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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汐锁定商枝

作者:商枝 发表时间:2022-06-14

《潮汐锁定》是一本由作者商枝倾情打造的短篇纯爱小说,褚衿杨启和是小说中的主角,潮汐锁定主要讲述了:褚衿太想要和杨启和在一起了,他的爱是隐忍的,也是身边人都不知道的,他的感情从来都没有说出来。

最新评论:天体物理学家攻vs小画家受

潮汐锁定商枝小说
潮汐锁定商枝
商枝
已完结 | 来源:长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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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汐锁定商枝》精选

g大钟灵毓秀,甲子之庆必然十步芳草,群贤毕集。

褚衿跟褚袔还没进校门就已经感受到了这所学府焕发出的勃勃生机,60年几乎涵盖了一个普通人的大半段人生,但这对于g大来说,这可能只是一次新的启程,厚重的底蕴是时间的朋友。

“看看你的画去?”褚袔还没见着壁画的完稿呢,离校庆典礼还有段时间,想着正好去欣赏欣赏。

“行。”褚衿答得有点心不在焉。杨启和把请柬交给他的时候,问了一句是不是要跟褚教授一起参加,褚衿没什么理由不跟他哥一起,所以幅度很小的点了下头。杨启和当时笑着拍了拍他发心儿,想了想,没再说什么。

其实当时褚衿很期待他再说点什么的,他想,只要你问我了,我就跟你一起。

校园路上既有在校读书的学生,也有特意回来参加校庆的校友,既有站在图书馆门前合影的中年人,也有激动得相拥在一起的白发老者,他们以前曾在这里相遇,今天又在这里重逢。

只是没人再年轻了,少年安得长少年,海波尚变为桑田。

各个学院里反而没什么人,学校给学生们放了半天假,大家要么在做校庆志愿者,要么猫在宿舍里躲清闲。

褚衿老远就看到了吕源,他背着双肩包站在一棵干巴树下,这次又换了件明晃晃的荧光黄,仿佛一个闪亮的灯球儿。

吕源已经好几天没见着褚衿了,作业特别多,简报完了还得写论文,论文搞定还得小组讨论,忙得晕头转向的。但他知道褚衿收到了学院邀请,会参加校庆,所以一大早就满学校溜达,想要求个偶遇。

“褚衿!”吕源太开心了,一路小跑了过来。之前转了半天都没看到人,停下来歇会这人就自己走过来了,这是什么?这是爱情!

褚衿对吕源点了点头,跟褚袔说,“哥,那是吕源,我……朋友。”

还没等褚袔反应过来,吕源都已经刹在俩人面前了,一声“教授好”叫得脆生生的,让人没法不喜欢。

褚袔应了声,笑着说,“天文学院的小男生都这么精神呢。”

“是个别案例,赶巧儿让您碰上了嘛这不是!”吕源摸摸后脑勺儿,难道他确实已经帅到无法隐藏了?

“褚衿,你跟杨教授要去天文学院吗?”吕源转过来看褚衿。

“嗯,要去看壁画。”褚衿答。

“一起吧,我也去行吗褚教授?”吕源挺机灵,不问褚衿问他哥。

“走呗,回你自己学院有什么行不行的。”褚袔拍拍褚衿,给了他一个“热情点”的眼神。

褚衿的壁画整体是深色调,整个画面被一片幽深而汹涌的蓝色笼罩,用漩涡状的曲线描述永恒动荡的天空,用明亮的黄色光点表示遥远的发光天体。在大面积冷色调的流动星云中,一轮橙色的月亮剖开暗淡的夜幕,仿佛明灯般点亮画面一隅,星垂平野,月涌大荒,静静得诠释着宇宙的浩渺与神秘。

“褚衿,这幅画有名字吗?”吕源是真的很喜欢,觉得它就是自己心中那个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的宇宙。

