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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流放太子妃

作者:顾婼婼 发表时间:2023-11-23

作者倾情打造的小说《穿成流放太子妃》,是顾婼婼正连载的小说,主角:周疏宁长孙清明,小说穿成流放太子妃的主要内容是:周疏宁真的是个直男,他不知道怎么和面前的太子说这件事,因为他也很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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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流放太子妃小说
穿成流放太子妃
顾婼婼
已完结 | 来源: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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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流放太子妃》精选

趴在床上连烧了三天,周疏宁终于清醒了一些。

看着这四处透风的破旧帐篷,任谁也想不到,原主曾经是个风光无限的太子妃。

但这个太子妃有个秘密,是男扮女装替嫡姐流放的替罪羔羊。

没错,他刚刚穿过来的时候,这位太子妃便被获罪发配到了北疆。

亲爹怕嫡姐发配受了委屈,便由他这位与嫡姐长相颇为相似的庶弟代为流放。

虽说是庶弟,却也是娇生惯养长大,身娇肉贵的小少爷被折腾了一路,虽然没死,却也去了半条命。

至于那位前储君,据说早已被乱箭射死,罪名是起兵造反。

是真是假,人都死了,此事早已无从追究。

反正这件事里,说它没有猫腻,周疏宁是不信的。

怪只怪自己倒霉,享福的时候自己没赶上,发配以后的罪倒是自己来遭。

他翻身坐了起来,吩咐身边的丫头道:“轻雪,给我倒杯水。”

旁边的轻雪却翻了个白眼,说道:“我瞅着殿下有手有脚,不如起来自己倒?”

俗话说落架的凤凰不如鸡,瞧瞧,连个小丫头都来欺负他。

还用殿下这个称呼来奚落他,这是故意给他难堪呢。

虽说原主的嫡姐确实和太子订了婚,可她还没来得及过门儿,那位短命的太子爷就获罪死了。

这周家也是倒霉,就因为这桩婚事而被定为太子党。

一家老小,虽未被砍头,除了没站队的主脉,却几乎都被发配到了这北疆苦寒之地。

站了队的周家旁支觉得是被周家主脉连累了,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他。

原本贴身侍候伏低作小的丫鬟,也骑到了他头上拉屎。

这时又有一名小丫头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并带进了一些乍暖的微寒,一进门就数落道:“轻雪,主子往日里待你也不薄,如今你就这么伺候他?”

轻雪捧着热茶翻了个白眼:“若不是他们家作死,咱们何苦跟着来受这份苦?你倒是忠心,左右在这里也是个死,何苦再受他的指使。要我看,你也早日寻个良主儿嫁了吧!明日西沟里的屠户就要娶我过门,像这样的农户,往日里咱们是看不到眼里的。如今落难,左右天天能吃上肉。微雨,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继续跟着他,仔细东院那几个,不会有你的好果子吃。”

轻雪说完这些话,起身便要离开。

周疏宁却坐起身来,叫住了她:“轻雪,你等等。”

轻雪顿住脚步,转头问道:“怎么?都这个时候了,殿下还要拦着我嫁人?”

周疏宁笑了笑,摆手道:“自然不是,你另寻高枝,我替你高兴。不过你的卖身契还在我这里,就这么走了,怕是不好。”

轻雪的脸色白了白,恼火道:“你……你少拿卖身契说事儿,我反正是铁了心要走!有种你拿着我的身契报官,我看哪个官老爷会理你!”

小丫头气势挺足,一看就吃准了他报官无门。

像他这种夺嫡失败的逆臣贼子,一般人躲都来不及,有谁还愿意帮助他?

周疏宁却摇了摇头,从怀里拿出一张卖身契道:“你既然想要自由,那我便给你自由。不过你从我这帐子里出去了,往后就不要再说是我的人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望你好自为之。”

一见到那张卖身契,轻雪就高兴的一把抢了过来。

一边撕的粉碎,一边说道:“这话可是你说的啊!我走了,你放心,我死都不可能回来的!”

说完轻雪转身,逃跑似的离开了周疏宁的营帐。

这下帐篷里只剩下了周疏宁和微雨,周疏宁又对轻雨说道:“丫头,你也要走吗?没事,你若是要走,我也把卖身契还给你。”

小丫头立即摆手道:“不不不,少爷待微雨恩重如山,微雨死都会报答少爷的恩情。”

周疏宁点了点头,说道:“好,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少爷我记下了。”

说来轻雪和微雨的选择也是可以理解的,轻雪是家生子,没吃过什么苦。

微雨是原主从乞丐堆里捡回来的,算是给了她条活路。

周疏宁尊重他人命运,想走的他不留,想留的他自然得护一下。

微雨给周疏宁端了杯热水过来,一边递给他一边道:“剩那点茶叶末,也都被轻雪给糟蹋了。少爷您凑和喝点,微雨再去想办法。”

周疏宁喝了热水,感觉喉咙里舒服多了,抬眼便看到微雨带回来一个布包,便问道:“这是什么?”

微雨应道:“泡了水的黄豆,北疆西大营里讨的。说是这几日连阴雨,黄豆泡了水存不住。伙头营怕发霉,便连着三日水煮黄豆给将士们吃。结果将士们吃的腹胀拉稀,郭将军勒令伙头军不许再煮黄豆了。可泡了水的黄豆又不能留着,便扔了些出来。外面发配的罪臣都不怕,我也捡了不少回来。”

周疏宁看着那有足足十几斤的黄豆说道:“这个好,拿点水泡上,少爷我给你弄个好吃的。”

微雨啊了一声:“还泡水?这都是已经泡过的了,再泡可就没法煮了。”

周疏宁道:“不是让你煮,煮豆吃了容易胀肚子,还容易拉稀,我给你换种做法。”

微雨心道少爷您自小十指不沾阳春水,还怎么换种做法?

但既然少爷吩咐了,微雨便听他的指挥,将大约五斤的黄豆泡进了一个大陶盆里。

周疏宁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又对微雨道:“走,咱们去外面挖点野菜。”

北疆已入春,野菜都从土里钻了出来。

古代物资紧缺,不少人都会选择吃野菜。

但北疆人少,野菜倒也不至于不够挖,只要肯花功夫,出去一晌午,收获总不会少。

周疏宁便带着微雨,来到了北疆大营不远处的那片荒地。

因着这边靠近乱葬岗,普通人不敢过来。

周疏宁这个上辈子死过一次的人早已百无禁忌,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挖了满满一筐的野菜。

主要是荠菜和灰灰菜,回来的时候竟还在北疆大营的山脚下找到了不少野蒜。

微雨看的一愣一愣的,问道:“少爷,您怎么会认识那么多野菜的?”

