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热》是一本由作者二十迷川倾情打造的短篇纯爱小说,傅渝祁宋是小说中的主角,潮热主要讲述了:他想要成为与众不同的那个人,他也想要成为能被爱的那个人,祁宋一直都在维持而努力。
《潮热》精选:
祁宋其实已经不太记得五岁之前发生的事了,甚至连自己是怎么进的军区学校都不知道。
军区学校收容的一般都是军区官员的孩子,从某种意义上说,那地方也算是个贵族学校,是祁宋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这辈子挤破头都不可能进得去的。
最开始的时候,学校的老师也是这样认为的,他们觉得年幼的祁宋背后肯定有某个强大的后台,只是因为地位敏感不方便透露详细的身份,所以从不露面。
他们对祁宋小心翼翼,但时间长了以后,当他们发现,每次家长会祁家的家长都总是缺席,就连学校放长假祁宋都什么没地方可去的时候,这才终于开始相信祁宋真的只是一个平平无奇没有人要的孤儿,对他的态度也随之发生了转变。
最开始变的,是学校里的同学。
小孩子的恶意总是出现得莫名其妙,比较强势一点的会吸引一部分人形成一个小团体,小团体欺软怕硬,总是将矛头指向那些孤立无援的人。
而祁宋的特殊刚好满足了小混蛋们肆意妄为的心理需求。
他们会在祁宋的椅子上涂满胶水,会将血肉模糊的麻雀塞进祁宋的桌洞,会将活动课上收集的蚂蚁一个一个碾死,然后偷偷拌进祁宋的午饭里,在他毫不知情地吃下去的时候哄堂大笑。
那时候的祁宋性格软弱,天真好骗,在那群人手里吃了不少亏,他一个人做不了什么,能指望的就只有老师。
可每当这时候,班主任做的也就只是象征性的训斥几句,毕竟在那些人里,不管是哪一个,单拎出来家里的背景都不是她一个没后台的老师能惹得起的,所以到最后,吃亏的就只剩下了祁宋。
似乎也是知道告诉老师没用,慢慢的,不管遇到什么事,祁宋都不会开口再说了,每次被欺负了就自己找个地方躲着,等什么时候那群人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了再一个人偷偷跑回去。
他最常去的是学校附近的一座公园,公园离他们教学楼不远,两者之间就只隔了一堵带着拱形门的墙。
那门常年不锁,即便是祁宋这么大的孩子也能畅通无阻。
而他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了十三岁的傅渝。
那时候的傅渝刚进特训营不久,每天都泡在艰苦的训练里。特训营里没有omega,更没有富家少爷,教官面对一群粗糙的Alpha习惯了,每天点名的时候看到后面坠着的傅渝都会一个头两个大。
但傅渝文化成绩好,平常训练也够认真,每天披星戴月地来,披星戴月地走,刻苦程度连教官看了都自愧不如。
然而即便如此,特训营期中格斗比赛的时候,他还是输给了一个Alpha。
他努力的同时,别人也在努力,但omega和Alpha天生的差距是他无法弥补的。
输掉比赛就意味着要面临傅安的斥责和惩罚,彼时,他一个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脸上还带着伤,心里盘算着要用什么样的理由来逃避这次回家。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旁边树丛里传出来的,一下接一下的啜泣声。
小Alpha的身上和他一样满是青紫的伤痕,正躲在旁边的大树后面偷偷哭泣。他看到傅渝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泪珠,圆溜溜的眼睛无辜地睁着,看上去分外可怜。
他在看到傅渝的那一刻就抿紧了嘴唇止住了声音,就是眼泪还在一颗一颗地往下掉,显得格外憋屈。
傅渝没什么表情地盯了他一会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摸出了一颗早上出门前阿姨为给他加油打气放在他兜里的糖。
他坐在原处没有动,冲小Alpha伸出了手,掌心向上,朝祁宋那边递了递。
祁宋便爬起了身,抹着眼泪一步一步慢吞吞地朝他靠近。
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不知道是不是伤到了腿,总感觉不是很灵敏,用了好久的时间才走到傅渝面前。
傅渝依旧冷漠地看着他,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原本想的是要这小孩吃完糖以后赶紧滚,他今天已经够烦心的了,不想再有人过来吵他。
但他没想到的是,小Alpha接过了糖,竟一点一点剥开了糖纸,高举着里面奶白的糖果塞回了他的嘴里。
甜腻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浓郁的牛奶味是傅渝最讨厌的那种。
他怔忡地看着眼前的人,小Alpha原本已经停下的眼泪又开始漫延,一滴一滴地滑过圆润的脸颊。
他伸长了小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傅渝嘴角的那一块淤青,仿佛能感同身受一般,带着哭腔啜泣着问:“疼不疼呀?”