“没有。”褚衿说。

“我给取一个,就叫哇吧!”吕源笑得挺坏。

褚袔听懂了,在旁边抬了抬眉毛,乐呵呵得不说话。

“哇?”褚衿没搞懂吕源的意思。

“这样每次别人看到它,都会跟我一样先哇!一声,显得你很厉害!”吕源终于把这个包袱抖出来了,觉得自己发挥的相当完美。

褚袔捧场得笑出了声,褚衿嘴角抽了抽,有点冷。

“而且看过这幅画的人,以后只要看到好看的,想哇!的时候,就都会想到你,这样大家都能记住你的画。”其实这才是吕源的真实想法,他希望所有人都看到褚衿的才华。

这句话跟褚袔产生了强烈的共鸣,让他不由得对吕源好感度暴涨。

“可真是巧了,你们都在呢。”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褚衿回头,是王院长,旁边站着杨启和。

他今天穿得格外正式,中长款毛呢外套里的白衬衫干净整洁,贴着腰线被束进皮带里。下身穿一条深色西裤,很普通的款式,但面料笔挺修身,散发着丝缕斑驳的布料光泽,衬得人儒雅也精致。

杨启和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褚衿,其实之前是想邀请他一起参加校庆的,褚衿跟陌生人待在一起难受,这事他知道。

可后来又想到人家有哥呢,应该是要跟自己哥在一起吧,几番考虑之后,一起去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王院长。”褚袔先开口,“来看看我弟画得怎么样。”

“多好啊!”王院长往前走了一步,“多亏了褚衿同学,这壁画要是落在了建筑学院手里,恐怕现在墙都凿没咯。”

“您满意就行 。”褚袔也没多谦虚,“我也觉得画得不错。”

王院长边笑着对褚衿点点头,边往旁边挪了挪,从褚袔和杨启和之间退了出来,给俩人做介绍。

“褚教授,这是我们学院的杨教授。”

“启和,这是咱们法学院的褚教授,褚衿同学的哥哥。”

“褚教授,早。”杨启和打招呼,“总听褚衿提到您,今天终于见到了。”

“可不是。”褚袔应声道,“我弟在家也总提到您的,咱们这都是百闻一见。”

褚衿听他哥这么说有点不好意思,没有总提,只不过聊天的时候说到了几次。

杨启和对褚衿轻轻眨了眨眼,原来你在家总提我?

褚衿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默认。

“对了褚教授,不知道您认不认识吕源,他是褚衿的朋友,也是我的学生。”杨启和给吕源打了个手势,让他往前站。

褚衿肯定不用多做介绍,他是把大家连在一起的纽带,谁都认识。可吕源不一样,刚才王院长介绍的时候,把这孩子落下了,虽说他只是个学生,好像不介绍也没什么,但杨启和还是不想在大家一起聊天的时候,单单落下一个人,更不想自己的学生在还没出校门的时候就体会到,甚至习惯于被忽视的感觉。

都是当老师的,褚袔明白杨启和的意思,把手放在吕源后背上,不着痕迹得往身边带了带,“刚认识的,这孩子特有趣儿。”

吕源还小,看不出来两个教授的一番心意,只知道挪挪蹭蹭得往褚衿那边贴。

“你们是年轻人,又都是咱们学校的教学骨干,交个朋友好好聊聊,我就不凑热闹,先进会场了。”王院长今天事多,得接待之前的老校友。

王院长走后,杨启和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把吕源招到身边之后问道,“褚衿得跟着褚教授走吧?坐在法学院那边?”

