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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总是不想让我当咸鱼裴子瑜

作者:砚墨铺卷 发表时间:2023-12-30

作者砚墨铺卷所著的小说《师尊总是不想让我当咸鱼》正倾情推荐中,小说师尊总是不想让我当咸鱼围绕主人公裴子瑜楚明熹开展故事,内容是:裴子瑜穿越过来,只是想要楚明熹好好活着,而至于其他,他都不奢求。

师尊总是不想让我当咸鱼裴子瑜小说
师尊总是不想让我当咸鱼裴子瑜
砚墨铺卷
未完结 | 来源:书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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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总是不想让我当咸鱼裴子瑜》精选

去往万秀山的路段颇长,脚程概需整整三日,但于修真者而言,不消半柱香时间便可抵达。

楚明熹久卧天一阁,许久不曾踏涉外界之地,一时竟觉得新鲜。他虽在泽天教专门建立了“情报网”,能闻天下奇事秘事,但亲眼所见与打听不同,人还是更愿意信自己遇见的事情。

只是,他对咒骨毒仍然耿耿于怀。

楚明熹:“谢月寻死之前,遇见过什么人?”

“他死在文心宗,宗里没人敢动这位长老,”顾弛一晃扇子,轻轻抖开:“据我打听,谢月寻死之前还待在寝宫里,夜里有黑衣贼潜入——既然宗里都矢口否认,那杀了谢月寻的恐怕就是黑衣贼了。”

望陵一役过后,文心宗顶了泽天教的位置,成了新一代的仙门百家之首。

谢月寻死之前又算是个人才,在文心宗里颇有地位,没个不共戴天之仇,还真不会有人敢轻易动谢月寻。

“贼?”楚明熹顿觉稀奇:“这贼多半是宫家的人吧?”

顾弛动作一顿:“宫家的人不都死完了么……”

百香宫,是制香、制药、制毒的门派。五年前就被魔尊屠杀殆尽,不曾留一活口。

传闻中的咒骨毒,就是百香宫的独门秘籍。此毒一旦入骨,不消三日就能毒发身亡。

楚明熹:“未必。”

楚明熹淡淡道:“若不是你找到裴子瑜,我还真以为他死于荒山野岭之地。”

话音落时,他们恰巧看见了一块“万秀山”的标碑,难怕已覆上层层白雪,刻迹依旧清晰可见。

“裴子瑜?”

顾弛还以为对方会再别扭一段时间,没想到楚明熹这么快就憋不住了,直接将话题转移到了裴子瑜身上。

楚明熹:“是啊。”

他瞥了顾弛一眼,表情很镇定:“你不是还在他家歇过一晚吗?裴子瑜住万秀山的哪一边?”

“哦,你说他啊,”顾弛反应极快,直接顺着话尾往下说:“再往上面走几步路就到了,我带你上去。他家外面还栽了一根桃树,可惜是冬天,没开花没结果。”

楚明熹嗤之以鼻:“桃花有什么好看的。”

明年裴子瑜还在不在这里都是一回事呢。

顾弛勾起唇角,习惯性地调侃道:“得,就你天一阁栽的花最好看。裴子瑜在这住的够久了,也该回去了。你不是还养了两只宠物么?回去叫裴子瑜看看呗。”

楚明熹:“……”

谁告诉你我要接他回去了?

楚明熹脚步一顿,忽然想起那位拐人的书生,不大畅快:“裴子瑜不是跟旁人一起生活么,他肯跟我回去?”

顾弛合起扇,支在下巴:“就……我一个猜测,没有确切证据。我歇下那晚,没遇见过其他人,裴子瑜也说他是一个人生活的。但是他养那么多猪牛干什么?”

一个人?

没有其他人?

顾弛殊不知他的三言两语,如同春风抚平了楚明熹别扭焦躁的情绪。楚明熹心情甚好:“说不准拿出去卖呢。”

两人登上半山腰。

远山四处白茫茫,一切踪迹都掩盖不住。就在那时,楚明熹的视野里闯进来了一个人,是一道特别熟悉的身影。

他的心跳平白漏了一拍。

茫茫雪地之中,赫然出现了一道银白色的踪影,那人头上戴顶帽,用层层白纱遮住了脸。虽然隔着距离,也隔了一层纱,但楚明熹太熟悉裴子瑜了,光听脚步声,就能听出来眼前这人是他诀别五年的逆徒。

五年的时间,于楚明熹而言,太漫长了。

仅匆忙一眼,楚明熹一窒,忽觉心里隐隐作痛。

那道银白色身影仿佛听见声响,止住逃跑的步伐,没来由地顿在原地,直直看向楚明熹。

隔着一层纱,裴子瑜才敢没抑制脸上的表情,他没想到楚明熹会来,心里有点懵。随后意识到楚明熹还活在世上,他又激动,又很痛苦。

裴子瑜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缓慢而不连断地遁入雪中。他捏紧衣袍,撤回眼,不敢让楚明熹看出什么异常。

即便已过五年,裴子瑜还是习惯一个人扛事。

顾弛干看着急,打算好人做到底:“子瑜,天太冷了,能去你家温杯酒吗?”

