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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司卡林

作者:青江一树l 发表时间:2023-05-16

为您推荐优质好看的小说《墨司卡林》,由作者青江一树倾情打造的小说正推荐中,围绕主角江惟英林预讲述故事的墨司卡林小说主要内容是:江惟英似乎永远都记得他们重新相遇的那天,而林预只是要他停下。

墨司卡林小说
墨司卡林
青江一树l
未完结 | 来源:长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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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司卡林》精选

自从江伯年对外宣称卧病,仅半年来江合旗下除了医院,药业外,连同大部分实业就悄无声息地换了新主人,加之他早已不大在医院走动,虽还挂着老院长、老董事长的称谓,却早已形同虚设,不大有用处了,是以,外界是个人都在传他病得有多重,传江惟英很快就要接替他联合懂事长的职务,但不知道江伯年到底是真的病重还是没听到风声,一直也没什么回应,各界邀约全推,鲜少有露面的时候。

江惟英听了就更不可能解释一二了,对传言他从来都是笑纳的,他的身价跟着名声水涨船高,政商界行走无往不利,开心都来不及,只盼着江伯年真的得个大病,两腿一蹬升极乐,到时候他正好收拾江家那些乱七八糟的小杂鱼,再把那个野种找个孤岛扔了,想想都是清净的。

今日家中看上去格外忙,佣人疾步穿过主屋和厨厅,行色匆匆,江惟英这才想起,连门前的花圃都被精心修剪过,滚圆的大蘑菇整齐的簇拥着几个泉眼,那太湖石都被刷洗得干干净净,真是好一个喜迎贵宾的派头。

他本应是个十分忙碌的人,至少没有时间会坐在这里看书。

但是他偏偏坐下来了,他想,他到底是继承了一些江伯年的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已经能掌控曾经控制不了的东西,但不想突然有一天还是会有新的意外。

从那黑色的车门被打开的时候,江惟英就感觉到了,戏谑的,讽刺的笑渐渐凝固,那女人挽着她的丈夫,笑着走进门,她高耸的肚子里装的是什么,江惟英脑子里好奇地想,总不能是个人。

他森冷的目光转向林预,手中的那本艾希曼已经不再安详。

“惟英,看上去你很快要当舅舅了”

江伯年忍不住脸上的笑意,目光缓慢地从江灿灿隆起的肚子上转向江惟英,眼中的仁慈还没消散,在泛起冷光的镜片后一闪而过,连同语气一道透着诡异的揶揄。

“哦?验过了没有?”

江伯年不见生气,神色也未变,江灿灿淡淡一笑,放下筷子说道“验了,是个男宝宝,爸不放心我在外生产,说还是回自己家的医院比较安全,到时候还要劳烦你帮我安排呢”

江惟英见林预置身事外,仿佛一心只有面前的甜汤,便抬手夹了只甜虾到他面前“说什么呢,我是说这孩子跟我有血缘没有”虾放到眼前,林预皱了皱眉,江惟英便连虾带盆接了过来,他解开衬衫的袖口挽起,边剥掉虾壳,边抬起眼皮“跟姐夫呢?有血缘关系没有?”

极深的眼眸里盛满了认真,挂在唇边那点浅淡的笑意硬是被这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稀释得阴暗冰冷,哪怕他一举一动看上去明明优雅至极。

江灿灿泪眼汪汪地注视着林预,伸手握在他的手臂“老公,我吃饱了,我们先走吧,下次..我们下次再来看爸爸...”

“这也是你家,饭还没吃完去哪?坐下。”江伯年抬手招来身边的近人“老胡,一会儿去书房取抽屉里的那几份鉴定报告,送去让惟英过过目。”

江灿灿失去了吃饭的心情,不住地伸手抹去眼泪,林预看了她一眼,递了纸巾过去,却被江灿灿牵住手扣在肚子上,她委屈地嘟囔了一句“痛”

林预一僵“什么”

那交叠扣在一起的手映在江惟英的眼底,看得他眼珠子发涩。

“宝宝踢我。”

林预大概是要说什么,只听“叮当”一声,瓷盘坠地。

佣人不经传唤,是不敢进来打扰的,江惟英擦干净手,正笑着把面前剥完的虾肉挨个夹进林预的碗中“不好意思,手滑。”