“我得坐法学院,褚衿要跟吕源坐一起吗?”褚袔是真以为吕源只是褚衿的朋友,想着让这俩小的一块玩儿去吧,跟自己坐在一起还得跟领导应酬,没劲。

“好啊!”吕源能不飞快答应嘛!感谢杨教授送出一波助攻!以后您成了我……甭管是大舅哥还是什么,我都好好孝敬您!他还怕褚衿不乐意,伸手把拉上人家胳膊。

褚衿还真没不乐意,他其实也想坐在天文学院。过了今天,他跟褚袔还是可以天天见,但他跟杨启和,甚至还有吕源,可能就见不到了。

“去吧。”褚袔对他弟抬了抬下巴。

“那就坐我后面吧。”杨启和这话接得有点快了,生怕褚衿跑了似的赶紧说,边说边向会场里面看了一眼,笑着叮嘱,“照顾好咱们学院的贵客啊,吕源同学。”

吕源领了他杨教授的命,拉着褚衿进了会场后,就一路往前走。

“让一让,让一让。”喊了一叠声儿,终于在第二排写着“杨启和”的桌牌后面坐了下来。

“上课占座都没这么积极过。”吕源冒了一脑袋小薄汗,变戏法似得递给褚衿一盒酸奶。

褚衿对吕源挺没辙的,喜欢不起来也讨厌不起来,认识的时间长了,还觉得身边有这么个活宝挺有意思。除了要当自己的小甜1之外,他实在想不出吕源的缺点。

“把羽绒服脱了。”褚衿扎开酸奶,说道,“会场有暖气。”

“嗯嗯。”吕源撕吧着往下脱衣服,胳膊被袖子捆着,只能往法学院那边耸了耸肩说,“你哥!”

褚衿顺着他的指示看过去,果然看到褚袔站在法学院那边跟一群人握手,脸上带着标准而严谨的微笑。

“可难为我哥了。”褚衿心想。

他又看了眼前面没人的座位,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直到校庆典礼开始,杨启和都没有入座。

两位主持人携手上台,开始有条不紊得推进流程。

g大对这次校庆很重视,而但凡是自成系统的组织,表现重视的方法都不外乎安排会议和讲话,讲话的领导职位越高、会议的规模越大,那就代表重视程度越深。

g大此番也未能免俗,校长致辞、杰出校友致辞、退休教授代表致辞……将近一个小时过去了,一大半的人已经开始坐不住,仍然坐得住的那些可能已经自救般得睡着了。

褚衿之前跟着听了半个小时,后来也被大家的情绪感染,开始昏昏欲睡,但苦于自己坐在第二排,前面又没人遮挡,只能恹恹得打蔫儿。吕源倒是挺精神,挨着褚衿呢,他得支棱起来。

退休教授代表慷慨陈词并动员全体同学主动参加小学期之后,女主持裙袂飘扬得上台。先是感谢他的发言,既而笑容满面得请大家接着鼓掌,继续欢迎青年教师致辞。

褚衿已经坐得有点麻木了,大脑先是沉沉得开始放空,继而进入一种颇有些神秘的状态。处于这种状态的人,可以看到别人的表情和动作,但却会选择性得过滤掉周围的一切声音,只能机械得跟着大家一起行动。就比如现在,褚衿的意识仿佛已经抽离,只是看到大家鼓掌就跟着鼓掌,看到大家停下就跟着停下。

又一阵掌声响起,褚衿感到有人走上主席台。但他更愿意沉浸在好不容易调整到位的开会状态里,所以并不是很好奇这又是哪位代表。

为什么人类有时候会研究出一些复杂冗长的仪式,然后再劳心劳力得筹备执行,最后很可能收效甚微,甚至就连参与其中的人都怨声载道呢?

好像会议的形式本身比它的内容都重要似的。

“上午好,同学们。”一道沉稳又柔和的嗓音从话筒倾泻而出,擦过褚衿耳膜的时候,把他瞬间从之前那种混沌迷蒙的状态里扯了出来。原本安静的小世界轰然坍塌,周围窃窃的私语声、纸张的翻动声、衣服的摩擦声争先恐后得挤进耳朵,比这些声音更洪亮的,是天文学院学生的欢呼声,还有夹杂其间的口哨声。

