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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下云阿轻

作者:云阿轻 发表时间:2022-07-26

《皇帝在下》是一本由作者云阿轻倾情打造的短篇纯爱小说,姜焕是小说中的主角,皇帝在下主要讲述了:姜焕已经不再是前世的他了,他变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人,对他来说也是个十分强大的人。

网友热评:不需要他。

皇帝在下云阿轻小说
皇帝在下云阿轻
云阿轻
已完结 | 来源:LOF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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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下云阿轻》精选

我封妃那天,他在宫外跪了一夜。

是夜,我自然应当宿在皇帝的未央宫。

年方十八的小皇帝衣衫半裹,长年骑御、修长有力的大腿紧缠着我的腰,双手死死抓着身下的被单,呜咽着说着讨好的话。

“将军,好哥哥,轻点……”

我吻了吻他潮红的脸,“陛下怎么不叫臣妾姜妃了?”

“不,我不敢了,好哥哥,我错了。”他身体微微抖着,慌忙认错,又试图搂我的脖子,滚烫的唇轻轻点在我的侧脸,讨好着。

小皇帝是嫡幼子,从小被宠着长大的,任性得很。

譬如当下,不过因着我前几日在床榻之上难以自持,稍稍用力了一些,以至于他第二日赖着不肯起床。我自是不愿意做那让君王不早朝的妖妃,作为忠君爱国的姜将军的我不辞辛劳地亲自将腰酸背痛的小皇帝从温热的被窝里捞了出来,裹上明黄色的龙袍,送去了宣室。

他腰酸背痛地听了一早上朝会,一回宫便瘫在了床榻上,腰疼得直不起身。随后便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于是一道诏令下来,把我抬成了姜妃。

圣旨送到的时候,我正在演武场练剑。我本是行伍之人,百无禁忌,总领太监捧着圣旨来的时候,我甚至没有穿上衣,胸膛大剌剌地敞在阳光下。

大梁的阳光很好,我很喜欢。

大太监一见我这副样子,立即捏着尖细的嗓音叫道:“这......这成何体统!”随行的小太监立即取了衣袍,给我裹了个严严实实。

一身热汗就这么捂在了身上。

等我上了贵妃仪仗,正红的车帘落下,我仍有些哭笑不得——小崽子炸毛了,得哄。

我在未央宫里侯了他两个时辰,他进来的时候,我款款下拜,“臣妾恭迎圣上。”

他愣在原地,手扶了把门框,脚却不敢踏进来。

之后的事情,便是我作为姜妃分内的侍奉。

他颤巍巍地交代了,整个身体也瞬间软了下来,长发被汗浸透,湿答答地粘在脸侧,我捋了捋他的头发,轻吻着他嫩白的侧脸。

一如往常,事后我抱着他去早先备好的浴桶里清理,热水让身体渐渐放松,他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整个人就那么软绵绵地靠在我怀里,一点儿也不像朝堂上那个唯我独尊的小皇帝。

“姜哥哥……”

“嗯。”我应了声,手绕过他的腰身,轻轻捏着他酸痛的肌肉。

“你是不是还惦着他?”

我心上涌起一股酸涩,继而是疼痛,忍不住想起战场尸山血海,帝都贵人血溅长阶,怎么也忘不掉。

我将他抱得更紧了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真实。

“我只惦着你。”我把他向上托了托,让他靠在我的肩上,“我将你里里外外欺负了个透,你封了我姜妃,我痛痛快快接了旨,将自己送了来,你还不懂我的心意么?”