周疏宁总不能说,当然是因为你家少爷我是穿越过来的啊!

便编了一个儿时乳娘带他踏青,偶尔也会挖些野菜的由头蒙混了过去。

挖了足足一个晌午,主仆俩便顶着日头便回了帐篷。

一回到帐篷,远远的便看到一名青年拿着把刀冲着东院嚷嚷:“今日你们让我表姐回院中居住便罢!若是不能,看我不把你这院子拆了!怎么,我表姐得势之时你们贴的比谁都勤。如今我表姐落难,你们却把他赶出家门?是何道理!”

周疏宁瞬间便认出了那气势汹汹的青年,一脸喜色的唤了一声:“表弟,你回来了?”

此人正是周疏宁嫡姐的表弟姜放,虽说有人来给他撑腰是好事,但自己却并不是他真正的嫡姐,万一被姜放认出来可怎么办?

姜放一听到表姐叫他,身子一僵,立即转过身来,哭着扑到了表姐身前,哽咽道:“表姐!你……怎的憔悴成这样?”

周疏宁松了口气,还以为姜放识破了他的身份,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他与嫡姐周疏窈模样生的极其相似,父亲这才让自己代替他流放的。

周疏宁摆了摆手:“不妨事不妨事,姐姐过的很好,你不用担心。”

姜放起身指着那破帐篷道:“你这叫过的好?”

帐篷不能遮风不能挡雨,帐篷外支了个篝火便是灶房。

而住在破旧院落里的那些叔伯婶子却一个个都在装死,没有一个敢走出来的。

周疏宁道:“你以为跟他们住在一起是好事?与其受人排挤遭受非议,还不如一个人出来住,更是落得个清静。”

姜放虽然心疼表姐,却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

转身又问道:“轻雪那丫头呢?”

未待周疏宁说话,微雨便骂了一声:“攀高枝儿去了!”

姜放叹了口气,心中也明了,她们如今这个境遇,遇到这种世态炎凉也算正常。

周疏宁见他不高兴,便拉着他说道:“小放你别生气,今天姐姐给你弄个好吃的。”

姜放也不想给他表姐添堵,便道:“表姐,今日我发饷银,前日我任前锋,斩首两级,刚升了小旗。加上总督的赏银,足有二两银!表姐你等着,我这便去称二斤肉,咱们姐弟吃顿好的。”

周疏宁道:“那敢情好,小放你去吧!我和微雨先把豆子做了,让你尝尝鲜。”

一听到豆子两个字,姜放的脸色便白了白:“不不不不,表姐,豆子还是不吃了。表姐你是不知道,我们营连吃三天盐水煮黄豆了,吃的我们一上战场就拉稀!今天我们吃肉!只吃肉!”

周疏宁笑着摇了摇头,只觉得表弟大概是被盐水煮黄豆给吃怕了。

只笑着打发弟弟去买肉,自己则和微雨将泡好的黄豆一起抬到了帐篷外面那破旧的石磨旁。

简单冲洗片刻后,周疏宁便把泡好的黄豆放到了石磨旁。

微雨大惊:“少爷,泡成这样的黄豆,怎么能用石磨呢?那是万万磨不成粉的。”

周疏宁笑了笑,说道:“不,我们不是用来磨面粉的,而是用来磨豆腐。”

“豆腐?”微雨不懂,便问道:“少爷,何为豆腐?”

周疏宁知道,豆腐起源于汉朝,而这个架空的时代大约处于战国时期,虽然只是两国分据,但也确实是没有豆腐的。

古代物资紧缺,像这种泡了水的黄豆,极有可能发霉。

被扔掉的大有所在,做成豆腐却并不会影响口感。

而且点豆腐的材料随处可见,周疏宁一边磨豆浆一边对微雨道:“微雨,你去找点石膏来。”

石膏的应用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在这个架空的世界自然也会在建筑上运用石膏。

微雨一边疑惑着,一边乖乖去找石膏。

周疏宁则拿了个大瓷盆,把磨好的豆浆全都装进了瓷盆里。

五斤黄豆,磨了足足半个时辰。

又找来一块干净的细纱布,将豆渣过滤出来,只剩细腻的豆浆。

这个时候微雨也拿着熟石膏回来了,她一看自家少爷这一会儿的工夫做了那么多活儿便有些心疼。

立即上前道:“少爷,您让奴婢来吧!”

周疏宁道:“不用,你去把锅洗一下,开始烧火。”

微雨立即听话的起洗锅烧火,周疏宁则把过滤好的豆浆都倒进了锅里,并叮嘱微雨道:“先把这豆浆煮开,再用小火慢慢熬着。”

微雨点头,添柴到灶下,豆浆很快便煮开了。

周疏宁则利落的捞掉了豆浆上的浮沫,只余下白白嫩嫩的豆浆。

许是这黄豆够好,煮沸的豆浆瞬间便冒出了阵阵香味。

香味很快飘进了东院,周疏宁的二婶问身旁的女儿:“这么香?厨房在煮东西呢?”

周珠光撇了撇嘴:“厨房连片菜叶子都没有了,上哪儿煮东西去?”

二婶一听,又忍不住骂了一句:“都是大房那个狐狸精!如果不是她上赶着的攀高枝,我们周家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呸!让她在外面病死饿死吧!”

骂完只觉得香味更加浓郁了,也饿的越发紧了,便吩咐女儿道:“珠光啊!你去看看家里还有吃的没有?”

周珠光道:“有是有……但是爹说了,粮食每天按量吃,多吃一粒都不行。今天的份儿吃完了,明天还有得吃。”

二婶饿的前胸后背,又忍不住开始叫骂:“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随即眼珠子转了转,说道:“周疏窈的嫁妆是不是还在她房间呢?你待会儿拿个镯子,去镇子上换点钱,买点肉来打打牙祭。”

周珠光的脸上也瞬间露出喜色,说道:“好好好!”

