃部突然传来尖锐的疼痛,直达大脑皮层,惹得浑身一层鸡皮疙瘩,随后就有些想吐。

然后……,然后他只记得天地旋转,到处全是银杏叶子。

还有银杏果的臭味。

“你醒了?”再次睁眼,程舟见到的第一个人竟然还是许珂。

他咳嗽了两下,虚弱地想要起身,却重重跌回床里。

“嗳你别动,躺着吧。”许珂帮他调整了枕头的高度,还摇上了床:“还好你是遇见了我,要是换个人,还真不一定能有力气把你背上来。”

“咳,咳咳,多谢你了。不过我这是在哪儿?”程舟手上挂着吊针,吊瓶里的液体还有一小半。

“医院。”许珂递上一杯粥,把吸管伸到他嘴边:“我问过大夫了,可以喝这个。”

程舟一顿,眼神望向他,探究又带着质问。

他是那种清冷的美人,眉眼和顺,嘴唇单薄,却处处都带着疏离,用这种眼神一看别人,仿佛瞬间就要把人看透一样。

“对不起,我偷偷看了你包里的病例……。”许珂和他长得一样实诚,还是小孩子模样:“我真的不是故意看你隐私的!你晕倒得太突然了,我,我什么也不知道,也不认识你的朋友家人,但也不能把你仍在地上不管……,所以我就……。”

“那你知道我得的不是一般的流感了。”程舟接过了那杯粥,没有就着他的手就那么喝下去。

流食划过咽部,程舟感觉到润了许多:“所以我不想加你的微信。今天谢谢你把我弄到这儿,不过我还是觉得交朋友的时机不太对,真的对不起。哦对了,今天把我送到这里,点滴、挂号还有饭钱,我会打给你的,给我一个银行账号吧。”

是啊,时机太不对了。

按道理说,许珂这个性格和长相,倒真的是他喜欢的那一款,要是早两年,未必不能交朋友,甚至是交男朋友。

可他现在拖着这样一副身体,除非穿越,程舟想不到任何能够交朋友的可能。

这样对许珂负责,对他自己也是。

许珂冲他傻笑着,举起自己的手机晃了晃:“晚了,我已经知道你的电话号码了,如果你微信不通过我申请的话,我会用各种号码把你的电话打爆。”

“你!”

“你先休息吧,明天我回来看你的。哦对了,你刚刚说的那些费用,我只接受微信转账。因为我没有银行卡。”

他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怎么又来了,现在的大学生都这么闲吗?”程舟靠在软枕上,有点好笑地看着许珂手里提着的葡萄。

背后这个软枕也是许珂送来的,柔软度适中,手感极好。

“你在干嘛?看书吗?”许珂把水果放在床头,探头探脑地瞄了一眼程舟的平板。

“没有,一点工作,已经弄完了。”程舟合上乳胶质感的保护壳,平板发出清脆的锁屏音:“你什么时候能把我给你转的钱收了?我问了护士,住院费可不少呢,你一个学生哪有什么收入。”

床头的慰问品已经要放不下了,许珂只能把一些放得住的收进柜子:“就不收。要是收了你突然不理我了怎么办,我上哪儿逮人去?”

程舟让他给气笑了:“你不讲理。”

“我就是不讲理。”

许是因为洗葡萄会打断两人的相处,许珂用免洗洗手液消了毒,坐下后削起苹果来。

程舟看着他,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探究与询问。

没什么可掩饰的。

他巴不得能用粗鲁和不礼貌把这个英俊又帅气的男大学生吓跑,这样也就省心了。

许珂苹果削得很熟练,巴巴递到程舟嘴边,程舟却一扭头,错开了:“我不爱吃苹果。”

“是吗?我还以为你想吃,毕竟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盯着它,感觉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许珂也不恼,只是把苹果切成小块,放进饭盒里,插上牙签:“现在不想吃就放着吧,不过放久了就不新鲜了,还是得尽快吃。”

程舟没说话,重新打开平板,装作很忙的样子。

其实他手上的设计图已经提交,要等客户反馈才能再行修改。

说起来,室内设计这个专业并不是家里认同的,当初选专业的时候还和父母吵了好久。程舟家里三代都是学建筑的,到他这里,父母自然也想让他继承衣钵。

但他不愿意。

他不想与建筑的灵魂交流,他想与人的灵魂交流。

所以程舟还是很喜欢这份工作的。

只是无论有多喜欢,也马上要做不了了。

“下午有治疗吗?”许珂突然发声,把他的思绪从回忆中拽出来。

“没有。我后天就出院了。”程舟轻描淡写地说道。

“出院?你现在这样子就能出院了?”他拿着饭盒的手抓得很紧,眉毛一下就皱了起来:“哥,你不会是因为不想让我来,所以故意撒谎吧。”

程舟笑道:“有病,我骗你干嘛。”

“可你不是……病得很重吗?”