“可他还跪在外头……”他语速慢了,声音也轻了,应该快睡着了。

“让他跪去,同我有什么干系。”跪坏了膝盖才好。

他似乎是听到了满意的回复,歪在我肩头沉沉睡了。

我将人抱了出来,裹好了细细擦净水珠,最后回到那张我们翻云覆雨的大床。

他实在是累了,白天日理万机,夜里还要这样被我折腾。

不过没有关系,这辈子,我会一直护好他。

我和小皇帝是一起长大的。

不对,准确来说,小皇帝是我一手带大的。

好像也不太对……

我与他的二哥李晋华才是一起长大的,而小皇帝李晋阳只是个喜欢跟着我们脚边转悠的小奶团子。

我对李晋华,的确是生过诸多旖旎的心思。

而他,也在我封妃的当晚,在宫门外跪了整夜。

我与李晋华之间,实实在在是一段孽缘。

我们年纪相仿,他母妃同我姜家又有些沾亲带故,我俩便常常玩在一处。少年时他常来我家,我们一同念书、习武、骑马射猎。

后来有一日,皇后娘娘带着小奶团子驾临,彼时小奶团子才六岁,已经封了太子,粉雕玉琢的一个娃娃,实在可爱得紧。

我拿了厨房新做的糕点给他,他甜甜道一句“谢谢哥哥”,可糕点还没送到嘴边,就被跟上的大宫女抢了过去。他瘪了瘪嘴,忍住了没有哭。

父亲和皇后也紧跟着赶了过来,金尊玉贵的皇后娘娘母鸡护崽一般地将小太子圈回了怀里,父亲立即拉着我下跪请罪。

当着皇后娘娘的面,我被罚了五十军棍。

本来按府里规矩,受罚用毛竹板子即可,可我自幼习武,身体强健,如今又当着皇后娘娘的面,生怕打不疼我过不了这个坎,便换了军棍。

那年我十四岁,一顿军棍打得我死去活来。再睁开眼时,看见的便是眼睛肿得像两只核桃的晋华。

“等我长大了,我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他趴在床边,向我保证。

那时我便懂了他的志向。

我父亲是大将军,我日后也是要跟着他上战场的。这一次是因为皇后和太子我才挨打,放在平日,哪个又能欺负了我去?

他想做皇帝。

那时我还觉得他是凌云壮志,如今看来,不过是狼子野心。

就连他今日跪在宫门外,落在我眼里,也不过是对我和小皇帝的刻意离间。晋阳知道我喜欢过晋华,他嫉妒晋华同我一起长大,嫉妒我们一起上战场,嫉妒我们过往的没有他参与的种种。

晋华今日作此举,不过是作秀,有意在晋阳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又笃定我自恃清高半句不肯解释。他惯会玩这种小伎俩。

他自以为他了解晋阳,也了解我。

可我不是过去的那个姜焕了。

小皇帝今日被我欺负得有些狠,睡得不大安稳,哼哼唧唧地摸索着搂了我的脖子,同我贴得更近些。

我顺势一把将他捞进怀里,他贴着我的胸膛,哼哼唧唧磨磨蹭蹭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呼吸渐渐均匀。

他怎能,这么喜欢我,这样依赖我?

我侧头看着他睡得粉红的小脸,他尚未长开,脸部线条钝而柔和,同李晋华棱角分明的帅气全然不同,一看就不像个精明的皇帝。

这样贵气的小公子,就应当在锦绣丛里好好呵护着长大,风风雨雨都应当旁人为他去担。

可我曾见过,他为求一剂药,三步一跪上神山,也曾见为乞旁人骸骨而几乎发疯痴狂。非是亲眼目睹,而是在梦境里,可也真真切切地听到了他痛苦的嘶嚎和绝望的悲泣。

明明是梦,心里却痛得不得了。

我从前怎能丝毫不在意他?

我的梦始于李晋华对我挥下屠刀,冰冷剑锋刺进胸膛,他穿着我送他的盔甲,半张脸染了血,同我贴得那样近,像极了我们从前耳鬓厮磨的距离。

我没来得及问他为什么。

那之前,我曾有所察觉,但我总是习惯性地信他,为他找好种种借口,可到最后.......

我也不知道,他何时开始恨我入骨,以至于想要我的性命?

或者,他从来只是把我当作一颗用完就弃的棋子?