门外,豆浆终于完全煮透,周疏宁让微雨把明火熄了,只余下火星。

停止沸腾的豆浆便慢慢结出了一层豆皮,这便是油豆皮了。

微雨早就被这香味馋的不行了,她一脸喜滋滋的说道:“少爷,真香!这就是豆腐?”

周疏宁摇头:“这叫豆浆。”

接着他又拿了一根削尖了的竹签,将那一层豆皮轻轻一挑,搭在了锅旁用来晾菜干的竹杆上,说道:“这叫油豆皮。”

微雨看的一愣一愣的,心道这黄豆还能整出这么多花活儿来?

周疏宁却再次让她大开了眼界,因为油豆皮一层接一层,瞬间就晾了满满好几个竹杆。

一锅豆浆熬完,周疏宁又端来一盆。

五斤黄豆,出了满满两大盆的豆浆,可以说是十分高产了。

微雨有了经验,又开始勤快的烧火。

从前一品大员家好好的大丫鬟,如今变成个烧火丫头,弄的一头一脸全是灰。

但她还挺高兴的,闻着那香喷喷的豆浆,就仿佛看到了无限希望。

周疏宁还给她盛了一碗,微雨接过一尝那个味道,那叫一个香哟!

小丫头仰起脖子,一口气便把豆浆喝了个干净。

周疏宁问她:“味道怎么样?”

微雨答道:“好喝!太好喝了!”

周疏宁笑了笑说道:“还有更好喝的呢。”

此刻的周疏宁,身上穿着件紧口短袍,一副利落干净的模样。

更是衬的他身材清瘦,腰细腿长。

再配上一张俊脸,明眸皓齿的,真真是个漂亮的人儿。

难怪老爷夫人让他代替小姐流放,穿上女装是真的一点都分辨不出来。

待到第二锅豆浆煮沸息火,再将石膏粉加水搅拌均匀,沥出清澈的石膏水。

接下来这一步,可是点豆腐的关键。

一物降一物,石膏点豆腐,说的就是这个。

豆浆稍作冷却,便加入备好的石膏水,静置片刻,便得到了一锅豆腐花。

微雨看着那一锅的豆腐花道:“少爷,怎么泄成这样?可惜了,这豆浆不能喝了。”

周疏宁却取来了一个大食盒,一脸神秘道:“豆浆是不能喝了,但可以吃豆腐了。”

说着他三下五除二,砍掉了食盒的四个角,又在底部戳了好几个大洞。

这一通操作可把微雨心疼坏了,说道:“少爷,这可是从府中带回来的食盒,您就这么把它毁了吗?”

周疏宁道:“食物都没了,还要食盒作甚?”

微雨心道也是,毕竟饿了不可能吃食盒。

周疏宁又吩咐微雨把豆腐花盛到铺了纱布的食盒里,清水便顺着食盒下面的洞流到了地上,只余下了凝固的豆腐花。

随即周疏宁将纱布包裹住豆腐花,又用木板将食盒紧紧压实,最后在上面压了块很重的石头,才算结束了所有工作。

主仆俩都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也饿了,周疏宁便和微雨一人先喝了碗豆腐花。

豆腐花放上一点点盐,再加上一点点野菜,无需特别调味,就十分的鲜美。

微雨一边喝一边赞道:“少爷,您做的豆腐花,竟然比微雨原来在府里的时候吃的珍馐宴还要好吃呢!”

小丫头忍不住唷了一声,以表达她对这食物的赞叹。

周疏宁笑道:“丫头,那是因为你从前没挨过饿。如今饿了,食物也会显得更加美味一些。”

微雨反驳道:“才不是,明明少爷厨艺了得!一定是从前没有机会施展,如今终于显露出了您的长技。”

这台阶给周疏宁找的,忍不住想夸小丫头上道。

否则他这个外来户,还真不知道怎么瞎编。

此刻去买肉的姜放也回来了,手上不但拎着两斤五花肉一块肥油,脸上竟还挂着笑。

周疏宁问道:“你这买肉去了大半晌,回来高兴成这样,是遇到漂亮姑娘了还是怎么着?”

姜放摇了摇头,把肉交给了微雨,说道:“不是,表姐,我去买肉,你猜我遇上谁了?”

周疏宁想了想,问道:“轻雪?”

姜放点头:“可不是,我以为她寻了个什么高枝儿,原来是嫁了个屠夫。嫁个屠夫也便罢了,还是做小。可能那丫头一开始也不知道是做小,结果欢天喜地坐着轿子到了门口,人家屠夫老婆根本不让她进门。轻雪那脾气也不小,在屠夫家门口闹了起来……”

姜放越说越高兴,最后骂了一句:“府里这些年待她也不薄,一出事就另寻高枝,我看她是活该。”

微雨也跟着骂了两句:“可不是,二少爷也是不知,那几日他是怎么欺负大少……小姐的。若非……”

周疏宁制止道:“好了微雨,各人有各命,那是她自己的选择,看她个人的造化吧!”

说完他便接过微雨手里的肥油,边吩咐姜放烧火边道:“这油来的正好,我来给你们炸个油豆皮。”

姜放这才关注到那晾了满满好几竹杆的油豆皮,问道:“表姐,这都是什么?”

微雨小丫头一脸骄傲的说道:“这是大……小姐用大营里扔出来的泡发了的黄豆做的,我们刚刚喝了豆腐花,可香啦!”

姜放一听,立即道:“是吗?那正好,大营里最近粮仓漏水,泡发的黄豆还有不少。大将军不让伙头煮了,说是让贱卖了。贱卖也不好卖,我想办法便宜买点出来。”

周疏宁一边把肥油切成小块一边道:“那敢情好,有了这豆腐,我们能吃好几个月。”

姜放道:“好几个月怕是不成,放不了几天便坏了。”

周疏宁心道这你就不懂了,我自然有办法储存好。

说话间猪油熬出了小半锅,猪油渣香味四溢,捞出可做猪油渣拌饭。

北疆天干,那油豆皮不过片刻的工夫便干透了。

周疏宁将油豆皮挑了几张薄的,放进猪油里炸至微黄,半盆香酥油豆皮便这样出锅了。

北疆人没怎么吃过油炸的食物,一是太费油了,二是油炸这种烹饪方式到后期才出现,一开始是蒸煮焖炖居多。

所以这香味儿一散开,便有不少北疆人聚集过来。

姜放一边吃着酥炸油豆皮一边烧火,旁边看热闹的小孩儿都快馋哭了。

而周疏宁又将压实的豆腐取出一块,做了半锅野菜炖豆腐,里面加了半碗五花肉,那香味别提多诱人了。

围观的人口水四溢,有人忍不住开始询问他们愿不愿意卖。

而此刻的东院内,被香味馋的不行的周珠光借口拿首饰去卖出来一探究竟。

便在周疏宁陪嫁的首饰盒里拿了个玉镯,一推门便看到周疏宁主仆三人正一人捧着一碗不知道是什么的白色炖菜大快朵颐。

她瞬间不高兴了,好哇,我们忍饥挨饿,你们反倒吃香喝辣!