那天之后,祁宋经常会在同一个地方遇见坐在那里的傅渝,他年纪小,不懂对方的用意,每次见到都只觉得好巧,再加上傅渝对他的态度一次比一次缓和,祁宋往小公园跑的频率也越来越勤,甚至每天都开始盼望着见到对方。
小Alpha没怎么经受过他人的好意,但却依旧心肠柔软,即便顶着一脸的彩,每次见了傅渝也都会先问对方有没有受伤。
傅渝似乎对他的关怀格外受用,每次他问了,傅渝都会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食物送给他,有时候是一块蛋糕,有时候是一大袋零食,有时候则只有一盒曲奇饼。
祁宋对于他具体带了什么过来其实并不是很关心,只要傅渝能跟他说几句话,陪他聊聊天,他就已经很开心了。小Alpha很容易满足,傅渝是他见过最温柔的人,即便在学校受了欺负,每天他跑出来见到傅渝时也依旧会笑容满面。
直到某一天,祁宋在见到傅渝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了无征兆的哭泣,傅渝没有先问为什么,只是把他抱进了自己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温柔地安慰他,等到祁宋自己慢慢停了,才开始询问对方原因。
祁宋哽咽着说:“今天老师教我们写自己的名字,问我们的名字都有什么寓意,别的小朋友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他们、他们还骂我是没有爸妈的野孩子……”
“哥哥,你知道我爸爸妈妈去哪儿了吗?他们为什么不要我了?”
对于祁宋来说,父母永远是他心头深埋着的一根尖刺,虽然印象模糊,但却依旧威力巨大。在这个问题上想刺伤他实在太容易了,甚至都不需要做什么,只是稍稍摁一下,就能把他的心脏扎得血肉模糊。
他可以接受来自于外界的所有恶意和欺凌,却唯独接受不了自己被抛弃的事实。
小Alpha越说越委屈,脸上的眼泪还没干,就又掉下来了新的。傅渝抬手帮他抹掉,到最后整个手背都湿漉漉的。
“他们没有不要你。”傅渝说,“他们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暂时……”
说着,似乎也觉得这种话术太假,傅渝沉默了下,没再说下去,只道:“别担心,哥哥会陪着你的,没有人不要你。”
祁宋抽噎地听着,不知道信没信,但总算没有再哭,傅渝便绞尽脑汁地想:“名字的寓意嘛……”
“你叫祁宋,是因为你的爸爸姓祁,妈妈姓宋,爸爸很爱妈妈,你是他们爱情的结晶,是他们生命的延续。”
说着,傅渝又板起脸,说教道:“所以说,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应该勇敢,只会哭是没有用的,别人欺负你,你就得欺负回去才是……”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但祁宋瘪着一张嘴,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傅渝轻叹一声,没了辙,将他重新揽进怀里。祁宋的下巴垫在他的肩头,努力地想把眼泪给憋回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傅渝忽然抬手撕下了自己后颈的抑制贴,那抑制贴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一直贴着,如今撕下来,腺体都已经有些微微的红肿了。
安抚信息素的味道开始在二人之间蔓延,丝丝缕缕清淡的气味像是雨后湿润的大地,带着宽厚的泥土芬芳。
祁宋闻到了那股味道,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看向傅渝:“哥哥……”
傅渝眼里的无可奈何已经没有了,安静地注视着他,像是一汪清潭,平静无波。
他抬起食指压在祁宋唇上,轻声警告:“不要告诉任何人。”
那天之后没多久,学校放假,祁宋和一众遗孤像往常一样留在学校,傅渝却突然来了学校找他。
那是他第一次在学校见到傅渝,他一直把跟傅渝见面当成是自己最大的秘密,从不肯跟其他人轻易提起,那是他头一回在大庭广众之下见到对方。
傅渝是被他们那位生活老师带过来的,十三岁的少年仪态教养极好,一身简洁的白色横纹衬衣搭配黑色长裤,光是站在那里,就格外赏心悦目。
中年女人在和傅渝说话的时候流露出了谄媚的笑容,这跟平常面对他时大相径庭。他被对方叫到跟前,抬头看了眼面前的人,头一回生出了点局促感。
他似乎是终于明白了傅渝跟他的不同之处,纵使他们曾经带着相同的伤,遇到难题会躲到相同的地方,傅渝也不可能会跟他一样。
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小Alpha从头到脚都写着陌生,傅渝伸手去拉他的手臂,在感觉到他的抗拒时加重了力道。
他最终还是被傅渝扯到了自己身边,傅渝两手搭着他的肩膀,转头对那个女人笑了笑:“不好意思啊老师,这是我表弟,他父母一直在外面工作,经常回不来,在学校给您添麻烦了。”
生活老师很明显愣了一下,看上去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你表弟?”