而后便是纷纷杂杂记忆碎片不由分说将我卷入漩涡。

我看到了年幼的李晋华,少年的李晋华,看到他流泪,看到他求我帮他,看到他捧着我的手按在他的侧脸,发誓会一生一世对我好。

而后是我征伐过的疆场,是李晋华送我出征,迎我凯旋,还有我二十四岁那年凯旋时,等着我的却是双亲和弟弟冰冷又华丽的棺椁。

他们被李晋阳害死了。晋华是这么对我说的。

我相信了他,那时候我一直信他。

一生戎马的姜老将军葬送在了一盘有毒的糕点上,任谁也不会信是当朝太子所为,查来查去,最终也不过斩了几个太监侍从,风光大葬了老将军夫妇及其幼子,一切便归于尘土。罪魁祸首太子殿下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在先帝驾崩后顺利登上帝位,君临天下。

唯独没有消弭的是我的恨意。

那一阵子,我短刀练得很好。战场上多用长枪长剑,短刀匕首,是刺杀用的兵刃。

朝堂述职、庆功宫宴,小皇帝虚情假意地表露关怀时,我险些按捺不住杀意。

晋华抓住了我的手腕,“将军喝多了,还请陛下恕他失仪。”

假山的角落里,晋华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口,“哭吧。”他咬牙道,“别出声。”

我被他抱得死紧,几乎喘不过气来,连声音都只剩下游丝一线,“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他慌忙捂住我的嘴,却告诉我,他会永远跟我一起。

有那样的一个人,曾甘愿陪我冒天下之大不韪。

我做了权臣,奸臣。

小皇帝昏聩无能,中看不中用,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信。但我到底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我只要他的命,只为报仇,我不害黎民,不毁社稷。

晋华答应过我,他会留下小皇帝最后一口气。

我最后在牢房里见到了他,他已经站不起来了,伏在破败的木板上低低喘气,快死了。

“焕哥哥,”骨瘦如柴的手臂伸出来,死死抓住我的衣角,“我没做过……你相信我……”

见面后的第三天,晋华告诉我,他死了。

我的仇报了,可不知为何,我并不觉得畅快。

晋华从身后抱住我,问我开心吗。

我垂眸,算是默认。

这些年,我太累了,累到不想再去反驳。我没有家人了,也不想再打仗,我只有晋华了。

那天我们还是做了,在他的宫殿里,小皇帝死了,晋华实现了他的野心,终于夺得了皇位。

我一路都帮着他,可直到最终成事,我都不曾真正开怀。

继而是一些我未曾眼见的场景,李晋阳三步一跪,淋着淅沥小雨,跪上了大梁的神山。

还有其他的......但全都是李晋阳。

为什么啊?

我明明......那么恨他。

我意识还有些混沌,略一挪动,身上的疼痛又躁动起来。

“焕儿!别动。”

这声音……这声音是,娘亲!

我猛然睁开眼,果真看到了娘亲,她仍旧穿得朴素,脸上还挂着泪痕,一点都没变。

原来人死了是这样的。

原来死了就可以见到娘亲。

原来死了也会疼。

“娘亲.....我好想你......”我没忍住,也不顾着身上还疼,靠在她怀里放肆地哭了出来。

“好了好了,没事了,怎么哭成这样?小心,别碰着伤口。”她搂紧我,温柔安抚。

我很少这样哭,姜家家教森严,容不下半点软弱。

可爹娘去了多年,到如今好容易再相见,我又何须再在意?

“太子和二皇子还在呢,也不怕失仪。”

太子?二皇子?

晋华称帝不过两年,连个正儿八经的皇后都没有,哪来的太子?

还是他们也下来了?

“太子说了,等你醒了他就来看你,谢你替他挡那一箭。”

什么?

我的确替太子挡过一箭,但那是我二十二岁那年的事情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

“申时三刻。”

“不…不是时辰,是哪一年?”

她摸了摸我的头,“也不烧啊……”

“正德……二十四年?”

她点了点头。

我重生了,李晋华一剑刺入我的心脏,将我送回了正德二十四年。

这实在有些荒唐。

但正德二十四年……实在是个好年头。

爹娘还在,晋阳还在,我还没有同晋华在一起,也没有做奸臣。

我连外袍都没有披,直接下床,奔去了前厅。

我真的能……亲眼看到……他们都还活着吗?

“我只想见他一面。”是个少年的声音,不太耳熟,可能是小皇帝。

“见他有什么用?”声音很熟悉,语调却陌生到让人心寒,“就算我把他让给你,你以为他会愿意跟你?”