她强忍着口水凑了上去,阴阳怪气道:“哟,大堂姐……这是在吃什么?”

周疏宁抬头看了她一眼,瞬间便看到了她手上的玉镯。

他的脑子里残存了原主的记忆,认出这玉镯是原主流放时的陪嫁之物。

随即冷笑了一声,说道:“翡翠白玉一锅说啊!你想吃吗?也行,拿你手上的镯子来换呗!”

周珠光切了一声,说道:“你想的美!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镯子的价格!”

周疏宁轻嗤道:“那你可知道,这镯子上有我周家黎氏的标卖。罪臣之物,谁敢收?趁着我现在心情好,你拿这镯子还能换一碗嫩豆腐炖五花肉。过会儿等我们吃完了,你就算想要也没了。仔细想清楚,你那镯子留着能不能当饭吃!”

不知道是不是靠的近了,那香味越发的勾人馋虫。

周珠光看了一眼手里的镯子,又看了一眼锅里小火慢炖着的白嫩豆腐块儿和五花肉,味蕾立即战胜了理智。

她上前把镯子塞进了周疏宁的手中,自己去锅边盛了满满一大碗。

也许是饿的紧了,她三下五除二吃完了豆腐。

久违的饱腹感传来,那肉香的周珠光差点哭出来,天知道她有多久没吃过肉了。

还有那白白嫩嫩的,咬在嘴里又软又滑,炖进了肉汤汁,吃着比肉都还要香,也不知道是什么。

只是吃饱了,她看着在一旁把玩镯子的周疏宁又隐隐后悔。

她刚刚跟她娘说自己出来卖镯子,这会儿镯子给了周疏宁,回去怎么跟她娘交待?

也许是吃饱了,理智又占领了高地,她的心里又忍不住生出了怨毒。

如果不是周疏宁,她还是周府二爷家的大小姐,何苦会落到此般境地?

还有方才那玉镯,想用一碗吃食就换走,也是想的美!

她转头看向周疏宁,说道:“大堂姐,那镯子你还是还给我吧!我娘待会儿见不着钱,左右也得过来找你要。”

微雨小丫头一皱眉,生气道:“堂小姐,你这话说的就不合适了吧?你吃也吃了,再把镯子要回去是几个意思?”

周珠光却是嗤笑了一声:“你说我吃了东西?拿出证据来!谁吃你家的臭东西了?明明是你把镯子抢去的!”

周疏宁:……

操,拳头硬了。

他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被姜放一把刀砍到了石头上。

石头砰的一声碎裂开来,刀却连刃都没卷。

吓的周珠光后退两步,颤抖着手道:“你……你们等着,我这就去告诉我娘!”

说完她转身,逃回了院子。

姜放气道:“他们以前哪是这副嘴脸,天天上赶着巴结我们!这镯子明明是你母亲的陪嫁,要回来本就是理所应当。看我不杀进去,马上把你母亲的嫁妆抢回来!”

说着他便拎起大刀,就要把东院的门劈开。

却被周疏宁一把拉住,劝道:“二愣子,军规还管不管了?你现在刚刚升任小旗,大好前途还在后头!你就这么拎着刀冲进去了,那在骁御营的周珠华能不告你一状?”

周氏所有男丁全部充军,但大晏国会给犯罪者一个机会,让他们戴罪立功。

如果能在军营以军功升职,也算你有此殊荣,皇帝也会免了你祖上的罪责。

但上战场哪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搞不好就身首异处了。

周珠华为了不上战场打仗,周家二叔花了大价钱给他送进了骁御营。

骁御营全是一帮子少爷兵,都是给被皇帝罚来这里锻炼的骁王守营的。

谁没事儿会来冲撞骁王大营?

所以骁御营,是整个北疆大营里最安全的所在,也是能接触到最有权力的中心。

周珠华又舍得送礼,很快就在骁御营里当上了小头头。

周疏宁知道,这个小表弟混军功不容易,他不能让他在这个时候冲动行事。

虽然姜放仍然很生气,却也知道自己这时候只能忍了。

待到他混到了一定的军功,手上有了权力,再报仇也不晚。

姜放眼眶微红着说道:“表姐,是我没用,让你受委屈了。临行前我答应过姨母他们,一定会照顾好你。可眼下……”

周疏宁心道你可歇歇吧!

你没看到你对你姨母信誓旦旦发誓的时候你姨母是什么眼神吗?

你那亲亲表姐早就不知道躲哪儿去了,如果你知道现在听你诉衷肠的是个男子,会不会怀疑人生?

不过周疏宁对这个表弟的印象倒是还不错的,明明比自己还要小,却一副大男人的担当。

他拍了拍姜放的肩膀,捏着嗓子道:“说的什么傻话?你已经做的非常好了,我都想好了,明天姐姐就去镇子上摆摊卖豆腐。只要勤劳肯努力,好日子迟早会来。”

说完他扶了扶头上的发髻,给了姜放一个柔情似水的鼓励眼神。

而这做作的姿态看在姜放的眼里,却被误解成了暗送秋波。

姜放:……姐姐杀我!