江伯年精神不济,餐间只喝了些粥,他似乎对这场暗流激烈的会面已经失去了耐心,再也懒得维持和谐,拿手巾压了压嘴角说道“你不小了,有些事情要懂得分寸,我叫林预跟灿灿回来,你是早就知道的。我把林预放到医院里,也是为了帮你,不是让你找麻烦的,你以后自然明白”

他一次性说了太多话,背紧贴着轮椅,缓了缓气又接着道“还有,”江伯年蹙眉看着那些虾,明明是放在了餐桌的最边缘,却被江惟英逮了个正着的虾,心下不悦“还有,他对海鲜过敏,容易哮喘,你既知道就不要作弄他了。”江伯年仰着头吸气,随即招呼老胡上前将他推走,这个过程让甚至没有多看江灿灿一眼,反而是临走时对林预勉力扯了个笑,“你别担心,好好..工作就行。”

满桌的菜快要冷掉,江伯年一离席,江灿灿便借口身体不适,拉着林预就要起身离席,江惟英却不准。

“你走了我剥的虾怎么办?”

江灿灿愤怒道“爸都说了他会过敏,会哮喘,你想害死他!”

“嗯,我想”

“林预,我们走!他是个疯子”

江灿灿拉住林预的手往外走,一时却拉不动,林预的另一只手腕被江惟英轻松握在掌中,他甚至不用握紧,反倒是牵拉到了眼前。

仰头再次发出天真的疑问“你告诉我,你走了,我剥的虾怎么办?”

江灿灿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被林预拂开的手,又气又急“林预!你做什么”

林预重新坐了下来,对上江惟英饶有兴致的目光,开口对他说了第一句话“吃完我们就可以走了吗?”

“我们..?”江惟英点头“不然还要留你们吃晚饭?”

林预淡声说好。

面前每一只虾都被完美地剥除了壳,红白虾肉整齐地排列在洁白的餐盘中,他重新拿起筷子,夹起来放进口中咀嚼,一只又一只,既不反抗也不拒绝的样子,一如在医院被要求道歉的果断从容。

江惟英知道,他还是那个林预,他是不会把任何东西放在心上的。

他永远都是那个林预,当年比起自己,他会选择江伯年,如今有他江惟英在,哪里还有选那野种的道理。

江惟英真是满意极了。

直到咽下最后一口虾肉,林预才站起身,等在一侧的江灿灿对江惟英怒目而视,高高挺起的肚子自带气势,江惟英见状笑出声来“谁说你可以走了?我同意了吗?”他双手交叠拍掌,即有佣人走近餐桌听候吩咐。

“江惟英!!”

江惟英权当听不见江灿灿的愤怒,吩咐道

“去买点抗过敏的药,买贵的,要是不知道哪种好,你就都买回来,到时候让林医生自己挑。”

“我什么时候可以走?”林预轻轻皱眉,声音很低。

他好像总是想走,想离开他,那种迫切的心情让江惟英浑身的血液又开始发热发痒,他想林预一定不知道,这十三年的忍耐从看到江灿灿的那一秒起,就已经到达临界,这过去的每一秒,他的神经系统都早已游离在理智之外,他看面前的林预就像是一把手术刀,他看江灿灿,看江伯年,就是那清蒸白灼的虾,他要亲手剥掉他们的壳,要用最锋利的刀,割开他们的血肉,就像当年,他们对自己做过的那样。

他盯着那隆起的小腹走神了,修长的指尖几乎快要碰到江灿灿的肚子,快了,快了。

江灿灿惊恐地向后倒退几步“你要干什么!”

江惟英摇摇头,他收回指尖,弯腰柔声道“姐姐..你猜我要干什么.”

“你....”江灿灿护着肚子,神色小心地向身边求助“老公...”