“那也不用天天在这儿呆着,下次化疗的时候再来就行。而且医院里头太闷了,我想回家待两天。”

程舟刚打算提他俩的事,没成想话头很快让许珂接了过去:“后天早上我来帮你拿东西。哥,那我今天就先走了,后天一早我要是接不到你,我就找人人肉你家。”

他将装着苹果的不锈钢饭盒往程舟手里一塞,脚底抹油似的溜了。

程舟反应过来时,他一个拒绝的音符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只是坐着呆呆地目送了许珂。

“这小子……”

他本是被气笑了,但胃里突然间翻江倒海的感觉立马将他逼进了卫生间,彻彻底底地吐了一回。

直到胃部开始抽筋,能吐的只剩下酸涩的液体,程舟才稍微喘过气来,狼狈地冲了厕所。

他用凉水洗了脸,把口腔狠狠地冲了一遍,无力地爬回床上,趴在许珂送他的小软枕上。

饭盒被他起身的时候打翻了,大小适中的苹果块掉了一地,有两个上面还可笑地插着牙签。苹果表面已经开始变成褐色,程舟怜悯地看着一地的苹果,好像看到了没用的自己。

其实他爱吃苹果,只是苹果现在不被需要了。

程舟这回没有逃跑,在出院那天静静等着许珂来。

他给自己的等待找了很多借口。

如果他先走,那傻大个真的人肉他怎么办?而且,那天的苹果他没有吃,不仅没吃还掉了一地,浪费是不好的习惯。

不只有浪费粮食,浪费他人的好意也是不对的。

程舟明知道是不对的。

或许坐在这儿等他更不对。

他明知道的。

“幸好你没走。”许珂没有敲门,几乎是闯进来的。他表情变化很微妙,微妙地由焦急转为愉悦。

他是个感情十分充沛的人。

“你之前放了那么狠的话,我怎么敢先跑。”许珂把攥在手里的围巾随意系在脖子上:“而且有你这么免费的劳动力,浪费了岂不是太可惜?”

其实他东西不多,没吃完的水果已经分给护士和医生了,剩下两件换洗衣服和生活用品放在一个手提包,许珂十分懂眼色地伸手提了起来。

“走吧。”程舟说道。

“诶,等下。”许珂在后面叫住他,伸手将他的围巾重新系过:“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照顾不好自己。好了,这回可以走了。”

许珂手上暖烘烘的,他抓过的围巾也变得暖和了,程舟点点头,跟在他身边。

许珂不缺钱花,这点程舟早看出来了。

但他没想到这人比看起来的还要富,富很多。

“现在你们普通男大学生的家庭都已经有钱成这样了吗?”他坐进这辆宝马SUV的副驾后,也体验了一把有钱人出行的舒适:“这车多少钱,一百万?少爷,你这样……我实在是受宠若惊。”

“没那么多。而且我也不是男大学生,哥,虽然我的工作确实很闲,但我有正经工作的,”许珂娴熟地启动车子,开往程舟家。

他家离医院不太远,没一会儿就到了。他家房子不太大,装修也是几年前的了,程舟竟然犹豫起来,担心这个少爷会不会嫌弃自己。

真是有病,我担心这个做什么,他嫌不嫌弃干我什么事。他想。还是得先把话和许珂说清楚。

“停这儿行吗?下午我得去物业办个停车证,要不还给天天跟这些人抢地方停车。”他把车放好,从后备箱拿出程舟的行李和一个巨大的行李箱:“走吧,几楼?”

“你这是要干嘛?”

“搬家啊,你生着病,家里又没人照顾,万一自己晕倒了,我在也好把你扛到医院嘛。”许珂爽朗地笑了。

阳光洒在他的皮肤上,让人产生一种神圣的错觉。

程舟脑袋晕乎乎的,五脏六腑好像都在烧,于是四肢就变得绵软无力,那些拒绝的话一时间就说不出口了:“14楼,随便你吧。”

程舟家就是简单的两居室,木头的家具,很多家电诸如冰箱、洗衣机之类,也都塞进木头的柜子里。

内容最丰富的是阳台,黄花梨的架子上摆着很多绿植,就是一盆比一盆蔫儿,活生生把一幅好好的春色图变成了花草的世界末日。

程舟脱了鞋子,光脚走到阳台上,随手拿起一盆花,不太开心地叹了口气:“又死了。”