知道内情的微雨立即拦到了两人之间,阻止事态进一步的恶化。

姜放却是一高兴,把所有的赏银全都掏给了周疏宁:“表姐,你去镇子上租个房子吧!小点没关系,离这帮忘恩负义的东西远远的。镇子上离北疆大营也近些,我也能随时出来看看你。”

弟弟是个好弟弟,钱他却是不能收的。

他不是周疏窈,更何况自己还是个男的,给不了这傻弟弟所期待的。

便亮了亮手中的镯子拒绝道:“这点钱你还是留着傍身吧!这镯子是个好货色,我让微雨明天去镇子上想办法卖掉,应该能换几两银子。”

姜放却说什么也不肯,执意要把钱全都留给表姐。

周疏宁想着大白天拉拉扯扯也不好看,大不了以后赚了钱多贴补这个表弟一些,便点头收下了。

姜放十分高兴,又含情脉脉的看向周疏宁:“我们先去镇上找间客栈住处,明日一早再去找个合适的小院儿。”

说话间三人便收拾了行李,踏着落日的余晖,朝边境小镇的方向走去。

东院里,周珠光没能拿回钱来,镯子又丢了,正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的朝她母亲诉苦。

“你是不知道那姜放有多霸道,他不但抢走了镯子,还要用刀砍我!娘,你要为女儿做主哇!”

说完便装模作样哭了起来,别提多可怜了。

周家二婶一拍桌子,气恼道:“他周疏窈还真当自己是一品大员的嫡长女了?我今天非得给她个教训!”

说着她便带了家里所剩不多的家丁杀了出去,却发现门外的帐篷早已空空如也,两兄弟不知道搬去了哪里。

周珠光反倒是松了口气,她刚刚还怕露了馅儿,此时真是走得好。

嘴上却装模作样的说道:“娘,真是便宜了他们。”

二婶跺了跺脚,啐了一口骂道:“小贱蹄子,看我找到他们不打断他们的腿!”

周珠光跟着附和着,一边扶着他娘往回走一边道:“娘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一行人刚要回东院,却听到一个粗里粗气的声音喊了一声:“周家大娘请留步,这边给您道喜了。”

二婶回过头,便看到一个长了媒婆痣,戴了朵大红花的婆子朝他走了过来。

这种装扮的婆子十分有标志性,不用问二婶都能认出来,是个牙婆,有时候也兼着媒婆的任务。

二婶看着她脸上那二指厚的脂粉不耐烦道:“去去去,我们这儿不卖人,上别家看看去!”

大红花婆子一甩手绢笑道:“哎哟,哪是买人呐,您没见我头上簪着花呢?”

二婶更不高兴了,呵斥道:“我家二丫才十五,不着急找人家。”

再说就这穷乡僻壤的,哪儿有什么拿适的人家?

过两年她大哥周珠华升了职,能随着骁王回京调任了再说。

再不济,也能进个五品小官的后宅。

大红花婆子紧走两步,上前扯住了二婶的手,却被二婶一脸嫌弃的甩开。

婆子也不生气,继续喜笑颜开的道:“不是给您家二姑娘,是给您家……大姑娘。”

二婶皱眉:“大姑娘?我家没有大姑娘!那是大房的,她是什么身份你知道吗?赶紧走吧,那丫头可娶不得。”

说完二婶就要把人撵走,只觉得晦气。

婆子又是一把扯住她,笑道:“老嫂子听我说,你可知道是谁要求娶您家大姑娘吗?那可是咱北疆的张大财主,他可是愿意出百两黄金做聘礼。老嫂子,这真金白银的,你当真不赚?”

二婶一听到百两黄金,瞬间就来了兴趣,一脸急切的问道:“当真有一百两黄金?”

大红花婆子拿出一锭金子放到了二婶的手上道:“还能有假?张大财主可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富户,这只是给老嫂子的一点点孝敬。若是能和他成了亲家,还能少得了你的好处?”

二婶的唇角勾了起来,当即喜笑颜开,拍着胸脯道:“好,这件事包到我身上了!”

西营镇,兄弟俩带着微雨一起住进了客栈。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主仆三人叫了两间房,随便吃了点饭便各自休息了。

重生后的周疏宁还是有点不太习惯,横竖睡不着,便研究起刚刚从周珠光手里换回来的玉镯子。

镯子的质地是真不错,上好的羊脂玉。

这要是放到现代,怕是要上百万。

只是这镯子内侧雕的却不是周氏的记号,而是一个黎字。

周疏宁心中明了,这是原主亲娘黎氏的东西。

说起来黎氏也算是小官家的女儿,当初获罪才嫁给周家为妾,后来跟着太子立了大功,才算有了母家撑腰。

但是好景不长,如今黎家人又因为太子的事受到了诛连,一家人都被下了死牢,等着秋后问斩。

虽说黎姨娘幸免于难,可她的亲生儿子却被迫代替嫡姐流放,这让她心里怎么好过?

但她却真真没办法,大夫人用周疏安的婚事威胁她,说如果她不同意,就让女儿嫁给泼皮乞丐。

失了母家依仗的黎氏只能仰他人鼻息,没办法,只得备了丰厚的嫁妆给儿子傍身。

这镯子便是其中之一。

周疏宁忍不住把镯子戴到了手上,这镯子仿佛是可着他手腕打造的一般,不大不小刚刚好。

他左右端详着这镯子,却是眼前一晕,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出现在了脑中,又仿佛近在眼前。

只见一本书在他面前缓缓翻开,扉页上印着书的题目:《龙虎斗》

周疏宁心下一惊,这不正是他看的那本小说的名字吗?

龙是太子长孙清明,虎是骁王长孙清朗。

第一章的内容写的就是太子谋逆,其一干党羽被发配北疆苦寒之地。

太子妃周疏窈被北疆地头蛇张姓乡绅看中,又被其婶娘作媒,强行娶进了张府欺凌。

结果被张大财主一干人等识破其男儿身份,当即一怒之下把周疏宁这个女扮男装的炮灰给送上了西天。

是了是了,这正是周疏宁在原著里的结局。

周疏宁当即吓的一哆嗦,镯子里光怪陆离的景象瞬间消失不见了。

世人不知道的是,这件事是被骁王唆使,为的就是刺激一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太子,令他现身。

谁知道却遇到一个冒牌货,怎能不生气?

一想到自己即将身首异处,周疏宁就气的怒摔剧本儿!