“老公?”江惟英笑了,随后声线骤然变冷。

“滚”他吐出这个字,伸手猛地把林预从她身侧拽了过去,江灿灿又惊又怒,林预却好像已经预料到会发生的一切,他朝江灿灿摇头示意她先走,江灿灿急得想骂人,江惟英已经拽着林预离开了。

“姐姐,再不走,就不是那个孽障踢你了。”

林预被江惟英牵着小臂。

他哼着歌,就这么抓着林预,悠闲地穿过每个佣人都看得见的回廊,小院,直到他的房间里,他不在意任何人的目光,只是将手中的骨肉越收越紧,力道几乎是要捏碎里面的血肉。

是这里吧,刚才江灿灿摸上的,就是这里,他今天看见了,就在每一个刚才。

这么多年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江灿灿碰过他上下每一寸地方吧,江惟英的视线最终停在他的唇上。忽然问

“你也吻过她吗。”

林预依旧皱着眉,没有说话。

江惟英顿了顿,轻笑“说谎”

“你最喜欢说谎了。”

他已经不太清楚是用一副如何扭曲的面孔把林预拖进了房间,不怪他,是他自己不知廉耻,不知死活,怎么能怪他。

透着几层薄纱照进来的月色是昏暗阴郁的,没有人开灯,林预站在柔软的地毯上,腿脚虚浮,他背部紧紧靠在墙上,被迫接受江惟英喷洒在颈边的每一寸呼吸。那冰凉的指尖有着极大的力道,掰起林预侧过去的脸颊,贴近了鼻尖,隐约的颤栗,乍现的鸡皮疙瘩,无一不是对江惟英无声的抗拒,哪怕他依旧不出声。

“你过敏了。”

顺着领口,他轻吻着林预微微发烫的皮肤,从颈侧到耳边,却停在唇侧,鼻尖相抵,他看上去是极温柔地爱怜着面前的人,手却在林预修长的脖子上慢慢收紧,那喉结滚动,艰涩地滑过掌心,江惟英问“上次不是叫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么,怎么不听。”

林预涨红了脸,费力地张口呼吸,快要窒息的感觉比疼痛更难受,他不由自主抬起手来想要摆脱江惟英的桎梏。

那是多么的不自量力。

“怎么不听。”江惟英下一秒又摇头否定自己,猜测起来“你想要什么?江伯年无法给你的东西,是不是我可以?”

他盯着林预睁大的眼睛,里面麻木的瞳孔正在微微放大,缺氧到紧绷的身体正在逐渐放软,直到接近窒息,林预唯一的动作是仰起头,像是张口给了回应。

“我猜对了?江伯年已经走到头了,你该找下家了,对吗?轮到我了,对吗?”

“....对。”被掐紧的嗓子里透不进一丝空气,林预刚挣扎出一个音节,江惟英就突然松开了桎梏,他用唇狠狠封住了林预对氧气的渴求,碾压着他的神智,夺取他的呼吸,他盯着林预的那双通红的眼睛,那里面蓄满了水,深浓得像一片起雾的夜海,看不见尽头。

等江惟英松开了他,林预早已像一滩烂泥软下。他沿着墙壁慢慢滑到地毯上,按着脖子剧烈咳嗽着,江惟英打开灯,刺目的光亮下,林预闭起眼睛,眼角的水迹掉在地上,像在哭。

但林预是不会哭的,他没有感情,对自己没有,江惟英也不相信他对江灿灿会有。

当然,他不需要林预的感情,他要的是一笔债,一笔林预必须还的债。

“说说你想要的”江惟英点了根烟,他仰头吐着烟雾,双腿交叠,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林预的狼狈。

“钱,前途,权利,或是..自由?”说起他觉得好笑的事情,讥讽得语气就轻而易举泄露了出去,林预渴望的一切,如今都在他的手上,当然也包括自由,林预对江伯年而言,不过是个附属品,在林预还是个小处男时,就被赠给了他,而对江惟英而言,林预曾经,至少算是个礼物。

“你说什么,要大声一点。”林预的脖子上赫然是一片红色的掐痕,他嗓音嘶哑却无比清晰,传到江惟英耳朵里,就是个完全讽刺的笑话。

“都要,钱..前途。”林预抬头重复了一遍。

“太贪心了,用什么换?老去的脸,没有价值的存在感,还是....肮脏的身体?”