她知道傅渝的身份,也知道傅家人脉广阔,但却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平常连看都不会有人来看的孤儿会跟傅家扯上关系。
傅渝从善如流:“您也知道,工作性质不一样的话,忙的时候总会顾不上的,这孩子都没见过父母几面。”
他话里有话,提起工作性质很容易让人想到军区的那些特殊部门,祁宋虽然听不太懂,但却看到了生活老师看向他时明显变慎重了的眼神。
五岁的脑袋没有太多弯绕,不懂得狐假虎威是什么意思,但他却明白傅渝这样说是为了什么。
他心里有些麻木,心底某个地方像是被撞了一下,砸得他头昏眼花。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因为性格软弱,所以才不招人喜欢,容易受欺负受排挤也是他活该,但是如今他却才恍然发现,这个地方的规则好像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傅渝跟老师寒暄了几句后便把带他离了学校,两人一块坐车来到了两公里以外的一个滑板俱乐部。
祁宋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亦步亦趋地跟在他旁边,傅渝不说,他也不多嘴去问。
直到两人进到室内,傅渝将一块快要用旧了的滑板递到他面前,又将一把工具扳手递给他。
“拧这个,松一点就好,不要全拧下来。”傅渝指着滑板底部的一枚螺母说道。
祁宋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乖乖照做,他年纪小,没干过这种活,拧一颗螺母要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期间,傅渝一直坐在旁边,除了在他方向错误的时候出声指导几句,从头到尾没动手帮过一次忙。
幸好傅渝给他的时间足够长,差不多一个小时后,他终于将拧完螺母的滑板递还给了傅渝。
那滑板底部看着明显松了不少,但因为只拧了几圈,不仔细看看不太出来。
傅渝摸了摸他的头温柔地夸赞他做得很好,然后将滑板递给了身后的人,带他去了旁边的休息区坐下。
差不多又半个小时后,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范围内。
那是他们学校的一个同学,比他年长两岁,和他并不在一个班,但因为都处于学前阶段,所以活动吃饭都跟他们在一起。
这人欺软怕硬,欺负人专挑年纪小的下手,但因为家里父亲是特训营的行政人员,老师们总是会明里暗里偏袒他一点。
可以说,祁宋到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在这人的使坏下一手促成的。
祁宋注意到对方拎着滑板出来,那块滑板很眼熟,正是刚刚被他拧松了的那块。
对方正在做热身活动,眼看就要拎着滑板下去了,情急之下,祁宋下意识就想出声提醒对方,却突然被身后伸来的一只手捂住了双唇。
傅渝一手制着他,眼神平静地望着那处。对方很有滑板天赋,每周的这天都会来这里进行练习,那孩子性格比较急躁,滑板从来不会事先做好检查,在滑道上一次又一次急冲落下时获得兴奋和刺激。
俱乐部的垂直大U区差不多得有三米高,符合专业比赛标准,祁宋死死地盯着那道起起落落的身影,心跳都有些急促。
“哥哥……”
他两手抓着傅渝捂在他唇上的手,声音闷闷的,眼神里全是担忧。
傅渝没理他,仍旧注视着前方。
差不多十几分钟后,滑板终于支撑不住,一阵惊呼过后,那个孩子从U型池顶端摔了下去。
惨叫声混杂着哭喊瞬间回荡在整个场地。
祁宋被那声音吓得一哆嗦,瞪大眼睛惊恐地回头看向傅渝,傅渝依旧是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慢慢放开了捂着他嘴唇的手。
那天过后,那个孩子因为摔断了腿一连好几个月都没能来上学,小团体群龙无首,再加上傅渝狐假虎威的确起了点作用,老师终于对祁宋重视了起来,他总算是过了一段安稳的日子。
虽然的确得到了想要的效果,但祁宋也知道,这样做其实是不对的。他每每想起那件事,傅渝看到对方摔下去时那麻木的神情都让他觉得心惊胆战。
而随着年龄增长,他渐渐地也明白了,当年傅渝不动手帮忙并不是因为他年长几岁有什么道德感约束。
傅渝只是想告诉他,这件事是他自己一手促成的,他不主动迈出这一步,永远都只会处于弱势地位任人欺凌。
起先他会因为这件事在面对傅渝时露出胆怯,傅渝看出来了,但却没有说什么,仍旧每周抽时间和他在小公园见面,给他带他最爱吃的零食,听他讲自己在学校里发生的趣事。
慢慢的,祁宋便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在没有一个人护着他的年纪里,傅渝是唯一一个会把他抱在怀里轻声安慰的人。
所以不管傅渝做了什么,他都不会怪他。
陈止早上五点就起来参加早训了,昨晚电话粥煲太晚,睡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如今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
沙发硌得他脖子酸痛,他在人群中小幅度地活动了下肩膀,听着前面主教官讲话。