我推门进去,两人齐齐转头,脸上是同样的惊诧。不同的是小皇帝脸上瞬间染上喜色,又有几丝心疼,李晋华愣了一愣,脸色一瞬间有些难看,又很快隐藏起来,恢复了常有的温柔。

“怎么不披件外袍,伤还没好,也不怕冻着。”他语气温和,我却觉得不寒而栗。

他脸上没有血,眼神温柔又体贴,可此刻,在我看来,与提剑刺进我胸口时别无二致。

他拿了他的斗篷,想给我披上,我却默默后退了两步。

前世,我听了母亲的话,乖乖躺着休息,是以没有听到这段对话,也没有在养伤期间见到李晋阳。我以为那只是他的客气托词,太子之尊,怎会轻易下访臣子。

“你把我当什么?”我问李晋华。

这是我前世没来得及问清的一句话。

他却不懂关窍,笑道:“我自然把你当兄弟。”我从前最喜欢他的笑,如今却觉得这常有的笑容虚伪至极。

我没理他,朝李晋阳行礼,“臣见过太子。”

李晋阳赶紧扶了我一把,“焕哥哥没事就好,我给你带了药来。”

药?

我为他挡的这一箭上淬了剧毒,前世,是李晋华带着药送来我床边,救了我的性命,让我感激万分,也让我觉得,我们可以生死相依。可如今这药,却在李晋阳手里?

他淋着细雨,一步步跪上神山。

是为了给我求药?!

我一直以为……这件事是李晋华为我做的。

我心念俱震,喉间瞬间涌上一股腥甜。

“焕哥哥!”

“阿焕!”

太子殿下要守的规矩多,都不能留下用晚膳,只看我吃了药,再陪着我略坐坐,便被催促着回宫。

他一步三回头地舍不得走,一炷香过去还没走出半丈远。

“快回去吧。膝盖……记得上点药。”

雨天路滑,不知他摔了多少次,走路的时候还有些迟缓。

他才十四岁,还是个孩子。

他这才露出欣喜之色,脸红了红,“你……也好好照顾自己,我……本宫过几日再来看你。”才转身离去。

李晋华在一旁坐着,脸色一直不大好看。

我并不想看见他,前世我死在他手上,如今再见他,只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像毒蛇吐信,冰冷又阴毒。

我怀疑过他的。

前世我曾抓到过一个政敌,他是小皇帝的爪牙,一路从京城跟到战场,在刺杀我时被捕。他骂我奸臣,骂我狠毒,最后骂我愚蠢。

“你蠢透了,”他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奄奄一息,“陛下也蠢透了,他怎么就能信你?”

我冷眼看着他,毫无波动。他快死了,血尽而亡,是我给他准备好的结局。

他逐渐意识迷离,身体也不自觉地打摆子,嘴上模模糊糊地念叨着,说的都是李晋阳。

“他为你……他为你……”我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也不想听。

“老将军和夫人……不是他……”

我皱了眉看向他,他却不能再说分明了,只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不是他”。

爹娘的事情,我当然查过。起初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李晋阳,可没有确切的人证物证,先帝不信。我几乎要捧着证据金殿鸣冤,晋华拦住了我。

“父皇不会信。”

事实也的确印证了他的话。

李晋阳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甚至在三个月后登临帝位。

我从没有放弃过寻找真相,送点心的侍从,做点心的厨子,乃至宫门口打开食盒检查过的侍卫,都被处决了,剩下的能查的地方实在少得可怜。

我查了三年,才得到了些许突破。正是我爹娘去的那个月,李晋华身边少了个侍从。那是个不起眼的青年人,我们没有说过话。我找到了他的妻子,知道了一些事情。

我想过去问问晋华。可是他已经做了皇帝,日理万机,而我,到底也没能闲下来,他还是需要我去做将军,需要我守着他的大梁。我们聚少离多。

一直到最后,我都没来得及问一问他。

“夫人,我有些饿了,能否劳您去备下晚膳?”李晋华常来姜府走动,亲得像姜家的另一个儿子,许多礼数也常常是能省则省。

我目送着娘亲起身,忍不住道:“娘亲,儿子想吃您亲手做的糟鹅。”

“好,娘这就去给你做。”她拭去眼角的泪,时刻不落将军夫人的体面,却不知我的心潮却比她更加难以平静。

她以为我是死里逃生。

我却是实实在在地死了一次。

等门被关上,我才将目光转回了李晋华。再看到这张熟悉到令人生厌的脸,我只后悔放了李晋阳走。

如果......太子杀了二皇子,皇帝老儿是不是也能给他包庇过去?