裴子瑜:“我……”

未等裴子瑜回答,“飒”地一声,利箭破风。

裴子瑜瞬间反应,及时闪过,任利箭在了枯树上。若不是裴子瑜还有些修炼的功底,恐怕早就被利箭射穿了脑袋。

情况危在旦夕,裴子瑜不能耽搁,他如同森林里受惊的小鹿,一遇见人类便慌忙离开。

楚明熹心里一紧,手掐在龙泉剑的剑柄上。

“刚才发生了什么?”顾弛想半天没想出个理所然:“是不是有人要杀裴子瑜?”

楚明熹抽出配在腰上的剑,冷呵一声:“裴子瑜是弃修了,又不是跟我断绝关系了。敢在我眼皮底下动我的人,胆子够大啊。”

修真界谁人不知裴子瑜是楚明熹的唯一爱徒?更何况还有民间流传的话本加持,不会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乱动裴子瑜的。

那么射杀裴子瑜的,要么是楚明熹的敌对势力,要么就是不闻三界之事只论私事的蠢人。

可不管是谁,伤害裴子瑜的人都必须从这个世界消失。裴子瑜可是他一手养育长大,耗尽了无数心血,楚明熹护短心强,不会让裴子瑜吃上一丁点苦。

顾弛:“他们确实活腻了。”

在魔尊还没出现之前,他师兄可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头号人物。

“你去护着裴子瑜,我去杀人,”楚明熹做为师兄,不会让师弟以身试险:“是时候练练手了。”

“行,”顾弛很相信他师兄的能力:“你别杀红眼了,记得留活口审查。”

楚明熹笑了。

半山腰上大多是树木和石头,地势复杂,容易跌落。有层层白雪掩盖着,暗杀的人更不好察觉。总而言之,这是件难事。

可暗杀的那拔人,似乎是觉得杀死楚明熹更有性价比,竟齐齐从雪中跳出,穿着一身黑衣朝楚明熹的方向杀去。

那拔人,杀人用的武器倒是备的齐全,各种修真炼术的奇人也安排妥当,颇有当年望陵一役备战的气势。

看来这修真界的天。

又要变了。

楚明熹做人张扬,打架更张扬,抽剑之后率先耍了个漂亮的剑花。只可惜他不是个善人,只管杀人,不管埋尸安排身后事。

更何况,修真界大多功夫秘籍都是他一手开创的,楚明熹能创降敌之法,自然也会破敌之法。

他不知裴子瑜的受伤情况,很是担忧,他着急去见裴子瑜,出手就比较暴躁。飞身冲去,手起刀落,剑剑不留人。

空中扬起色泽亮丽的血花,与飘落的白雪接触融合,竟生出了一副诡谲的美感。

楚明熹下意识惦念起了裴子瑜。

裴子瑜这时候在做什么呢?

顾弛找到他了吗?

裴子瑜为何当初不理他?

是因为受伤了么……

他还记得师弟的一句提醒。

楚明熹杀疯之前硬生生克制住了情绪,把最后两个人砍断了手腿,挑废了筋,留了他们勉强能说话的性命。楚明熹将剑抵在其中一人脖子上:“说,是谁指使你杀裴子瑜的?”

那人倒是有骨气,咬碎牙,毒发身亡。

楚明熹:“啧。”

他用剑割开了那人的嘴唇,发现暗杀者牙下藏有毙命的毒药,药剂强药效快,看来是专门培养的死士。

楚明熹心情更不好了:“说。”

另一个人想耍花招,瞒天过海:“我是泽天教的人,只要你给我一条生路——”

“生路?”楚明熹一剑刺下去:“你一条断脊之犬还有条件跟我提?不知道我就是泽天教的副教主吗?”

一剑封喉,一剑毙命。

血流在了楚明熹的剑下。

冰天雪地里,躺着的全成了尸体。

而这些尸体,全都来路不明,身上竟没有一样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楚明熹心下无语,罢了,去找裴子瑜吧。

他徒手抓了一把雪,简单处理了剑身上的血。好不容易重逢,楚明熹可不想给裴子瑜留下凶神恶煞的一面。

随后,楚明熹寻着雪地上的脚印,找到了坐在石板上的裴子瑜。裴子瑜没有掀开面纱,仍旧遮着脸,他的脚下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应该是裴子瑜身上流出来的。

楚明熹在心里骂了句脏话,早知道多捅他们几刀了。

“回来了?”顾弛扬起了手里的扇子:“查到凶手是什么人了吗?”

楚明熹抬眸,淡淡道:“死士,查不出来。”

看见楚明熹回来,裴子瑜的腿往里一缩,显然是不想让楚明熹看到伤口。

裴子瑜沉默着,没有说话。

不说话,伤口也不让瞧。

楚明熹恼了,又想起裴子瑜之前遇到危险时不向他求助,心里便愈加火大。

他们又没有断绝关系,裴子瑜为何无视他。

偏偏这厮生气与寻常人不同,楚明熹越气,脸上便越表现不出来。他冷眼打量一番裴子瑜,而后抽出剑,挑开对方挂着的面纱,将裴子瑜完整的脸露了出来。

那是一张清水芙蓉般的美人相,瞳孔清澈如溪,大而幼圆,朦朦胧胧似有水意,竟能让人心生怜爱之情。

身着银白色衣袍,浮动层层暗金,好似天上贪玩的仙鹤,轻盈灵动,又似一卷触不得的云,飘逸袅袅。

龙泉剑没处理干净,还有一滴死人血沾上了裴子瑜的侧脸。

裴子瑜微微睁大瞳孔。

“裴子瑜,”楚明熹面无表情道:“我教过你,遇到危险要向我求助。不过是过了五年,你就将我教给你的东西全忘了?”