这道嗓音把褚衿唤醒,裹着他重新回到这个喧嚣的世界。

“杨教授!杨教授!”吕源怕褚衿没听出来,赶紧推推他。

褚衿抬头,看到杨启和挺拔的身姿立于台上,周身拢在暖黄色的灯光里,微笑着伸出一根食指挨在双唇上,对自己热情的学生做了个“小点儿声”的手势。

其实杨启和上台之后就开始下意识得寻找褚衿,挺好找的,就坐在自己座位的正后面。他看到褚衿本来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在听到自己的声音后微微吃惊得睁大双眼抬起头,然后坐在热烈的人群里足足鼓了一分钟的掌。

目光相接的一瞬,他微微点了一下头,这是一个只属于褚衿的示意。褚衿看到后,先是顿了顿,然后缓缓绽开一个笑容,露出八颗小白牙。

“这么开心呢。”杨启和心想。

台下的掌声慢慢平息,他开始了今天的演讲。

“谢谢大家,我是杨启和,你们的天体物理学老师。”杨启和言笑晏晏,“我今天有点紧张,上一次有机会在学校里公开演讲,还是在小学二年级,因为我把一只蝌蚪扔进了同桌的水杯里,还盖上了盖子。显然,我的同桌很聪明,咽下去的时候没有单纯得把它当成奶茶里的珍珠。”

台下传来阵阵笑声。

“作为一次严肃的致辞,我想说的第一个观点没有任何新奇有趣之处,不厌其烦地提醒我们的学生去力学笃行,勤奋学习是每个老师的职业病。

和你们一样,我也曾经无数次得思考过为什么要读书,而我目前的答案是,我们的时代永远需要关怀人性、践行善意的知识精英。

七万年前,第一批智人携着人类文明的火种走出东非,用双脚横穿了当时最大的大陆才走到这里,但他们的社会不需要知识精英,采集狩猎文明里,最大的不平等可能就是身体强壮程度的差异。

后来我们进入奴隶社会,无数奴隶被当成私有财产进行处置和交换,他们跟牛羊一起关在笼子里,跟猪狗一起睡在窝棚里。而等到他们老了,下场就会跟这些牲畜一样,或许很多人还活不到衰老的那一天。今天我们认为奴隶社会是人类文明的一次跳跃,无数史学家考据这段历史,力图把这场具有重要意义的“进步”出现的时间再往前推进。可谁问过当时的奴隶如何评价这次至关重要的“进步”?似乎没有人,因为当时的知识精英效力于贵族,奴隶在这段历史的洪殇里集体失语。

再后来我们进入农耕文明,无数农民被水稻和小麦束缚于土地,我们看到他们面临的不公平更加难以跨越,再也没有人可以因为身体强壮而被族群推举为首领。如果我们问问当时的农民如何评价他们的时代,恐怕就不会再次乐观的得出文明的进步会惠及所有圈层和一切群体这样轻率的结论。可能当时的知识精英也从未想过与农民共享本就是由他们创造的成果,因为他们效力于皇室,他们关心的,是自己的冰敬火耗和领地食邑。

同学们,我毫不怀疑你们朴素的善良,但如果你们没有知识,就没有践行善良的工具。我们处于一个伟大的时代,这个时代允许反省思考,允许弱者发声,允许精英提问,而我无比期望你们可以站出来,这可能就是老师们心中最重要的执念。如果有一天,你们真的拥有了话语权,我希望你们记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尊严和价值,我们不是现代化生产线上,那种可以被随意磨损和丢弃的零件。

再过不久,解释乃至重塑这个世界的科学发展就会瞩望于你们,如果我曾学到过什么值得分享的,那应该就是,科学的桂冠只会授予那些把点连成线的人,而不是进行随意观察的人。

老师希望你们保持这种认真严谨的态度,永远热爱自由、热爱思考。更希望你们依然愿意去讨论一代代学者苦心孤诣却未得其解的大问题:比如时间是否存在,抑或者它只是人类的主观感受,并非自然的实有概念;比如宇宙是否具有终极目的,人类文明的出现到底是造物主的旨意 ,还是漫长的138亿年宇宙史中,一个不值一提的巧合;比如人生有没有意义,如果有,那么如何给意义定义,如果没有,我们要怎样在虚无荒谬的人生里继续生活;再比如怎样对我们的时代进行诊断,现代性到底让我们更加自由,还是更加冷漠,更加独立,还是更加疏远,更加平等,还是更加隔离。