“阿焕,”他犹豫着唤了我一声,“你生我气了?”

他最擅长这样说话,最擅长示弱,擅长以退为进。明明是一条尖牙利齿的毒蛇,却把自己伪装成无害的白兔,常常摆出被打压不得志的模样,引得我怜惜他的同时对李晋阳的厌恶更甚。

“我同太子说那话,只是想气气他。皇后娘娘容不得人,时时刁难,此番你又为了她的儿子受了重伤,我只是气不过。绝没有贬低你的意思。”他解释道,“我向你道歉,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前世我与他相知相许,如今我才觉得,我竟是从未看透他。

“我没有生气,”我缓缓道,明显看到他眸中微动,“我只是有些累了,想睡一会。”

他愣住了,他没想到我会下逐客令。

我叹了口气,道:“父亲才击败了楼兰凯旋,受天恩封赏,我又护太子而受伤,不日又要加封。姜家如今炙手可热,你们两个皇子更是天天地往府上来,旁人瞧这盛况,只怕眼珠子都要急红。你们再多来几次,更是坐实了家父拉拢皇子的罪名,是把姜家架在火上烤。晋华,你不要让我难做。”

从前他最喜欢以退为进地讲道理,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 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他没多说,悻悻道了句:“那你好好修养,等过几日,我再悄悄来看你。”

“嗯。”

他见我笑着点了头,脸色才略和缓些,但出门时还是无可避免地被门槛绊了一个趔趄。

从那以后,我便与晋华疏远了。人不能在一个地方栽两次跟头。

天还未亮,太监总管孙福就领着人进来等着服侍小皇帝起身。

小皇帝平日里并不贪睡,实在是昨夜被折腾狠了,体力消耗过度。我先起了身,示意他不要出声。

“姜妃......”

我剐了他一眼,他硬生生将后头那个“娘娘”咽了回去,识时务者为俊杰地向我行了礼:“将军,陛下醒了吗?”

我朝他摆了摆手,接过小太监手里的热帕子,帮晋阳擦干净脸,又解了他的寝衣,帮他擦去身上的薄汗。

“焕哥哥…”他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睛,“要抱。”

我抱着他下了床,孙福倒是坦然,其余的小太监也是唯唯诺诺地低着头,只恨不能把自己变成瞎子聋子。我仍旧记得,我们才在一起的那一夜,孙福晨间来侍奉,那脸色是如何的惨不忍睹不忍直视,还强撑着手忙脚乱地将身后的小太监赶了出去,想起来便觉得好笑。如今他倒是适应了。

他穿上龙袍,到步辇前又止住了脚步,“今日留下,陪我用午膳如何?”

这里人多,他不便再喊我焕哥哥,却也不曾对我自称朕。

“娘亲今日从安福寺归来,我要去接她。”晋华把甘泉宫给了我,但显然我不会去住。即便进宫,我也是同他一起住未央宫。

他撇了撇嘴,不太满意。

晋阳很少旗帜鲜明地表现出“他不满意了”的情绪,他一出生就是太子,十六岁就做了皇帝,万人之上,他的一喜一怒动辄牵动到无数人的生死,所以他从小学会了隐藏。

我在他耳边揶揄道:“昨日陛下封了臣妾妃位,今日该是妾身归宁省亲的日子,陛下忘啦?”