周疏宁:……这剧情,我日你八辈儿祖宗。

谁爱演谁演,老子是不干了。

不干是不可能的,毕竟亲娘和妹妹还在别人手中。

皇帝感念周大人祖上世代忠良,只是夺了官职,现下主脉一家子都还在京城。

他母亲黎姨娘和妹妹周疏安被周家大夫人拘着,他这个做儿子的只能听令行事。

周疏宁还想往后翻翻,试图窥探一下其他剧情,却不论如何也翻不动了。

剧情只解锁到了前五章,但单单是这前五章,已经让周疏宁背后冒冷汗。

一想到接下来自己会身首异处,他就焦虑的睡不着觉。

这他妈是什么烂剧情啊,作者出来受死!

一边吐槽,周疏宁一边打了个哈欠,最终睡意袭来,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他正琢磨着昨天的剧情,门外便传来一阵嘈杂。

周疏宁推开门,便看到表弟姜放正拦在他的门前,指着二婶常氏破口大骂:“你把我表姐赶出家门也就算了,现在还要赚她的聘礼,居心何在?”

周疏宁:……它来了它来了,书中的剧情它来了。

他西子捧心般弱柳拂风的扶到了门框上,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娘。

刚醒来的时候他还指望着昨晚只是做了一场荒唐的梦,谁料这他妈竟还真是按照书里的剧情走的。

二婶真的来说媒了,那么接下来,自己是不是真的要被送到骁王府上然后被揭穿身份身首异处?

周疏宁的大脑快速转着,随即有了主意。

他唇角微勾,上前说道:“小放,别对二婶无礼,让她进来坐吧!”

常氏一听,立即眉开眼笑道:“果然还是我们窈窈识礼数,你当弟弟也跟着学着点儿。”

姜放虽然生气,却还是和微雨一起把路让开了。

四人一起进了周疏宁的房间,常氏一改往日的尖酸嘴脸,语气柔和的说道:“我这次来,也是为窈姐儿好。这张大财主财大气粗,可是这北疆数一数二的富户。虽说你原来也算攀上了皇亲,可眼下说什么也是遭了难。能有个大财主不嫌弃,愿意娶了窈姐儿做侧夫人,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啊!”

姜放的爆脾气又上来了:“那姓张的四十有八,都快当我表姐的爷爷了!你让她嫁给一个糟老头子,是何居心?”

周疏宁对弟弟摆了摆手,说道:“小放,也不能这么说。我们也是受了这么长时间的苦,有福能享,也是件好事。”

姜放都惊呆了,他一脸不可思议的问道:“表姐,你不会……”

见周疏宁松口,常氏立即高兴起来,说道:“窈窈说的是!那你这意思就是……同意了?”

周疏宁却摇了摇头,笑道:“二婶别着急啊!要我同意也行,我有两个条件。”

常氏乐呵呵道:“你说你说,什么条件?”

周疏宁道:“第一,我要我娘给我准备的全部嫁妆做体己;第二,我要婶娘亲自来送嫁。记住,是婶娘一个人,谁让婶娘您儿女双全,是个全福太太呢。”

虽然要嫁妆让常氏颇为肉疼,但罪臣之后的嫁妆,普通人家确实不敢收。

有钱人收了,也不敢拿出来戴,压价压的厉害。

那一箱子的嫁妆,满打满算卖个几百两银子,十两银子一两金,怎么能和百两黄金相比?

更何况他家老头子还不让动这些东西,说是拿来打点珠华的官路。

有了这百两黄金,她就可以在北疆买个大宅子,继续吃香喝辣,重新过上她富家太太的生活了。

想到这里,常氏立即点头答应了,咬着牙道:“好!我同意了!”

说着她立即起身,准备去和之前那王媒婆传信儿。

却是被周疏宁一把拉住,说道:“那婶娘可要说话算话,别忘了把我的陪嫁给我送过来。”

常氏却是眼睛一转,笑道:“自然自然,你出嫁那天,一定原封不动的给你送过来。”

周疏宁也不是个傻的,点头道:“好,婶娘记住,没有嫁妆,我可是不会上花轿的。”

常氏点头:“放心吧大侄女,婶子还能昧你母亲的嫁妆不成?左右也是要还给你的,婶子之前也只是替你保管。”

周疏宁心道都是千年的狐狸,演什么聊斋呢?

是不是保管,你他妈心里没数?

送走了常氏,姜放立即急道:“表姐,你真的要嫁给那张老头?”

周疏宁插腰一笑:“自然不是。”

姜放当即松了口气:“那你怎么还答……哦,我明白了,表姐你是为了骗回姨母给你的嫁妆吧?”

本来在旁边跟着着急的微雨也意识到了,一拍巴掌乐道:“还是大……小姐聪明,大小姐好厉害啊!”

姜放却仍是担忧:“可是表姐……那姓张的是北疆地头蛇,连骁王都和他有来往,你这样骗他,我担心……”

周疏宁神秘一笑,说道:“放心,我自有办法。”

说着他便小声的在姜放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姜放听后一边笑的前仰后合,一边又担忧的说道:“可是这样一来,往后表姐若再想嫁人可就难了。”

周疏宁一脸无所谓的说道:“那又怎样?谁说女子一定要嫁人了,一个人有什么不好的?”

我一个男子,要真嫁人了才奇怪了。

听了周疏宁的话,姜放又燃起了一丝期待,他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喜欢表姐。

自知自己配不上有着京城第一美人之名的表姐,便将心思悄悄藏了起来。

后来表姐被指为太子妃,他虽失落,却打心眼儿里替她高兴。

谁料红颜薄命,表姐如今落得了这样的下场。

如果她真的要一生不嫁,那他定誓要守他一生!

心里这样想着,姜放含情脉脉的看向了周疏宁,眼中写满了似水柔情。

周疏宁:……不知为何隐隐有些作呕。

家人们,破防了,被一个男人含情脉脉注视是怎样的感受。

周疏宁直的不能再直,他真的对男人不感兴趣。

为了让姜放死心,周疏宁也如少女怀春般捧着手憧憬道:“这样我死后,便可与太子殿下黄泉相汇了。我此生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怎么可能再嫁他人?”

姜放热情奔放的双眸瞬间冷了下来。

与此同时,远在某个偏僻极北小村庄里躲着的太子长孙清明猛然打了个喷嚏。

喷嚏牵动了身上的伤口,英俊无俦的男人疼的嘶了一声,鲜血又顺着麻布湛了出来。

旁边的亲卫立即担忧道:“主子!您怎么样了?伤口又裂了?”