主教官名叫何屿,是名二十多岁的年轻Alpha,英俊帅气,温柔多金,是特查处大多数omega心目中的梦中情A。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人总是一派老干部作风,平时上课死气沉沉、老气横秋,一点趣味性都没有,完全比不上给他们上格斗课的秃头老教官。
何屿点完名,将手里的花名册递给旁边的傅渝,队列里,陈止的视线也跟着转移到了那边。
傅渝作为新来的监察员,首先要做的就是要在特查处众人面前露个脸,立立威,顺便针对特查处的特训质量做一个全方位的评估和审查。
审查会持续一个星期,也就是说,在这一个星期里,傅渝每天都会过来监训,从早到晚、一刻不停地陪着。
点名结束,成员二十几人来到靶场,开始早训。
陈止一脸憔悴地端枪,站在旁边的同事看他状态不在线,玩笑道:“怎么了这是,出去喝顿酒把魂都喝丢了?”
“别提了。”陈止一脸生无可恋,“好不容易放松一下,还遇到个傻逼砸场子。”
“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喝酒喝嗨了,欺负人家服务员小姑娘呗。”陈止给枪上弹夹,精准地评价了句,“精虫上脑的家伙。”
“嚯,你这怨气够深啊。”同事看热闹不嫌事大,“不止这么简单吧?”
陈止没多说:“不然你还想怎么样?”
“那你昨晚回来没洗澡啊?这一身酒味儿,我在这儿都闻到了。”说着,他还抬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
“有吗?”
陈止低头闻了闻自己,昨晚他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祁宋霸占着他的卧室,他根本没办法去洗澡。
不过,他早上出门的时候有记得换衣服,应该没那么严重吧?
“我怎么没闻——”
“不赶紧训练,聊什么呢?”
何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直接截断了陈止的话。陈止和那位同事同时一僵,立马转身立正:“教官!”
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何屿正站在他们身后,似乎是对他们开小差表示不满,眉心轻轻蹙着。而傅渝就站在他的旁边,一脸平静地看着他们。
傅渝今天没穿那套联盟法庭的白制服,换了套深棕色的,跟他们特查处的制式相同。他沉默地站在何屿身边,在何屿训话的时候,视线在眼前的两位omega之间转了转,最后将视线定格了陈止身上。
陈止笔直地站着,目不转睛地直视着前方,余光接收到那道视线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慌。
他想起前天在办公大楼遇见对方的场景,不知道傅渝认没认出他,但对方的眼神明显来者不善。
陈止不知道眼前这位omega长官在想什么,何屿的训话他是一句没听进去,傅渝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脑海里每一根弦都紧绷了起来。
何屿没有多说,只让他们认真点儿,便转身离开了。
傅渝依旧跟在他身边,走出去几步后竟又转回头来看了一眼。
同事在旁边小声地添油加醋:“喂,他该不会发现你出去喝酒了吧?”
“闭嘴吧你!”
虽这样说,陈止还是不放心地朝他们离开的方向瞥了一眼。
结果就是这么一眼,让他看到傅渝偏头神神秘秘地对何屿说了句什么。
陈止摸了摸鼻子,有些在意——该不会是真的在说我坏话吧?
然而十分钟不到,他就知道方才傅渝说了什么了。早训训到一半,何教官将他们集合了起来,竟史无前例地说要检查内务。
陈止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都要绿了,而队列里的其他人,包括何教官均是一头雾水。
傅渝却一脸坦然,抖开花名册,在上面的二十三名成员里挑挑拣拣,抽取了三位,其中就有一个陈止。
被挑出来的其他两个人均是omega,正为不用参加早训而沾沾自喜,唯有陈止面如死灰,盯着傅渝的眼神里满是秘密即将被撞破的不知所措。
傅渝注意到他的视线,隔了老远对他笑了笑,笑容如春风和煦,却惹得陈止浑身一颤。
他即刻低下了头,心中暗道要死,竟慢半拍地心虚了起来。
祁宋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两道人影并列站在他的床头。宿醉过后的头痛让他没能立刻反应过来,他揉着眼睛翻了个身,在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后,立马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他的视线茫然地在傅渝和何屿两人之间逡巡,似乎不太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而随后,在看到房间内陌生的布置,以及两人身后扒着门框不敢进来的陈止时,脑海里的疑问就又变成了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儿。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昨晚喝醉酒断片之前,压根想不起来在酒吧里发生过什么,只记得自己昏昏沉沉中好像闻到了傅渝的信息素,他跟着信息素一直往前走,然后一不小心栽进了泥潭里。
“祁宋?”最先开口的是何屿,语气里带着点儿不可思议,“你怎么在这儿?”