他抿着嘴,耳朵却红了。

他小时候常常脸红,如今长大了,学着克制,只是耳朵还会抑制不住地红起来,实在可爱。

好了,逗够了,得哄哄。

“晚上,晚上臣再进宫陪陛下用晚膳。”

有了前一世的教训,这一世我第一件事就是疏远了李晋华。说是完全疏远也不见得,我并未与他撕破脸皮,斩断联系,他的一举一动仍在我的观察甚至监视之下。

治府一事上,更是雷厉风行铁拳铁腕,精简下人,只用熟悉的家生子,一饮一食皆用银针验过才肯入口,甚至在府上多养了几位府医。

当年我不愿让父亲辛劳,独自出征,不想却害惨了他们。这次我没有阻拦,甚至以祭祀为由,将母亲和弟弟送去了外地的娘家。

千日防贼,到底是没出什么意外。

于是我心中对晋华的疑窦更深。

没有姜家的帮扶,晋华在朝堂更是如履薄冰。他也曾跟我上过战场,十八岁那年,我斩杀了高黎世子,将首级让给了素来在先帝跟前不得宠的他,也正是因为这个功劳,他终于封了郡王,在皇城里有了自己的府邸。

此后他与我的联系更加密切,我次次出征都带着他,护着他,我为他受伤,也甘愿将所立的战功拱手相让。

我不需要卓越的战功,姜家不能太盛。

但他需要,只有立下战功,先帝才会多看他一眼;只有一直向上爬,才能让群臣看见他,才能压过那个在皇城里被呵护着长大的奶娃娃。

他也曾私下联络过朝臣,可明明最能帮到他的我父亲,姜老将军,却是个不问朝事,只会打仗的武人,平素不管事不站队,不是出征就是在京城种花逗鸟。一来没这个野心,二来也的确是为明哲保身。

可他到底没有比过嫡出的小奶娃娃。

他恨得咬牙切齿。

先皇驾崩,他作为皇子,要在灵前跪够七七四十九日。小皇帝新帝即位,天子守丧,一日抵十日,不过五日后便从太子东宫搬去了宣室殿。

而前世,我在将军府,遥遥陪着晋华,跪足了七七四十九日。

他一出宫便来了将军府,人黑了,也瘦了,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都被夺去了一般,满目赤红,那是深深的怨毒。

他喝了很多酒,身上全都是酒气,连走路都不稳。

那夜我们在一起了。

他抱着我,一遍一遍地哭诉,一遍一遍地问“为什么”“凭什么”,凄厉而绝望。他下手很重,像是要把从小到大所受过的不公和委屈全发泄在我身上一般。而我没有阻止他。

那时候,我们像两个被丢弃在无尽大漠的人,入眼的只有荒凉和绝望,只能依偎着彼此,恨着同一个人而活下去。

第二日他看见我身上的惨状,垂着眸说了句对不起。

很疼。

却没有刀剑砍在身上疼。

我被刀劈剑砍,护的却是仇人的江山,一想到此,便恨得肝胆俱裂。

那时候我发誓,此后只为晋华受伤。

这一世,在照顾父母一事上我处处谨小慎微,二十四岁那年,我常常枕戈待旦,夜不能寐,好在终究是护得双亲周全。

“你平日事忙,好容易休沐,该在家里好好歇着,不必亲自来接我。”马车停在将军府门前,母亲扶着我的手下了车。

“能去接母亲,是做儿子应尽的孝道。”也是我前世不可求的幸福。

父亲没来,亲卫郭虞在门口候着,我笑道:“今日娘亲回府,父亲何故没来迎?难不成是军中事忙。”

他向我行了一礼,“少将军,将军请您去后院。”

我收敛了笑意,对他道:“劳郭叔回父亲话,我先送母亲回房休息,稍后便去拜见。”父亲让郭虞候了这么久,又独独叫我去后院,准没好事。

多半是要挨板子。

难道,昨日的事,他知道了?

昨日虽是孙福带着车驾亲来传旨,但他所带的随从都是用了多年的可信任的老人,断不会多嘴。且他来得隐密,旁人即便知道他来传旨,也不知道他传的什么旨。

落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只知皇帝封了个姓姜的妃子,却不知道这个姜,是将军府的姜。

娘亲秀眉微拧,轻哼一声,道:“他不来接我,还想着教训我儿子。你叫他到前院来,我在这等他!”