林预靠在墙上呼吸急促,空气吸不进去,缺氧让他不得不仰头张口竭力呼吸,模糊的视线里都是黑影,纵使他用力抓紧了地毯,疼痛也未溢出一声。

“自由,”林预的执念是一把与欲望精准契合的钥匙,向来目的明确,这份执念坚挺到即便是他快要死了,也还能挤出一丝清明,天真地询问“你不是喜欢我吗,我不要自由。”

丑陋。

除了自由,什么都要。

像林预。

药就在门外,江惟英不给,房间就只剩林预的喘息声,好听。

“是像当年,你的父母把你卖给了江伯年那样么。”

“是。”

“那就是在求我包养了,是这个意思吗。”

林预别过头,视线失焦,舌尖剧痛,发出的声音近乎呢喃“.....是。”

江惟英拉开窗帘,月光如水,花园里的玫瑰早已不是当年的那片,它们星星点点的红色随风摇曳,似也在张望,他靠在栏杆上,忽然问道“你跟她做过吧?你摸过她全身每个地方吗?多久跟她做一次?”

“.....我没有。”

“又撒谎了”江惟英叹了口气,他看着满园的玫瑰眼神渐渐迷离“还有谁碰过你?除了她还有谁?女人?还是男人?林预,还有别的男人上过你吗?”

“他们会像....我一样让你..爽吗?”

林预没有回答,他靠着墙站了起来,缓慢地摇了摇头。

“过来,”江惟英朝他伸出手,林预今晚听话极了,一路扶着墙壁走了过来,江惟英拉住他的手,懒散地趴在他肩上,贴着他的耳朵。“林预,你还是说点好听的吧。”

“.....”

“说你错了,说你对不起,说求你原谅我,说你离不开我。”

“.....”

如同一只饫甘餍肥的雄兽,江惟英用下巴磨蹭着林预的肩,诱哄着“你要忏悔,要说对不起,说你很后悔,说没有我你过得一点都不好,说你想我,说你其实想我想得要死,离开我你痛不欲生..”

“......”

“说给我听,林预,说给我听.”

“我.......”

“嘘.....”江惟英闭上的眼又睁开,他手心捂着了林预的唇,林预接下来的任何话都不被允许说出口,他不想听。

“还是别说了,我一点都不相信你。”

他体贴又温柔地看着林预美丽的眼睛,那因为过敏急促的呼吸渴望,炙热,真实,他看着满园的花,轻声浅笑“要不你教教我,要怎么才能相信你”

林预明白。

他颤抖着将手抽出带有余温的掌心,朝后退了两步,握紧了栏杆后又在一瞬间完完全全地松开了手,不带一丝余地地张开双手朝后倒去。

林预总觉得自己是不会害怕的,实际上也只有那几秒的失重恐慌,就是有点疼。

哦,掉到地上了,他艰难地转动了脖子,玫瑰的刺再次无孔不入地扎进了整个背,它们都长大了,这就是时间的报复吗,他终于动弹不了,不用再呼吸了。

他眼睛里最后的清明,是阳台上坐在那里的人。

好笑吗,江惟英。

要进一趟江家的大门属实不容易。

顾星移出示了工作证,门卫还得往上打两个电话才被放行,江惟英的别院多得数不清,他都是常客,但到这座传说中的“江府”还是第一次,何况又是这么晚。

他被人一路引着往前走,“江府”之大令人咋舌,单从门外可丝毫看不出这私家园林的奢华气派,包括一路上的小湖小景,在灯火通明的夜里全是不多得的漂亮,他倒是有点好奇,这次又是把谁玩坏了,半夜让他送药。

走了一阵终于才到,正要跨上台阶,只见两个人匆匆忙忙抬着什么东西在前边走着,顾星移这一细看,心里一阵讶异,接着又有些明白过来,暗带嘲讽地叹了口气。

“您认识啊?”领他进来的就是这个中老年男人,他经常接送老院长,顾星移见过几次,知道这人姓胡,应道“算认识吧..”