“……也将我忘了?”

楚明熹一向将他护在身后,今日却提剑挑纱,剑刃正对。裴子瑜抬眸看去,眸子里充满不敢置信的神情,久久不能言。

如今还是头一遭。

半晌而后,他心里千万语道不尽的痛楚最终化为一句辩解:“没有……”

他怎敢。

裴子瑜绝对不会忘记楚明熹。

楚明熹于他而言,不仅仅是相处多年的师尊。

裴子瑜生怕对方不听:“对不起,我当时——”

飒的一声,楚明熹提剑收回,牢牢安置在剑鞘里。手很稳,唯独耳边缀上的银质流苏还在扰他心神:“罢了,我就当你是受惊过度,不用向我道歉。”

“……希望没有下次。”

裴子瑜心里一动。

楚明熹对待徒弟的态度还是唯一份,不忍心打骂,怪也怪不了几句。总是对徒弟心软,连让徒弟道歉都受不了。

幸亏那位长老不在场,否则又骂楚明熹惯子如杀子,不会教育徒弟。

顾弛算是半个野生师父,见不得他们闹别扭,强行岔开话题:“子瑜啊,你认识那些死士吗?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

“认识。”

裴子瑜擦掉脸上沾的死人血:“文心宗的谢月寻,就是我下手杀的。”

谢月寻于文心宗的份量,等同楚明熹于泽天教。可即便都是二把手,权利能力还是不等同。

谢月寻是被宗主压制下去的,楚明熹却是教主担心他太过惆怅,硬按上去的头衔与权利。

但想杀副宗主不容易。

裴子瑜易容潜在谢月寻身旁跟踪行程,筹备的有一段时间。谢月寻过于谨慎,很多次裴子瑜都以为自己会死于非命。

然皇天不负,在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夜晚,裴子瑜着一身黑衣,袭进谢月寻寝室毒杀。

顾弛觉得此事疑点重重:“你杀的?咒骨毒从何而来——莫不是你研制出来的?”

裴子瑜失笑:“不是,宫姐姐给的。”

“宫无艳?”楚明熹猜测。

裴子瑜点了点头:“对。”

望陵一役里,百香宫被魔尊灭了宫,血流成河横尸遍野,惹众神佛心疼。按理来说,宫无艳那位大小姐也应该遭遇不幸,没想到,上天还是垂怜了她。

活下来的宫无艳隐姓埋名,远离江湖纷争。

可冤魂不能安息,宫无艳每每闭眼都能梦回那日绝境。万般痛苦下,宫无艳意外遇见裴子瑜,两人一拍即合,打算还世人一个真相。

修真界必然有内鬼。

否则光凭魔族那些人,根本杀不了那么多修仙之人。

宫无艳这些年一直在查找真相,不惜研制毒药——若不是咒骨毒太有特殊性,泽天教的人恐怕查不到她头上。

顾弛折扇:“那她现在在哪儿?”

裴子瑜:“在我的家里。”

此话随口便道,稀松又平常,仿若旁人问他“你吃了吗”,他答“吃了”这般习以为常。

楚明熹唇角一僵。

顾弛不由得诧异:“为何那次我没有见到她?”

裴子瑜想起:“她那日处理余药招遭人追杀,我也不曾见过。”

顾弛展开扇面:“既如此,我们去瞧瞧那位姑娘吧。”

裴子瑜伤痕累累,若是以往,楚明熹肯定上手抱他回房了。可他们已分别五年,重逢也有些尴尬,楚明熹拿捏分寸,只好扶了裴子瑜一把。

一扶,楚明熹才发觉裴子瑜的手糙了些。

离开他身边后,裴子瑜又受了多少苦呢……

“裴子瑜,”楚明熹眯起眼眸:“这五年来都是你一个人过的?”

裴子瑜没挣开:“对。”

顾弛松了口气:”看来我猜对了,子瑜这些年就是一个人过的。师兄,你瞧瞧你家子瑜多厉害,会种菜会做饭,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顾弛又笑道:“子瑜,你知道吗?你师父这些年来一直待在天一阁,平日里赏赏花、钓钓鱼,也不曾修炼。若不是今天,我还怀疑他抽不出剑呢。”

裴子瑜闻言,抓紧了楚明熹冰凉的手。

楚明熹没料到子瑜会主动示好,不虞的心情逐渐消散,甚有心思回呛顾弛:“怎么,你想试试?”

顾弛怂了:“哈哈不敢不敢。”

裴子瑜:“……”

裴子瑜牢牢抓紧,没有松开,用衣袖遮住,与楚明熹十指相扣。

楚明熹习以为常,任由对方抓住。既然裴子瑜愿意让他扶,那他也愿意让裴子瑜牵着。

只是他不知,裴子瑜心里不是滋味,没有重逢的喜悦,而有默认命运的悲切。

楚明熹的手太凉了。

……不正常的凉。

楚明熹没有备药的习惯,不能及时包扎裴子瑜身上的伤口——只因楚明熹实力太强,没什么受伤的机会。顾弛在很早时期意识到这一点,所以跟师兄出去时也从不备药。

所幸裴子瑜家里有药箱,离这里不算远,回去便可处理伤口。

万秀山是个好地,宛若世外桃源,地广人稀土地肥沃。裴子瑜的房子颇大,分外院与内宅,五脏俱全,栽好的菜都已收回,栅栏里养了不少肥猪老牛。

楚明熹觉得这里新鲜。

新鲜归新鲜,楚明熹始终不觉这里好。毕竟裴子瑜以前是他徒弟,吃穿用度都是一手操办,这里却一丝一毫没有他的气息。做为师尊的占有欲,又开始作祟。

他们穿过院子,打开宅门,一眼瞧见传闻中死去多年的宫无艳。

“砰——!”