父亲征战多年,早养成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不能说惧内,但对母亲还是极为尊重。母亲虽出身文官清流,性情却极为坚韧,绝非弱质女流。

这两尊大佛若是斗起来,受伤的也只有我这只夹在中间的小虾米。

“父亲应是有公务要交代,娘亲也劳累了,先回房休息更衣,儿子一会儿便去陪您用午膳。”

我这厢还没进后院,就听到院里一声怒喝:“你给我跪下!”

我想了想,还是先踏过门槛,而后撩袍下跪。进门处正是一段鹅卵石铺的小路,崎岖不平,硌得我膝盖生疼。

“儿子拜见父亲,问父亲安好。”

他穿着黑衣箭袖,正在练枪,闻言停了动作,背对着我抹了把汗,“你昨夜一夜未归,去了何处?”

“我……我同林垣他们一道饮酒去了。”

“几人。”

“四人。”

“去了何处?”

“揽翠楼。”

“可曾欺瞒?”

“儿子不敢。”

“哼。”他冷笑一声,身形迅速掠过,枪杆一转,准确无匹地抽上我后背。

父亲平日是用一柄精钢长枪,今日却拿的是一柄木质枪杆,韧性极佳,抽上身的时候,别有一番滋味。

看来是早准备好了要教训我。

他劈手连抽了近十下,疼得我眼前赤橙黄绿青蓝紫花成一片。棍棒自然不会有战场上刀劈斧砍来得疼,只是一来今生我格外惜命,在战场上虽照旧竭尽全力,却也会尽量避免重伤,二来父亲在责罚这一茬上自有建树,断不会轻易放过。

“跪直了!”他一棍抽上我大腿外侧,我登时一个激灵,接着下意识绷紧了全身肌肉跪直。

“儿子知错,请父亲恕罪。”

父亲并不知道我与晋阳的关系,我同晋阳之间的那些不可说,是在他登基之后。我知我冒犯天颜,知我冒天下之大不韪。但我早已掂清这件事的份量,前世我欠晋阳良多,今生自当补偿。

他若想要子嗣,我定不阻止他纳妃。

他想稳坐帝位,我便拼命护他周全。

当今大梁民风开放,断袖龙阳之好者不在少数,也有富贵人家悄悄迎了男子入门,却从未有人胆敢翻到明面上。

我这一条命已经是捡回来的,姜氏亦无需我承继血脉。此生,我只求护好父母和晋阳。

枪杆再一次挟着风声落下,毫不留情地落在我的脊背之上,伤处疼得发麻,热得发胀,冷汗顺着额角和脖颈大颗大颗滑落。

“卫统领说,今晨见你从宫中出来。你去了哪儿?”

“回父亲,儿子只是向陛下汇报军务。”我咬死了不愿意说实话。父亲心中如何猜测都行,但若我亲口承认,这事情便大不一样了。

“你已有一年未曾出征,赋闲在家,论职务,你上头还有你老子我,如何轮得到你去汇报军务?再说,有何军务需要去未央宫汇报?”

我无可申辩。

“满口谎言,不听训教,执迷不悟,我如何教导出你这样一个儿子?”

“父亲言重,儿子担不起。”我登时慌了,也不顾及地面铺满了坚硬的鹅卵石,一个头磕下去,忙道,“只此一件,旁的事情,儿子断不敢欺瞒父亲!”

他被我的固执激怒,枪柄落得又快又狠,伤痕重叠之处,淤血被打散,疼得更加厉害。我双手撑着地面,掌心被坚硬的鹅卵石硌得生疼,但比起后背的伤实则是小巫见大巫了。

不知打了多少下,手掌被擦破了油皮,冷汗都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咔嚓”一声,枪柄从中折断。

他负气地将折断的枪柄扔到一旁,骂道:“姜家世代忠良,沙场血战,怎的养出了你这么一个只会谄媚君上于社稷毫无匡扶的逆子!”