老胡笑了笑“那就好,不然我还担心擅自请求您,太过冒昧。”

“胡先生,有事您请吩咐就可以。”

老胡满意地点头道“小东家说林先生是喝了点酒,才从二楼阳台掉了下去,摔得不轻,着急得很这才叫的医生上门来,不过好在下面是个小花园,人还清醒,就是扎了一身的刺,真是受罪了。不过这本来也没多大事,就是怕外边的人知道了,传出去不好听啊,您也知道,林先生还没站稳脚跟儿呢,家里外人多,院里跟集团里更是嘴杂得很。”

“我明白的,谢谢您提醒。“顾星移拎着药箱,看上去文质彬彬懂事得很,老胡抬手微微指了指二楼,顾星移跟着抬头,方才没注意,原来江惟英竟是一直站在那里看着,甚至还朝自己举了举杯子,倒完全不像这老狐狸口中着急的样子。

“那我先上去看看。”

“也好”老胡又添了一句“您来了我就不上去了,但这事儿还是不要叫我们老院长知道,他身体不好,怕动气。”

顾星其实不怎么明白,他一年也见不到老院长几次,为何专程吩咐他一个小人物这些。

等他上了楼,见了林预,他突然又明白了,哦,确实是..太惨了。

林预侧身伏在床上,白色的衬衣像是开了花,大大小小的红色晕染了一整片背,人倒还醒着,闭着眼睛皱着眉,看上去还是跟医院里的林预一样,浑身透着理直气壮的倔强。

观他喘气急促,顾星移放下药箱,在床边坐了下来,林预的衣领子里有被狠掐过的手印,一整圈,红得发紫,这得下多狠的手,顾星移偷偷看了一眼江惟英,又去掀开林预的衣服看个清楚,但指尖还没碰到,就被抬手挥开了。

真是没想到林预居然还有力气来推他。

“你不疼啊?”顾星移气笑了,他手上没停,利落地给林预扎了一针,又过了好一会儿,等人没什么动静了才上手去剥他的衬衫。

衬衫上的血迹已经有些干了,又是叶子又是刺,顾星移剥得小心翼翼,有些费力。

“麻烦您过来帮忙把他翻过去,我好看看他的背”

江惟英没反对,配合地走过来架起林预,他扶着林预的肩膀让他趴在自己怀里,动作利落,看上去挺柔和,抱小孩儿似的。

江惟英就那么盯着顾星移用指尖一点点儿地剥除那碍眼的衬衫,瞥见林预腰间松软的被单起了褶皱,视线就移到了他那青筋暴突的手背上。

听见江惟英“啧”了一声,顾星移手一抖,衬衫被这么一扯,林预也跟着抽了一下,江惟英不耐道“你不是儿科医生?没有家长投诉你?”

“儿科医生怎么了?儿童也不会跳到荆棘里让我拔刺啊。”

“用剪刀。”

顾星移摇头“没区别,给了镇静,这会儿迷糊着呢。”他抬头问道“就这么担心?”说完顾星移干脆动手撕开衬衫的袖子的衬衫,星星点点的血红色开满了背,部分刺甚至还在肉里,等衣服都退了下来,那些刮痕和细密的孔洞在这片薄背上就显得格外冲击性。

他拿起钳子夹了块碘伏涂抹伤处,半晌顿了顿,呷道“你不是喜欢他吗,怎么弄成这样。”

江惟英往林预背上轻轻吹气,闻言笑道“我也喜欢你,你愿意这样吗。”

顾星移想了想,有些遗憾“其实我见过他的照片,在你某个床头柜的证件本里,学生照,盖了半个章那个。”

后面的话,他想了想,没说,其实这些年在江惟英身边,像林预的人他见过太多,但只要林预一出现他还是会感觉得到,这是本尊。

“你这个习惯不是很好。”

顾星移已经处理完了伤口等着晾干,他凝视着林预的棱角清晰的侧脸,忽然清晰地意识到,林预脸上的五官全是真的,没有被动过一丝一毫的,他是天生长成了林预的样子,他连名字都叫林预,是真实的,林预本人。

这真是一件不可抗力的事情,哪怕年份已经这么久了。

这些年,整个医院都以为这个小江院长只管行政,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一任江院长拿手术刀的水平也许并不比上一任差,尤其是,动脸,只有一个模板,只动一种脸。

也是直到见到林预那秒起,顾星移才明白,炉火纯青跟鬼斧神工在真实面前还是有很大差别的,不是江院长的水平衰退,是他心里的林预太过完美,那模版一样的林预永远二十来岁,年轻,精致冷清,无可挑剔。

有条件当林预的人,眼神要干净,头发不能染色,手脚要修长漂亮,脸上不能有笑,要穿白色的衬衫,要有笔直的背脊,说话不能太多,声音不能怯弱,刷牙要刷五分钟,灌肠要灌满1000毫升,上床的时候不能出声,下床之后自动变路人。

这些内容顾星移早就会背了,适当时候还得教教新人。

顾星移明白这条流水线上他不是第一个,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个,所以他去当了最懂事的那个,江惟英的喜欢是一次性的,但是顾星移能得到的并不是,他得到了很多,已经足够多,多到不应该再去肖想更多。

也许他看着林预的目光太久,久到不由自主地走神,听到江惟英的嗤笑,他抬起的目光还有未散的迷惘。

“看呆了?有这么好看?”