宫无艳手起刀落,菜刀横砍了过去。楚明熹下意识将裴子瑜护在身后,所幸及时接住刀刃,拿手里拈了拈:“还挺谨慎。”

“近日里追杀我和裴子瑜的人太多,不得不谨慎,”宫无艳叹了口气,夺回菜刀:“不过,若是你追杀,我恐怕再谨慎也只有死路一条。”

楚明熹:“那你算是好运。”

“是好运,五年前只有我一人活了下来,”宫无艳挽起耳边碎发,干脆利落:“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但裴子瑜的伤势要紧,我去给他拿药箱。”

语毕,宫大小姐撩开帘子,轻车熟路提来药箱。

楚明熹嘴唇抿直。

她倒是熟练……

宫无艳将药箱递给裴子瑜,裴子瑜轻轻点头道谢,一手拧开瓶盖,慢慢涂抹。

顾弛:“现在能说了吗?”

宫无艳转过身:“行,我交个底。当年百香宫的盟友文心宗反叛,联合魔尊屠我满门。”

“我不仅要杀谢月寻,我还要杀了文心宗的宗主!”

“那日倘若不是长老拼死救我,我恐怕早已命丧黄泉。如今我活了下来,必须给无数英魂一个交代!”

宫无艳眼底的坚定清晰可见,往日暗沉在此时此刻消失无踪,竟恢复成最初那般英姿飒爽。

仿佛一切都没发生,宫无艳还是那位意气风发的大小姐。

“先不论是不是真的,”顾弛拿扇支住下巴,略微头疼:“自古仙魔两不相融,文心宗为何要联合魔尊?这不应该啊……”

“恐怕是为了飞升。”楚明熹静静道。

楚明熹细细盘点:“飞升有条件,一是修炼,二是功德。魔尊作的孽越多,推翻魔尊的人就会收到越多的功德。如今无论是金都还是野外,寺庙里都会修文心宗主的雕像,他这般做倒是极有可能。”

裴子瑜停住动作:“他就是为了功德。”

顾弛没想到裴子瑜会这么坚定不移,不由得震惊,看过来:“这么笃定?”

“对,”裴子瑜迎上对方目光,本坚定的态度瞬间低了下去:“……我觉得真相就是这个。”

裴子瑜身为异世穿越者,不仅知道真相,也知道所有人的结局。但他说不出口,旁人不会相信,只会将他看成失心疯。

裴子瑜一心虚,错将药粉撒了些出来,星星点点沾上木桌。毕竟他伤的是右手,在别人眼里,左手用不惯也是极为正常。

“小心,”楚明熹稳住裴子瑜跌下来的药瓶,冰凉的触感再次袭来:“我来吧。”

裴子瑜一怔。

他慢慢伸出手腕,没有拒绝,任由楚明熹处理伤口。

楚明熹接过他白皙纤细的手腕,垂下浓睫,将药粉撒在他的伤口处,细细揉抹。

上药的刺激性过强,裴子瑜缩了下,没忍住:“好痛……”

楚明熹动作顿住。

楚明熹托起裴子瑜上药的手,轻轻吹了吹,像是一种无言的安抚与纵容。而后继续动作,只是力度比之前更轻柔了些。

好凉,裴子瑜眼睫乱颤。

如此亲昵的行为,顾弛见怪不怪,更亲密的事情他都见到过。楚明熹养徒弟实在过分宠溺,不怪长老们都劝楚明熹不要太惯着裴子瑜。

宫无艳不在泽天教,不曾见过,不由得震惊。

裴子瑜在万秀山不嫌苦嫌累,下毒杀人也干脆利落,视伤痕于无物,流多少血也一声不吭,仿佛只要有口气就能爬起来。她如今第一次见裴子瑜这般——柔弱。

更令她震惊的是,原来江湖传闻不是空穴来风。

宫无艳拿菜刀开核桃,若有所思:“看来你们的传闻不是无中生有……”

裴子瑜没明白,抬眸看过去:“什么传闻?”

“凡间写了不少关于你们的话本,”宫无艳觉得无所谓,耸耸肩:“说你们师徒之间的感情不太纯,疑似有染。”

楚明熹:“呵。”

“为何这么传?”裴子瑜微微蹙眉。

宫无艳把开了的核桃扔给顾弛:“他们说楚明熹害怕打雷,每次打雷时你就去了楚明熹的房间,陪着他一起睡。”

裴子瑜:“……”

这怎么传出去的,有人趴床底下了?

楚明熹不以为然:“这倒传的不假。”

宫无艳再次开核桃的手都有些颤:“这居然是真的?那他们说,子瑜下山做任务时遭人调戏,还打算让子瑜当兔儿爷。你当场就把那人杀了?”

楚明熹高高在上:“是我杀的,怎么了?”

裴子瑜越听越深感不对劲:“他们还传了什么?”

“还有很多——”宫无艳当厨子偷吃核桃:“等等,你们就这么容易接受这些传闻了?是问心无愧,还是真跟传闻说的一样啊?”