“父亲言重,儿子实在冤枉!”我疼得发抖,连声音都变得沙哑。

“姜家人只会打仗,只会凭真本事挣军功,你却只知道讨好君上,不习实务,不修私德,实在令祖宗蒙羞。你去祠堂向祖宗请罪,不叫你起来不许起来!”

我带着一身伤去跪祠堂了。

还好,父亲正直保守,并不能猜出我同晋阳之间是如何出格越轨的关系。

不知道也好,至少能保住晋阳的名声。

只是,只怕不能陪晋阳用晚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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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芥子的完结都市小说《盛时长青》,主角是盛初时盛长青。盛初时死了,豪华跑车被人动了手脚,再次醒来重生到庄晏身上,这具身体,也是他家老头的私生子之一。而盛长青,很有可能是杀害他的凶手,在查明真相的时候,两个人却纠缠在了一起。
2024-07-30
咬鳞小说
咬鳞
小说《咬鳞》是作者有鱼入舟所著,讲述了粉色小人鱼和高级指挥官的甜虐故事,主角是星楠和裴闻炀。本人主要内容是:星楠作为一条稀有的粉色人鱼,危险至极,从实验室逃出来后遇到裴闻炀,那是最温柔的人类,结果下一秒裴闻炀的枪支便抵到了星楠的眉心!
2024-07-29
无限练习生小说
无限练习生
《无限练习生》原名《惊悚练习生》,改编自作者妄鸦大大。他穿到一本恐怖灵异无限流选秀文里,上万人里一共只能出道一百人,c位出道还能得到一张万能许愿券。宗九:跃跃欲试,别人:跃跃欲逝。他嚣张耍滑,和最大的反派结下了梁子......
2024-07-25
死无罪证小说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的刑侦三部曲其一《死无罪证》。银江市从警多年的楚行云收到了第三封匿名求救邮件,究竟这是玩笑还是确有其事? 种种阻碍和意外,都成为追寻真实之路上一块被掀开的新幕布。一道道诡谲的黑白身影,开始在名为“欲望”的华丽舞台上轮番登场.....
2024-07-24
余烬(人间失守)小说
余烬(人间失守)
作者斑衣的刑侦三部曲第二部《余烬》,又名《人间失守》。本书情节丰富设定鲜明,喜欢刑侦的读者非常值得一看。魏恒:这个世界很奇怪,他们只在算你几时死,没有人在乎你怎么活。邢朗:你不是恶魔,人间也不是地狱,只是围墙被推倒了,失守而已。
2024-07-24
叛逆玩家小说
叛逆玩家
小说《叛逆玩家》作者花于景,都市传说疯狗攻和盛世美颜反差受的强强对抗,林慕从小被丢弃,在巷子里的流浪汉中长大,他不甘受命运摆布,终于考上了学校,却在庄严堂皇的校门口被人捅了一刀。他不想死,再一睁眼,林慕进入了「十层地狱游戏」中......
2024-07-23
竭泽而渔小说
竭泽而渔
为您推荐好看的小说《竭泽而渔》,本文作者夜很贫瘠,主角是闻臻和闻小屿。听说闻家的宝贝小儿子被掉包了,整整二十年才被捡回,闻小屿虽然被所有人千般宠爱,但仍旧三番五次想要逃跑。
2024-07-21
永坠穹窿小说
永坠穹窿
好看的小说《永坠穹窿》作者:大西洋土豆泥,蒋斯珩楚渊是小说永坠穹窿中的主人公,小说的主要内容:蒋斯珩和楚渊之间是真的仇人,关系不好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一点都不好。最新评论:行动派腹黑攻x高智商美人受
2024-06-30
缘之遇小说
缘之遇
小说《缘之遇》正倾情推荐中,小说缘之遇围绕主人公枫夜壬簇怀开展故事,作者竹默清美所著的内容是:虽然离了很多年,但他们还是相遇了,而这次相遇,就不会让他们错过对方。
2024-06-30
听不到小说
听不到
正火热连载的小说《听不到》的作者是Venis,该书主要人物是陈芽,听不到小说讲述了:陈芽虽然听不见,但却是个有天赋的人,身边的人都知道他的优秀。但他还是选择了离职,想要自由。
2024-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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