长孙清明皱了皱眉,冷然的眉眼染上了一层薄霜,一股不详的预感漫上心头。

他咽下喉头的一口鲜血问道:“还能联系上多少金梧卫?”

手下答:“都战死了……不过小的正想办法联系皇后娘娘的铁卫……”

长孙清明却阻拦道:“不可!不要连累皇后,她现在肯定已经被打入冷宫,自身都难保了。”

手下为难道:“可是眼下……主子,您这一身的伤,我们怎么办?”

长孙清明冷哼了一声:“小安子不会白死,本殿会为他报仇的。金虎,明天一早动身,去置办一辆马车。”

说着他掏出了一块玉佩,忍痛道:“把它卖了。”

手下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这厢周疏宁打发走了常氏,眼看着日头越来越高,便道:“别愣着了,我们还是得找个合适的院子过活。我看镇子里咱也别考虑了,去周边的村子里看看吧!离镇子近一些,方便赶集做生意,也好打听消息。”

他就是想知道,那个落难的太子到底死没死。

那篇《龙虎斗》他只看了个开头,因为与自己同名同姓的小炮灰的死而有些耿耿于怀。

毕竟那人和自己同名,忍不住就想代入,也就没有再看下去的欲望了。

但他这人看书有个毛病,就算看不完,也会翻翻后面的结局。

身为原著文的女主,周疏窈自然是当上了皇后,并为皇帝生下了一胎龙凤。

他隐隐记得那皇帝的名号叫灏元,却不知道到底是谁当上了皇帝。

无非是两个人,要么是骁王,要么是太子。

根据书里的剧情来看,太子肯定没死,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京,也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来化解这场危机。

要知道现在皇帝可是定了太子谋反的罪名,这样的罪名要是想洗脱,那可不是容易的。

周疏宁满怀心事,又觉得自己闲吃萝卜淡操心,毕竟自己眼下连吃饱饭都成问题,搞不好小命不保,惦记这些也没用。

这样想着,周疏宁带着表弟和微雨在镇子周边转了一圈。

其实租房子很有讲究,不仅仅看房子的好坏,还要看村子里的民风。

转到西风村的时候,周疏宁看着村子里孩童嬉戏,人来人往的模样,便决定在这个村子住下了。

相较于周边的村子,西风村虽然破旧,村民却都很和善。

他相信,贫穷只是一时的,只要民风淳朴,包容性肯定会更强一些。

打定主意,周疏宁见村口有一个带着孩子的大婶,便上前问道:“大婶,这村子里有没有闲置的房子可以出租啊?”

大婶打量着他,见他是个漂亮姑娘,便放下了戒备,说道:“闲置的房子不少,我家这套就闲着呢。村子里的男人……算了,不提了。姐儿问房子,是要租房子吗?”

周疏宁点头:“是的大婶。”

大婶又问了一句:“租房子是为了住,还是为了做生意?”

周疏宁答:“自己住,也做点小生意。”

大婶笑了笑,将自家孙儿放到地上,说道:“如果你们不嫌弃,就来我家住吧!我儿子死在了战场上,儿媳妇改家了,这房子闲着也是闲着。钱不钱的都没关系,只要给我打扫干净了,定时的驱驱虫蚁鼠蛇,别让它荒废了就好。”

众所周知,房子长时间不住就会垮塌。

尤其是在古代,都是土坯茅草做的,没有人气的话就会成为鼠蛇的窝。

刚刚大婶带孩子过来为的也是清理房子里的杂草,再打扫打扫清理清理,关了只狸花进去驱蛇鼠。

周疏宁一看这房子,刚好在村口,直冲着官道。

安全度高不说,正好是做生意的好地段。

随即对大婶说道:“那可真是太好了,不过大婶您放心,房租我们肯定会给的。就按镇上的租金,一个月一百文。”

大婶立即摇手:“用不了这么多,你们先住着,月底再给我便好。这房子里也没什么东西,两张床榻两张桌子,都是不值钱的物件儿。明日我再给你们送些过来,缺什么短什么也可以和我说。”

周疏宁只觉得这房子选的值了,果然民风淳朴比什么都重要。

大婶心善,见不得人受苦,一看他们就是发配来的获罪之人,心里想着能接济一点便接济一点。

周疏宁知恩图报,随即解开包袱,拿了一沓炸好的油豆皮递到了孩子的手上,说道:“这是咱们自己做的,打算在此处做个小生意。大婶不嫌弃便也尝尝,喜欢吃的话也给咱们宣传宣传。”

说着他也自己拿了一块,塞进嘴里吃了起来。

民风淳朴,不代表没有戒心,总要让大婶知道自己不会下毒害小孩子。

大婶见状立即笑着接了,说道:“那敢情好,谢谢姑娘。”

几人说话间,一队骑兵绝尘而至,踏起一阵扬尘。

坠在后面的骑兵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轻轻的嗤笑了一声,那笑声里透着无尽的轻视与鄙夷。

那人正是周珠光的哥哥周珠华,至于那一小队骑兵,正是骁御营的人。

周珠华欠欠的横刀立马站在那儿,讥讽般的说道:“哟,这是谁?这不是太子妃殿下吗?”

姜放提起大刀作势就要砍,吓的周珠华骑着马就跑了。

见人跑的没影了,姜放才嗤笑道:“废物点心,会几个花拳绣腿,也就敢在少爷兵营里混混了。”

周疏宁也忍不住笑了笑,说道:“走吧!先收拾收拾,明天我们就开始开门做生意。”

三人将行李搬进了小院儿里,简单的归置了一下。

虽然小院儿简陋了些,但胜在收拾的非常整洁。

院子里还有一排晒架,够他晒黄豆用了。

收拾完东西,也到了晌午,周疏宁又给他们炖了个野菜猪油渣。

房东大婶送来了几个菜团子,临走前又被塞了半碗炖菜。

这整的大婶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又给他们送了两床被子过来。

周疏宁一摸那被子,又轻又厚,手感虽绵软却一点都不保暖。

微雨的话提醒了他:“是柳絮和芦花,乡里人用不起蚕丝。养一点点蚕,也都卖了贴补家用了。”

周疏宁这才知道,古代鞭打芦花的故事是真的。

这种东西做棉衣,看着虽然厚实,实际上四处透风。

再加上被面儿都是用麻丝制成,保暖效果也不好。

北方苦寒之地,虽已入春,夜里仍会很冷。

好在他们被赶出东院之前还自带了两床蚕丝被,大婶给的棉絮被铺作褥子即可。

吃过午饭,姜放便又回了一趟西大营,用低价买了两大袋的泡水黄豆回来。

周疏宁问他:“你手上不是没钱了吗?怎么还能买黄豆?”