楚明熹嗤笑:“他们闲的。”

“不过我也挺好奇,”楚明熹撞上裴子瑜的目光:“裴子瑜,你能接受我们在一起……的传闻吗?”

楚明熹此人平时是冷艳雅痞的派头,常年摸刀斩剑又塑了层洗不净的杀气,于外人眼里,就是个不怒自威高高在上的美人魔头。而今却这般与小辈开玩笑,着实是……为“老”不尊。

旁人没料到他会作此反应,纷纷感到讶然,余下三人面面厮觑,竟无一人能猜中楚明熹的心思。但论最百思不得其解的,恐怕只有裴子瑜一人。

那位情绪捉摸不透的尊上还捏着裴子瑜的手腕,虽是极轻极松的力度,可就是有股掌控的感觉,叫裴子瑜怎样都觉得挣脱不开。

况且也明白,裴子瑜是不会反抗他的。

用流言蜚语来逗人,他是真的好意思。

楚明熹定定看着裴子瑜,心里没什么负担,过去五年里,他在裴子瑜面前并没有长辈架子,逗徒弟逗习惯了。

他明白这个问题不妥,像是在故意戏弄。也明白对方会误会,误将那流言与他的态度当了真。可他们分开的时间太长久,楚明熹想求个心安,想知道他在裴子瑜心里的份量有多少。

他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只想窥探裴子瑜的内心,便这般执着地盯着裴子瑜。

裴子瑜正对他探究的目光,心下一紧,眼睫轻轻颤动,许久没有开口。

楚明熹为什么想问他这种问题?

楚明熹是想知道什么呢……

随即而来的情绪,便是一阵阵忐忑与不安。

该怎样回答呢?

若是情愿,只怕引起楚明熹误会,让那流言蜚语从此变成不容置疑的真相;

若非情愿,又怕惹得楚明熹气恼,误解成养了多年的徒弟不想与他沾上一点边。

裴子瑜至今记得弃修那天,他的师父眼底是那般痛楚,不可置信。五年前他就伤过一次楚明熹,去时抛情抛义,不顾楚明熹心情。

如今重逢,思念之情亦未消散,他又何必故意去气楚明熹呢?

何况,裴子瑜每每想起楚明熹,心里积攒的懊悔便愈加之多。他不怨天怨地,只怨自己为何不能勇敢一些。

他抑郁落魄时,曾想过剃度出家,洗去前尘,从此与青灯佛香长伴。然而,方丈道他心念太杂,按捺不住,只恐敬不住漫天神佛。

那些心念里,一笔一划记载着楚明熹之名。

别说是传闻,只要楚明熹能稳当活着,裴子瑜什么都愿意做。

裴子瑜久久不言,楚明熹逐渐心神不宁。

楚明熹确实想知自己于裴子瑜心里的份量,想知自己与旁人有何不同。但他容易对裴子瑜心软,不想强迫裴子瑜说些不情不愿的话。

楚明熹敛回眼:“罢了,那些都是传闻。”

“是传闻不假…”裴子瑜习惯性扯住楚明熹的袖袍,不愿让对方移走视线:“但是,我确实很想跟你在一起生活。”

裴子瑜态度诚恳,眼也不眨盯着楚明熹,眸光是数不尽的向往,就差把“师父你能不能重新收我为徒”俩字儿写在脸上了。

打脸就打脸吧。

他还是想回到楚明熹的身边。

听到这句,顾弛难掩笑意。他做为楚明熹十几年的同门师弟,很是熟悉楚明熹的为人。

楚明熹视裴子瑜为掌上明珠,疼爱有加,若裴子瑜愿重还楚明熹身边,楚明熹定会摆脱郁郁寡欢的心态。

楚明熹赏了他一眼:“是么?”

裴子瑜点头。

“天一阁的桃花还开着,”楚明熹起身,避开了裴子瑜的触碰,声线有些飘忽:“……想赏花便去吧。”

裴子瑜抓了个空,无措地抿了抿唇。

既然误会解开,那接下来便要常人用食一事。

裴子瑜受伤不易走动,泽天教那俩又算是客人,今日掌厨的就成了宫无艳。不过他俩也没闲着,在一旁打下手。

核桃炒鸡丁、胡萝卜炖牛肉、加上红烧肉与西湖醋鱼,三菜一汤算是齐活了,对付四人足以。

裴子瑜特意坐在楚明熹身旁,他知晓楚明熹的吃食喜好,所以布菜的时候将鱼挪近了点——因为楚明熹爱吃鱼。

简直像是在,孝敬楚明熹这位阔别五年的师父。

楚明熹眼里尽收,心底默默想,他倒是记得清楚。喜欢的还是不喜欢的,裴子瑜都记得。

楚明熹垂眸:“我没耐心挑刺。”

“我帮你挑。”

裴子瑜在楚明熹身边待太久,久到都有耐心伺候这个事儿精。楚明熹不光挑刺,还这不吃那不吃。

说着,裴子瑜夹了一块沾上香醋汁的鱼肉,极其有耐心,低下头,恭恭敬敬为楚明熹挑鱼里面的刺。

楚明熹借余光去瞧裴子瑜,怎么看都觉得他特别乖,永远那么可爱可怜,一直看着也不嫌漫长。

宫无艳端来炖牛肉:“开饭吧,尝尝我的手艺?”