“还不错。”顾星移给抹了膏药,留了一盒消炎药“就是不知道这是幸还是不幸”

“你觉得呢?”

林预早已醒了,镇静剂似乎对他效果并没有多少,他侧脸靠在江惟英的胸口,看着顾星移的眼睛是不起任何情绪的平静,顾星移玩心一起,笑道“他能遇到你当然是幸运的。”

“哦?那你呢?”

顾星移当然是幸运的,没有江惟英,他在整个顾家什么都得不到,哪怕他其实跟林预一点都不像,除了这双漂亮的手。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你不怕林预知道我们的关系?万一他醒了呢?”

江惟英像听笑话似的“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顾星移提起药箱摆摆手“走了,以后半夜不要总为其他男朋友喊我,我会难过的。”

门一关上,林预睁开的眼睛就闭上了。

江惟英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他拥着林预惬意地换了个姿势,一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还能悠闲地轻抚那片斑驳的背脊“我不喜欢住在这里,你在这里老受伤,我会心疼的。”

林预当然是不会说话的,这次连眼皮都没有再动,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江惟英勾起嘴角,没有揭穿,他躺在床上,睡不着,他回想着从前每一段关于如何制服林预的睡前计划,也依然睡不着,心跳的声音在耳朵里无限放大,他的,林预的。

好像只有这种频率重合的时候,才会让他感知到,哦,原来大家是活人。

活着啊,活着应该是有点高兴的。

然而这一夜着实不怎么好过,江惟英像抱着蒸锅里的馒头,被捂了一身汗,林预一会儿高热,一会儿低热,消炎药几乎对他无效,偏偏林预除了发热流汗外一点反应都没有,连眉头都不皱,呼呼大睡,反倒是江惟英被折磨了大半夜,焦躁起来。

他嫌林预趴在身上热,但被推到一边后林预就会自动翻身,笔直躺着。反复把他翻来翻去,江惟英也翻累了,只能把林预摇醒,又给他弄了杯退烧药。

林预惺忪困倦,被叫醒坐在床边有些摇晃“这是什么”

“退烧药,你太热了。”江惟英看他慢吞吞下一秒就要睡着的样子,有些不耐烦,抬起他的下颌就要把药灌进去,不料林预喝了几口忽然撇过头,他似乎清醒了点,低声解释“不用喝药,等下会自己退烧的。”

“你还有这功能?少废话,快点喝完,我明天还有很多事。”

顶着干裂的嘴皮,烧红的眼睛,林预皱眉继续拒绝“喝这个我胃痛。”

林预好像没那么听话了,江惟英不出声,烦躁地捏开他的嘴角,不紧不慢地把一杯水给他喂了下去,林预不断眨眼,本能怕被呛住,只能配合着将水咽下去,江惟英这才满意“胃痛怎么了?谁还没个胃痛?”

林预还坐在那里发懵,微微弯着腰,因为这个姿势,他背后的脊椎节节凸出,如同竹节般明显,而肚皮和腰间只有一层极浅的皮肉,侧面看去薄得像纸,就这么一会儿过去,他颈上的红痕已经显现出了狰狞,青紫交加,整个人显得可怜极了。

“早点睡吧,你明天也不能出差池。”

是不能,林预重新躺下了下来,江惟英熄了灯,黑色填充了整个房间,林预能感觉到江惟英的气息在他身后很近的地方,他没了睡意,越来越清醒,脑子里不断将明天手术的流程做预习,年纪越大,他对疼痛的抵御力就越差,没有药的时候很难控制自己,大部分时间比起疼痛,他更怕自己失控,那种时候,他总会忘记自己在干什么,这是很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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