“哥,我需要换鞋吗?”在许珂身上看不出什么拘束,他好像天生不知道拘束为何物,在人前自成一派礼貌的洒脱。

“换吧,拖鞋在鞋柜里,没有新的了,你随便穿吧。”许珂有些费力地摘了围巾拖了外衣,在沙发上蜷成一团,冷眼看着进了屋就开始打扫卫生的许珂。

他好像什么都会做。

“许珂,你……”

“哥你说什么?”他的行李还在门口,却已经先把客厅的地拖了一遍,把拖鞋放在程舟脚下:“刚才洗东西没听清。”

“哦我是说……你睡书房吧。”

还是没能说出口。

“好,那我一会儿把行李拿进去。你困吗?要不要先睡会儿?”许珂见他神色困倦,就如此提议道。

“行,睡吧……”

其实他不困,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睡眠变得简单又困难。睡着后,他觉得四肢都在发热,躯干像灌了铅水,胃部传来尖锐的痛感。

疼痛像是拥有生命的婴儿,在他身体里盘踞,每分每秒都在夺取他的活力。

程舟发烧了。

“哥,哥?”许珂的声音很慌张,传到他耳朵里有些恍惚失真。

扯开粘在一起的眼皮,程舟见到了他的脸:“吵……”

“你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许珂把他扶起来,额温枪上的数字让他心惊:“快四十度了,我就说得住院,你非不听,回来干嘛,养花么?”

程舟多年来一直钟情于养花,窗台那些奄奄一息的绿植就是他的多次努力的战果。可不知道是不是体质的问题,他就是养什么花都养不活。

许珂这会儿的阴阳怪气很有效用,程舟想起阳台那些盆干枯的绿萝,彻底承认了自己在植物界的失败。

“没事,该吃药了而已,大惊小怪。”许珂懂事地递上温水和药,程舟也很快吃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养什么花,不养了,我认输。”

见他神色如常,许珂竟不知道他是否不适,只说:“那你好好呆着,有事叫我。”

家务活好像自然而然地甩到了许珂身上,程舟也会偷偷觉得自己卑鄙,他们认识不足一月,他好像已经利用对方做了许多事。

有客户打来语音电话,提出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修改要求:把地板颜色改成与整体设计完全不搭的灰色,把浴室本安排成干湿分离的淋浴间改成并不实用的浴缸,把厨房的排油烟机往上调两公分……诸如此类,不是琐碎就是麻烦的无理要求。

他没有精力争辩,只好一一应承下来,说是尽快回稿。

毕竟这是最后一单生意了,他还是想完成。

屋外,洗衣机停止了运作,许珂拖鞋发出轻微的踢踏声,然后是窸窸窣窣晾衣服的声音。

一切声音好像都被扩大了,楼下幼儿园的音乐声音传上来,小孩子的欢笑声让程舟出神。

“许珂。”

“嗯?”

他声音不大,但许珂还是立马过来了。

“你走吧,我这里不需要你。”

幼儿的嬉笑声音再次传到十四楼,横亘在他俩之间。

其实早该和他说了,程舟心想。

“我不走。我行李都放好了,你书房里的东西我不会乱碰,你工作的时候我也不会打扰。程舟,你让我干什么都行,但你就是不能赶我走。”许珂毫不退让地与他对视。

他愣头青的寸头长长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太忙而没去理,或许是他突然想留长了,留长了也一定很适合他。程舟又想道。

程舟病了以后,思维越来越发散,注意力总是很难集中,注意到许珂有些强硬地目光,他才勉强回过神来:“许珂,我看得出来,你家境很好,肯定不是图我死后这点儿微末的遗产,那你到底图什么?”

“我一个还有几个月活头的病人,你成天和我混在一起干嘛,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照顾我?”

他说得喉咙发涩。

程舟不是情窦初开的青少年,也不是没有心肝的渣男,难道他真不懂吗?

不懂许珂恨不得把一切都给他的决心,还是不懂许珂要把心都捧给他的爱?

“你的问题倒是多。”许珂蹲下来仰视他,问:“那我也问你,你把自己生病的事情告诉你父母了吗?你打算什么时候说?”

他自然是哑口无言的。

许珂轻轻握起程舟的手,十分虔诚地放在额前,几乎要跪在床边:“我什么都不图,我只是刚一见你就不想走了。你说我上辈子死的时候是不是忘了喝孟婆汤?我只记得你。”

他再抬头的时候,程舟看到他眼里有一点破碎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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