顾弛夹了一筷子:“味道极好。”

宫无艳轻笑:“本小姐也算是当年的修真界奇才,这种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楚明熹:“是啊。”

但饭菜没有暗杀的文心宗要紧,他们夸了几句菜肴就转而谈回了正事。

顾弛正了正色:“现在都知道谢月寻死于咒骨毒,你们做为怀疑对象恐怕会有危险,文心宗也会一直派人追杀。你们想好接下来如何打算了吗?”

宫无艳抬眸,放下筷子:“你们没来之前,我和子瑜打算离开这片地,一路躲藏。现在,恐怕还得向你们求招。”

“子瑜跟我走。”楚明熹说。

裴子瑜被喊名时,还在继续挑刺。若能让楚明熹心情好些,他就是挑一万条鱼都无所谓。

谁不曾想,楚明熹提起他的名字,还冰释前嫌,愿意将他接回泽天教好好养着。

裴子瑜匆忙抬头:“啊?”

楚明熹眯起眼,脸色不虞:“不然你想去哪里?”

“不,”裴子瑜不想让他误会:“我愿意回去。”

楚明熹待他极好。

即便他当年抛下一切,当了传统意义上大逆不道的逆徒,楚明熹还是不会恨他,依然那么心软。

或许是养久了。

他们如家人一般,会吵架翻脸,会互不理解。可是时间会冲淡一切,余下的回忆都很美好,他们兜兜转转,还是要一起回家过年。

不过这样挺好,即便是家人,裴子瑜也想陪着楚明熹走到生命的尽头。

宫无艳的归处也好找,顾夫人在凡间建起一栋花满楼,表面上是生意兴隆如火如荼的酒楼,实则是他们专门布下的情报网。宫无艳待在那里最好。

一餐结束,四人分别,为光明奔赴。裴子瑜擅长易容,临走前还送宫无艳了几张人皮面具。

楚明熹没打算御剑飞行,而是从栅栏里牵了一匹已有年月的马,让裴子瑜稳稳坐在上面。他则牵着马,踩着雪地走,赏一路冬景。

他想跟裴子瑜单独谈谈。

然而,气氛比外面的落雪还冷,楚明熹过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开口,静静地走着。虽说美人光看脸也赏心悦目,但裴子瑜依旧觉得尴尬。

裴子瑜先开了口:“你为什么不御剑呢?”

“想问你。”楚明熹驻足,让马停住。

裴子瑜好奇:“问什么?”

他们恰巧停在梅花旁,色泽鲜丽,香气暗幽,竟沦成了楚明熹的陪衬。

“想问你这么多年,后悔了没有?可今日一见,想必你并不后悔。”楚明熹望向坐在高处的裴子瑜,沉吟而后道:“那我问你,这么多年……你想过我吗?”

这句话,从师父嘴里说出并无歧义。就像见许久不见的亲人一样,问一句想不想家并不奇怪。

但是,又不一样。

楚明熹心思难以捉摸,只怕是有别的意思,这会这般问道。

楚明熹轻轻将话撂下,看着裴子瑜。在茫茫白雪之中,在漫天花瓣之下,他的眼里别无他物。

只有裴子瑜一人。

楚明熹移不开眼,裴子瑜也不敢躲闪。对于这个问题,裴子瑜不愿撒谎、不愿否认,这五年里,他想楚明熹想到夜夜不能寐,越想越心痛。

不仅如此,裴子瑜也悔恨自己当年的懦弱,不该那般抑郁,不该那般低沉。他早该明白,不论前方是否存在厚霾,他都应该一直陪在楚明熹身旁。

他坐在马背上,深思片刻,攸地伸出手,轻轻摘掉落在楚明熹肩头的花瓣:“嗯。”

楚明熹睨过去一眼:“嗯?”

楚明熹才不会接受模棱两可的回答。

“我……”裴子瑜只觉心跳快了些:“我很想你。”

“想?”楚明熹面容平静,不知信了还是没信:“你不是怕我吗?”

裴子瑜解释:“对不起,我当年说的只是气话。”

“气话?”楚明熹敛回眼,声音淡了些:“原来那只是气话……”

楚明熹牵起马,继续往前走。

楚明熹望着前方落雪,沉思片刻又道:“房间还在原来位置。想待在天一阁就待吧,想出去玩就去吧。你随意……注意安全。”

听闻此言,裴子瑜心里一紧。

楚明熹以前总会惯着他,经常担忧带不好徒弟,导致楚明熹渗透了他生活的方方面面,有一定的保护欲与掌控欲。

而今却漫不经心,好似裴子瑜以后做什么都跟楚明熹无关。他绝对把楚明熹惹恼了。

于是,裴子瑜急忙道:“那不是气话……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很回天一阁,每日每夜都很想。”

“行,”楚明熹定定瞧着,打算从头翻旧账:“当初那个书生怎么回事?让你出家就出家。”

裴子瑜匆忙否认:”不是他建议的,是我想弃修出家。但是寺庙没收我,说我心念太杂,敬不了神佛……”

楚明熹哂笑:“太杂?”

别说出家,修仙之人也不可心念太杂,否则容易走火入魔,走上邪魔外道。裴子瑜在泽天教修炼那么多年,他可从未发觉有什么问题。

那究竟是杂哪里去了?

“裴子瑜,”楚明熹嗤笑了声,活生生气的:“我养你这么多年,可从未听闻这一事。你最好不是今天看到我才编出来的。”

楚明熹:“说,杂到哪里去了?”