然而不待他回答,何屿便又注意到了他颧骨上青紫的淤青:“你脸怎么了?”
“我……”
不说倒还好,他这么一提,祁宋便开始觉得自己身上哪哪都疼,他揉着自己的胳膊,抬头看向门口的陈止,寄希望于酒友能解答他的难题。
接受到他求助的目光,陈止在后面弱弱地举起了手:“那个……他昨晚在酒吧喝多了,见义勇为。我看他没地方去,才把他带回来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只剩了虚弱的气声。傅渝没什么反应,仍旧垂眸注视着祁宋,沉默的态度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紧绷了起来。
许久后,他薄唇轻启,抛出了个意味不明的问题:“你们认识?”
陈止感觉到了低气压,以为是自己违反规定惹了上级生气,在后面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只有祁宋低低地“嗯”了一声。
傅渝立刻皱起了眉:“像什么样子?”
祁宋原本还在努力回忆昨晚的事,听到这句话瞬间静止了下来。他缓缓抬头看向傅渝,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对方说的是自己。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言语,陈止躲在后面观望,觉得气氛似乎有些不太对。
不太像是犯错被抓,反倒像是捉奸在床。
他觉得自己好像有必要解释一下:“不是的,长官,我——”
“关你什么事?”
陈止一愣,这才后知后觉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他不可置信地透过前面两人的缝隙看向床上的人,祁宋正抬着头跟傅渝对峙,眼里的茫然已然实化,气愤之余,好像还有点……伤心。
虽觉莫名其妙,但陈止还是怕他惹怒傅渝给自己招来麻烦,在后面不断地冲他挤眉弄眼,示意他赶紧闭嘴。
然而祁宋丝毫没有领悟到他的良苦用心,仍旧仰头注视着傅渝。两人之间剑拔弩张,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傅渝向来说一不二,哪受过这种忤逆,当即脸色便冷了下来:“你说什么?”
祁宋双唇微张,却色厉内荏,触碰到对方眼神的瞬间就变得说不出话来了。
他一直觉得傅渝的眼睛像是一汪寒潭,只是笑起来的时候掩盖了其凛冽的本质,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领略到它的冰冷刺骨。
可即便如此,又能怎样?
他有说错什么吗?是傅渝先用那种嫌恶的眼神看他的。
他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日夜牵挂、朝思暮想、做梦都想要再见一面的人,好不容易站到了他面前,没有先问他过得好不好,没有关心他为什么受了伤,反倒是让他滚远一点,还责备他不像样。
像什么样子?
祁宋紧抿着唇,因为这句话胸腔开始变得窒闷,盯着傅渝的眼眶都有些泛红。
能是什么样子?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这个样,傅渝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怎么现在又开始嫌弃了?
宿醉过后的头痛得要死,脑仁像是在不断往外挤压,他觉得一定是昨晚的酒太烈了,烧得他喉咙到现在都还酸痛。
但他还是不顾一切地开了口:“我说,我什么样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祁宋!”何屿低低地警告了他一声。
然而祁宋却完全听不进去,他只想知道傅渝会如何反应。
如果按照以往的走向,他敢在外人面前做出违逆他的事,傅渝一定会一言不发地把他拎回去关上一天一夜。
祁宋其实并不怕他的惩罚,傅渝总是雷声大雨点小,只要不把他关在门外,关在哪里其实都无所谓。
然而事实上,傅渝并没有动,眼神里刚刚结成的冰在听到他的回应后便立马化开了。
他像是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人已经不归他管教,他的态度已经无法构成威胁再强加在对方身上。
于是,他点了点头,在祁宋意外的眼神里轻轻笑了一声,留下一句“好,跟我没关系”,便转身离开了。
陈止仍旧扒在门口,见傅渝走来立马站直了身。
他硬着头皮听训,连怎么解释的腹稿都打好了,却没想到傅渝路过他时却只是说了句:“军区宿舍有规定,不可以带外人留宿,下次注意点儿。”
陈止没想到是这么个走向,忙不迭地点头回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