而无论你们是否可以给出答案,我都希望你们知道,就人的认知方式来说,提出问题或许比解决问题还要重要,希望你们能不被声音最大的理论和观点裹挟,而是一直从事批判性思考。”

台下陷入长久的安静,大家的视线在杨启和身上聚焦。

“讨论完学习,我还想再跟你们讨论一下生活。我总觉得,一个人最大的遗憾,是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在如何生活这件事情上,我的领悟并不比你们深刻,事实上,恐怕没有谁能比谁更懂生活。因为生活不仅包涵注定发生的可预测事件,它还会被突然出现的不可预测事件改写,而如果我们都会面临不确定性,那就意味着谁也无法凭借经验为别人提供完美的人生建议。

上帝死了之后,萨特曾感叹我们被判了自由的刑。所以在生活这件事上,我唯一想提醒你们的,就是审慎得理解自由,并且不要轻易得责备自己。

就像我们不愿意承认运气是成功的重要因素一样,我们习惯于向内归因,在自己身上寻找成败的根源,喜欢“我命由我不由天”这样的绝对观点。事实上,就连构成我们身体的基本粒子,可能都是源于遥远星系的某次超新星爆发,如果没有那些死亡的恒星,就不会有我们和周边的一切。我们终生都在和自然发生联系、交换能量,现在又怎能断言,命运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

所以同学们,如果你们以后的人生并不如意,请先不要憎恶自己,我并不鼓励你们去怨天尤人,只是希望你们知道,每个人在宇宙在的尺度下都是一粒尘埃,每个人身上都折射出时代的缩影,环境无时无刻不在与我们相互作用,而大多数人,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会显得无能为力。

这也是我希望你们去学习和思考的又一个原因。无知的人因为只知道一种观点而偏执,他们却把自己的行为叫做坚持;思考的人因为看到观点的博弈而宽容,这也让他们的心里长存怀疑。比起宽恕别人,我更希望你们首先宽恕自己,希望你们以后的人生,是经过充分的选择和必要的妥协之后做出的取舍,而不是因为,这种人生是你们唯一知道的生活方式,从而先是把自己变得戾气十足,再给不同于自己的人贴上标签,归为异类。”

说到这里,杨启和露出一个类似于无奈的表情。他很清楚人是无法摆脱偏见的动物,没有偏见几乎就等于没有观点。

“老师说的内容松散琐碎,是因为我希望能对你们提醒得事无巨细,但我知道,我永远不可能做到,可我并不担心。因为我的学生拥有真诚淳朴的心灵,他们要过的,也是跟我完全不同的人生。

同学们,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恒星会熄灭,银河会冷却,就连宇宙都会在大挤压或大撕裂中重归寂灭。所以,不妨趁着年轻,去过一段自由自在、快意潇洒的人生,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杨启和停了一瞬,看着台下一片沸腾的青春,开始收尾。

“去拜谒淡泊明志的良师,去结交志同道合的朋友,去追求天真可爱的女孩吧。”

台下的一个女生悄悄抬起头,这个动作吸引了杨启和的注意,他看着女生扑闪的大眼睛,轻轻笑了一下,将鼓励的目光轻轻落在她的肩膀,温柔得补充道,“或者男孩也可以”。

女生先是楞了一下,又赶紧羞涩地低下了头。

“老师祝你们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台下的掌上如松涛般响起,杨启和退后一步,缓缓鞠躬致意。