“我……”裴子瑜有些说不出口。

楚明熹:“说话。”

楚明熹不笑时,泡在死人堆里的杀气又展示了出来,冷漠又绝情。轻飘飘两个字,能将人吓坏。

若顾弛还在,必定会劝楚明熹不要那么凶,可如今顾弛不在,裴子瑜只能自己面对。

他确实很怕楚明熹生气。

裴子瑜闭上眼,破罐子破摔般地说道:“关于你——”

“因为你,我敬不了神佛。”

楚明熹淡淡看着,闻言当即就想道一句放屁,撒谎真是撒到天上去了。然而,这位尊上的脑海里不合时宜浮现出宫小姐今日侃的流言,一时噎住,不由感到错愕。

细细想来,裴子瑜还在他身旁时就黏人得过分,师父长师父短不说,他遇到什么祸事,裴子瑜这个徒弟却比他这个师父还急——这般细想,流言恐怕真不是空穴来风。

他养了这么多年的徒弟,居然养歪了???

与此同时,裴子瑜心态没好到哪里去,唯恐楚明熹不信任他。见楚明熹移开视线,他内心紧张,一跃从马匹上跳下去。

裴子瑜径直走到楚明熹面前,身高悬殊,他只得仰起头,不甘又委屈:“我没有编,也没有撒谎。”

“这不关陆卓君的事情,我没有因为他才弃修。是因为你,只因为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陆卓君是那位书生。

不仅如此,陆卓君与裴子瑜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他们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

在最初的世界里,他们是古籍研究员,探墓时意外寻到了文字记载的野籍,不知因何种缘故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正因此,裴子瑜了解所有人的结局,才会如此怜惜楚明熹。

“这些年里,我真的很想你……”

楚明熹面色微僵。

他身为裴子瑜的长辈与师父,当然要将裴子瑜领上正道。像恋师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楚明熹没把裴子瑜的腿打断都算是仁慈。

这兔崽子莫不是走火入魔了吧?

楚明熹心情复杂:“句句属实?”

裴子瑜很诚恳:“属实!”

楚明熹:“……”

他倒宁愿裴子瑜撒谎了。

所幸,顾弛御剑赶来,打破了两人的僵持。顾弛应该是调头折返,神色难得慌张:“师兄,不好了,教主遭人毒杀,投放的是咒骨毒!”

文心宗的谢月寻就死于此毒,如今又有人投给泽天教教主,是不是一人暂且不说,那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咒骨毒?”楚明熹动作微顿:“教主怎么样了?”

顾弛:“教主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反贼捉拿下来,正在审呢。只是咒骨毒这种东西,不是只有百香宫会制作吗?”

“不,”裴子瑜不想让他们怀疑到宫无艳身上:“只要有秘籍谁人都能做。要么是秘籍被押住了,要么真是宫家的人——但跟宫姐姐无关。”

宫无艳知晓凶手为何人,且与泽天教无怨无仇,再者裴子瑜陪着她杀过人,所以必定不是宫无派那一派的人。

楚明熹“嗯”了一声,又问道:“回去瞧瞧?”

裴子瑜匆忙点头。

三人便启程,一同赶至泽天教。

时隔五年,泽天教重建过一番,皇帝亲笔御赐“护国柱石”一玉匾,想收敛都藏不住霸气。在仙气飘飘的泽天教里,这玉匾倒是不伦不类。

当年修真界死了半边人,如今已有许多人不知裴子瑜为何人,只能向楚明熹问道:“尊上,这位是?”

楚明熹淡淡应道:“是我徒弟。”

裴子瑜心里一动。

弟子行礼抱拳,选择让路。

一抬步进门,五彩鹦鹉扑棱着色泽光丽的翅膀,直朝楚明熹飞去,稳当停在对方肩上,聒噪叫了好几次:“楚明熹,大事不好啦!”

楚明熹瞥了一眼顾弛,顾弛无奈摆摆手。

“教主不是没出事吗?”楚明熹难掩嫌弃之意,问道:“你一天天跟他学了什么?”

小鹦鹉:“啊哦。”

裴子瑜鼓起勇气,用指尖轻抚过小鹦鹉光滑毛绒的脑袋,它一点都不怕生,甚至蹭了蹭裴子瑜的指尖。

“这是谁养的?”裴子瑜有些好奇:“说话真的很流利诶。”

楚明熹:“我。”

“我会说话,”小鹦鹉颇为得意,高昂起头:“还会讲故事:〔引用〕当然,寻常的路人会认为我的玫瑰花和你们差不多。但她比你们全部加起来还重要,因为我给她浇过水。因为我给她盖过玻璃罩……”

小鹦鹉讲的是《小王子》里面的一段话。

裴子瑜做为穿越者,一听就知道,因为他曾经亲口给害怕打雷的楚明熹讲过,那是用来安抚楚明熹的故事。

没想到,顾弛竟品出了其中特殊,笑道:“这是子瑜编的吧?民间都没有这么新疑的故事。若非鹦鹉会学人说话,我恐怕都没机会听……”

裴子瑜颇为害躁:“不,其实是埃克苏佩里先生所著。”

“这名字倒是古怪,”顾弛展开扇面:“师兄,以前子瑜给你讲过这个人没有?”

讲过,裴子瑜心想。

并且不只给楚明熹一人讲过。在无病无灾的少年时期,裴子瑜其实还跟一个姑娘讲过。

可惜的是,那位姑娘五年前就死了。

让裴子瑜悔恨终生。

楚明熹挑眉看过去:“这么好奇?”