姜放一脸高兴的说道:“我和伙头营的老张是兄弟,方才我给了他几块酥炸油豆皮,他二话不说就让我先把黄豆拿回来了,钱等月底发饷再给他。”

说话间,姜放便把那两大麻袋的黄豆全都从马上搬了下来。

周疏宁心里还怪不是滋味的,表弟这一腔痴心,怕是要错付了。

但想想原著里他也没有抱得美人归,瞬间就释然了,大不了以后赚了钱多分他一些就好了,说不定还能娶个美娇娘,便道:“那你再带几块嫩豆腐给老张,让他也尝尝我们周家豆腐坊的手艺。”

姜放这才看到,小院儿的门上已经挂起一块幡儿,幡儿上写着周氏豆腐坊。

他有些恍惚的看着他道:“表姐……我怎么觉得,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周疏宁一惊,心道该不会是自己男扮女装的事儿露馅儿了吧?

每每这个时候,他都会捏起兰花指拢一拢发髻,插着饿瘦了的杨柳细腰捏着嗓子惺惺作态一番:“哦?表弟看我哪里不一样了?”

他这模样,在淲镜八千尺厚的姜放来看,简直是美如天仙!

立即也没有别的心思了,只是一脸深情款款的看着他道:“不,没有。在放的心目中,表姐永远是京城昭贤楼上那个素手弹琴的京城第一美人。这世间无人能及,不,连你的一根指着都比不上!”

周疏宁:……这姜放怎的如此肉麻!

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罢了罢了,为了京城那对母女的安全,他也只能暂时这样下去。

于是抽动着唇角,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摆手道:“落到了这副田地,还充什么贵女的架子?我前日在府里头的时候看过不少农耕册子,里面就有做豆腐的方子。不成想,竟还真做成了。”

回过神来的姜放摇了摇头:“不是的表姐,你以前……罢了,反正姐姐不论怎样都是我的好表姐。我答应姨母会照顾好你,就一定会照顾好你。”

在姜放的记忆里,姨母家的大表姐矜持高贵,十指不沾阳春水。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四书五经本本通读。

先生都夸她是京城一绝,父母赞她是人中凤雏,当今圣上和皇后都对她赞不绝口,否则也不会被选为太子妃。

但这个样的大表姐,也不是人人称颂的。

她永远懂得怎样趋利避害,当太子妃是她从小到大的毕生心愿。

愿望落空时她闹的整个京城沸沸扬扬,不少视她为偶的男子多少都有些失望。

谁料如今的大表姐却适应的这么好,连他这个做弟弟的都自愧弗如。

不过表姐本来就博学多才,能做出这么好吃的食物,好像也没那么难以理解了。

想到这里,姜放重新高兴了起来。

还有什么比表姐能适应环境,让他们表姐弟还能在一起更好的事情呢?

旁边的周疏宁看着一脸痴汉笑容的姜放在心里叹了口气,舔狗舔到最后往往一无所有,希望小伙子早日脱离苦海啊!

周疏宁在他后后上拍了拍,递上来两个油纸包,说道:“好了,别发呆了,你今天早点回去,让你们军营的张大厨尝尝鲜。千万别隔夜,隔了夜可就不好吃了。”

豆腐虽然味道嫩滑,可是却不耐存放,一般都是当天买当天吃。

如果没有冰箱,是万万不能过夜的。

姜放点头,接过油纸包便翻身上马回了西大营。

而此时在某个不知名小村落里,重伤的长孙清明已经置办好了马车行头,手下给他做了一个逼真的易容,问道:“主子,咱们上哪儿?”

长孙清明想了想,答:“雁回镇。”

在哪里出的事,就从哪里查起,雁回镇雁头山,八千名戍边将士们的骨血。

乱葬岗的尸体堆成了山,任凭乌鸦秃鹫啄食,一腔忠魂只剩枯骨,陪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安子为了救他穿了他的衣服被乱箭射成了刺猬,临断气前还点燃了火油,把尸体都烧了个面目全非。

长孙清明一想到这里,面色便冷凝成冰,眼神里更是透着鹰隼一般的杀意。

这一桩桩一件件,他必要让那些始作俑者,一点一点的还回来。

雁回镇,西风村,宁静而安详的小院儿里。

安睡一整夜的周疏宁,第二天一大早便早早起来和微雨一起磨豆腐。

那小石磨被三人带了过来,就这样,两人一磨,开门做起了生意。

村子里乍一来了陌生人,大家都很好奇的过来围观。

发现还是个身材窈窕的漂亮姑娘,也都忍不住观望。

村子里都是老弱妇孺,对女子也更加友好,大家都很好奇这豆腐坊是个什么东西。

直到喷香的豆浆出锅以后,围观的人们便全都按捺不住了。

这会儿恰好来了一队北去的商队,为首的壮汉闻到香味后立即下马带着众人停了下来。

男人上前看了看煮沸的铁锅,问了一句:“小娘子,你这卖的是什么?”

周疏宁脸上抹了灰,虽身段儿窈窕,但这乱七八糟的模样,也不会引起他人觊觎。

正在熬豆浆的周疏宁答道:“是豆浆,这位官爷要不要来一碗?豆浆配酥炸油豆皮,美的很。”

众人都是头一回听说豆浆和油豆皮,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们北行星夜骑了一路,正是又饿又渴的时候,便纷纷围着破旧的矮桌坐了下来,一人要了一碗豆浆,一份油豆皮。

大汉问道:“怎么卖的?”

周疏宁答:“豆浆一文,油豆皮两文,客官共十二个人。小店新开张,您一共给三十文得了。”

大汉丢给他一串铜钱,粗声粗气道:“瞧不起爷们儿?这是五十文,给爷们儿再多上几碗。”

周疏宁笑答:“客官丈义,您等着,小女子这就去给您端来。”

想不到这么快,第一桶金就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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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完结 | 来源:番茄
顾婼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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