杨启和演讲结束后就可以回到座位,褚衿看着他从主席台侧方拾级而下,特意走到会场最后面绕了过来,坐下之前还给吕源他俩打了个招呼,压低了嗓音说马上就结束了。

他坐下的时候,衬衫随着动作从腰带里溜出一截,在身后围成了个鼓出来的小圈儿,虚虚得拢着挺拔的腰身。

褚衿跟他离得很近,近到稍微偏下头就可以清楚得分辨出侧面轮廓的每一个细节。

褚衿觉得这么干练硬朗的剪影,一定要用利落果断的线条勾勒。画笔要够尖够硬,自杨启和整洁蓬松的发顶起笔,贴着他光洁饱满的额头一路下滑,滑到山根时,线条要稍稍回凹,弯出一个过渡顺畅的角度,描摹他高挺的鼻梁。画笔滑到双唇时一定要收着力,笔锋得柔和,笔触得圆润,勾勒出他柔软而丰满的两片唇瓣。再往下就是他棱角分明的下颌,五官的线条自这里收束,画笔也滑出凸凹有秩的一迭三折。

画完面部之后,要处理的细节就少了,之后的落笔要更加果敢,画颈部的时候要强调那粒坚硬而凸出的喉结,杨启和说话的时候,它会在薄薄的皮肉下滚动,用多么缠绵缱绻的画法表现这种性感都不为过。画笔贴着轮廓继续向下,要用大开大合的线条勾勒他刀刻般宽阔而结实的肩膀,再之后,是一把清癯挺拔的劲腰,和……

褚衿视线收回的有点慌张,不能再往下了,成什么了。

虽说看杨启和的时候脑子里想的真的全是如何进行艺术处理,但他还是很自责,谦谦君子,佼佼之姿,肆意看过仿佛一种亵渎。

褚衿甩了甩头,懊恼得趴在桌子上,把头埋进胳膊里。

吕源已经用余光扫了褚衿好几眼了,每一次都发现他在看着杨启和。

褚衿的眼神他不是很懂。明明是两汪澄澈的潭水,总是纤尘不染,平静无波,干净得能一目到底。为什么唯独在看着杨启和的时候显得那么凝重深邃?却又好像怕被发现似的,狠狠得按捺着眼底涌动的情绪,把翻腾的浪花硬生生打碎成无声的涟漪。

吕源把手撑在额头上,偏过头看着褚衿鸵鸟似的把头埋起来,然后苦涩的笑了笑。

他印象里的褚衿一直是冷冷的,从没有过这么饱满的情绪,可现在是为什么?褚衿,你在因为什么而不平静,又在因为什么而克制?

可惜杨启和看不到身后这俩剪不断理还乱的苦孩子,也更不会知道他们纠结的源头居然是自己。他只是在听到主持人宣布校庆典礼结束后活动了一下肩膀,站起来轻轻敲了敲褚衿他们的桌子,并拢五指向门口一挥,比了个撤退的手势。

三个人随着大部队向门口走去,俩小的各有心事,大的那个却还有空回过头跟他们搭话,“怎么样,我刚才的表现?”

“好啊!”吕源马上答,“carry全场!我都后悔没带花,献给我敬爱的杨教授。”

杨启和笑了笑,瞥了吕源一眼道,“就知道贫,什么时候能长大。”

吕源摸了摸鼻子,说道,“褚衿也一直听呢,可认真了,你问问他,是不是挺好的?”

“嗯,很棒。”褚衿真心称赞。

“我其实挺紧张的,现在还一手心儿的汗呢。”杨启和边说边用两只手各抓了他们俩一下。

“哎哎别。”吕源赶紧把手在衣服上蹭蹭,“我洁癖呢杨教授。”

“你还洁癖,衣柜里都要长蘑菇了。”杨启和去过男生宿舍,知根知底的,揭起自己学生的短来也不缺素材。“褚衿就不嫌弃我。”

褚衿怎么可能嫌弃他杨哥,他只觉得杨启和的手确实潮乎乎的,留了一圈汗在自己手腕上,暴露在空气里微微发凉。

“你也会紧张啊杨哥。”褚衿本来也想搓搓手腕的,听杨启和刚才那么一说就没动。

“紧张啊。”杨启和回答得理所当然,“院长答应我,这次如果上台演讲,期末就可以不给学生判卷子,我才同意的。”

“那我之前演讲的时候怎么没这待遇。”褚袔早就看见他们仨了,现在终于挤了过来。

杨启和侧了侧身,给褚袔让出个位置。“来来,我给你讲讲”。俩人走在了一起,头挨着头,不知道在分享什么跟院长谈条件的真奥义。

褚衿这俩哥聊得好像还挺投机,这个笑完那个笑,出了会场还站在大厅里对着唠。

“聊啥呢?”吕源用肩膀碰了碰褚衿。

还能聊啥,闲聊呗。你上课怎么点名,我平时怎么抓迟到,老师们头疼的问题都差不多。

褚衿看了看这俩人,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后来褚袔看了看时间,伸手拍了拍杨启和的肩膀,看来是要先走了。

褚衿突然想让时间慢点,哪怕他不能在杨启和身边,只能远远的看着都行。

明天褚袔还会回到这里,他却不会了。有些看似平常的分别,却会阴错阳差得酿成永别,海子山那次不是,这次会是吗?

褚衿的心就好像被一双手用力拽着往下拖,所有牵连着心脏的肌肉和神经都被拉到最长,坠着疼得厉害。

“咋啦弟,肚子疼?”褚袔已经跟杨启和走过来了。

杨启和也发现褚衿脸色不好,轻轻皱了下眉。

吕源看了眼褚衿,笑了下,把头转向别的地方,什么都没说。

“没。”褚衿赶紧平复自己的情绪,装作若无其事的说,“咱们要走了吧哥?”

“晚上再走。”褚袔看他弟没事就放心了,“我师妹……和师弟都来了,门口等着呢,下午想聚聚。”挺大的人了,一口一个师妹的,也没不好意思。

褚衿听到这句话,突然感觉之前被拽得乱七八糟的器官全部归位。晚上再走,还有一下午的时间!他曾拥有过无数个下午,虚度过无数个下午,却只想把今天的这个下午,拆成一分一秒得过。

“你下午跟吕源一块儿玩去呗?”褚袔这是开始甩他弟了。

“啊……”吕源的语气很不甘心,“我下午有课,杨教授的。”他边说边看了杨启和一眼,给自己打了一遍气,然后放弃了跟他教授请示一下是否可以翘课的打算。

人家可是一直在旁边站着呢,他要是下午公然翘课,那也太嚣张了点。

“那咋办呢。”褚袔开始想办法,“要不你自己去操场溜达溜达,再去图书馆坐坐,一下午很快就过去了。”

褚衿一年里总有几次怀疑这是不是自己亲哥。

“要不跟我们一起去上课吧。”杨启和也没什么好办法,肯定不能让褚衿一个人,也不能让吕源翘课,就只能这样了。

还有一个原因更重要,舍不得分开的,心里发闷的,堵得喘气都费劲的人,不止褚衿一个。

他几天前就意识到,校庆结束后,俩人就不会像这样天天见面了,他甚至难受的比褚衿都早。一开始还以为跟毕业季那几天一样,看着自己带出来的学生一个个扑腾着翅膀往外飞,心里难免空落落得发慌。

可后来却发现这两种感觉还是有微妙的区别,褚衿不是自己的学生,他只是自己在海子山认识的一个小男生,他们之间没什么师生情,另外,他们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也不到二十天,自己这么强烈的不舍到底是哪来的?

杨启和这几天有空就会想这个问题,当然没有得出任何答案。他只是知道,褚衿这一走,他就再不是谁的杨哥了,这种感觉就好像新买的手机被磕掉一块漆,肯定到不了不能生活那份儿上,但每次把手机拿出来,那个缺失的地方都特别明显,它在提醒你,这里就是少点东西,以至于你每次掏出手机,第一眼看的都不是屏幕,而总是那块小小的缺失,空落落的,让人不安稳。

他还是想再陪陪褚衿,或者让褚衿再陪陪他,不管了,只要能再晚点分开,谁陪谁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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