“是啊我一直很好奇,”顾弛:“子瑜是从哪听来这些稀奇古怪的故事的?

顾弛摇了摇手中扇,感慨道:“有时候,我真怀疑子瑜来自另一个世界……”

裴子瑜没料到,唇角一僵:“……说不定我就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呢。”

他紧张时,会下意识捏紧衣袍。

这个习惯,裴子瑜自己都没注意,却被站在身旁的楚明熹发觉了。

这也要紧张么?

正思量着,三人已跨进了教主的泽心宫。

纷纷行礼,规矩不能忘。

教主跟楚明熹不同门却是同辈的人,很是年轻俊朗。他已在那里候着,沏了杯茶慢慢悠悠地喝着,没有受伤的样子,倒是云淡风轻。

可一碰见,那股淡然的模样随即消失不见:“你们再来晚点我就要死了——诶,子瑜回来了?来了就别走了,知不知道你师父想你想到快要死了?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

三言两语就能把楚明熹的脸丢完了。

毕竟,楚明熹在外形象可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啊?”裴子瑜感到意外。

“程千秋,”楚明熹睨过去眼,不胜其烦:“凶手呢?你这是被暗杀之后的样子?”

“在暗阁呢,”程千秋起身,嬉皮笑脸伸了个懒腰:“幸好本少爷身法无敌,不出三招就折了她。”

随之,一名弟子匆匆赶来,行完礼之后汇报:“尊上,严刑拷打过。那人还是什么都不说。”

程千秋“呵”了一声:“死鸭子嘴硬。”

他拿起一把青面山水扇,展开扇了扇:“咒骨毒是百香宫独门秘籍,从不外传,想必这多半是宫家的人。”

“教主,”裴子瑜深思片刻,道:“让我去见见她吧。”

程千秋动作顿住:“哦?”

裴子瑜分析道:“教主,此人若是手下,被抓时就应该服毒示忠。如此看,此人定是制毒之人,而会研制咒骨毒必定跟宫家脱不了干系。”

“我知道一些事情,教主,就让我跟她谈谈吧。”

程千秋挑了下眉,晃晃掌心扇,跟楚明熹对视了一眼。

见对方无疑义,程千秋才道:“你且去试试吧。”

暗阁其实是泽心阁的地下室。

裴子瑜离开以后,阁内就只剩下他们这群同龄同辈的尊上了。

桌面上摆满造型精美的点心,可程千秋现在没心情吃:“子瑜知道什么啊?”

顾弛没把自己当外人,薅了块蟹粉酥:“应该与宫姑娘有关吧。”

“哪个宫姑娘?”程千秋大吃一惊:“不会是宫无艳吧,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楚明熹抿了一口茶:“活着,还跟子瑜策划杀了文心宗的谢月寻。”

程千秋更不可置信了:“他们杀的?等等,他们为什么要杀谢月寻?宫无艳跟他有仇?”

“大着呢,”楚明熹轻叹了口气:“宫无艳跟他们有灭宫之仇,被文心宗宗主坑了。”

程千秋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这也太魔幻了吧?子瑜呢,我要去问问子瑜!”

“别急,”楚明熹闲闲地朝对方扔去红枣:“裴子瑜是我一手养大的,我清楚他的能力。不仅精通兵器熟用法术,审人也是一流。”

“怎么审?”程千秋接住,忽而想起眼前这位人形兵器的做事风格:“不会跟你一样的审法吧?真是好的不教,教坏的……”

最早泽天楚郎能止小儿夜啼一事可不是白传的。

楚明熹其人,若不是师承泽天教,若不是屠过魔族,他平时的作风都不像是什么正人君子。

从来不把人当人。

提剑杀人,眼睛从来不眨。

楚明熹懒得否认:“到时候就知道了。”

“你真能吹,”程千秋越吃红枣越觉得咯:“别说是练剑,裴子瑜就是削个苹果你也能夸他牛逼……你别太爱了。”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裴子瑜从暗阁里走出,浑身上下都是血,糟蹋了一身白。他的表情很是茫然,边想着心事边擦干净手里的血。

“她死了,”裴子瑜心里郁闷:“不愿信我的话——我说我与小宫主交情颇深,宫无艳还活着,并且知道灭口凶手是谁。”

裴子瑜:“她起初不信,后来我背出制作咒骨毒的秘籍。她便疯了,咬舌自尽。我想,她也没料到一直在报恩的文心宗就是他们的灭宫凶手吧。”

顾弛幽幽感慨:“这倒是可怜……”

“咒骨毒难以研制,文心宗的人恐怕还会来找,”裴子瑜在暗阁里就想好了对策:“让我顶了她的位置吧,我去当卧底。”

程千秋可不赞同:“太危险了,要去也应该是我们大人去。”

“我知道配方,”裴子瑜道:“而且我最擅长易容术,我当卧底稳妥些。”

这个想法确实大胆,一冒头时,裴子瑜就明白泽天教的长辈们绝不允许。

若是想执行,恐怕还得找楚明熹冒险一下。

裴子瑜知道楚明熹向来吃软不吃硬,只是心里胆怯底气不足,犹豫好久才鼓起勇气:“师父,你让我去吧,我不会出事的。而且我相信你能保护好我……你保护我,好不好?”

他还扯了扯楚明熹的袖角,卖乖撒娇的意味非常明显。

楚明熹一时没反应。

脸上的表情也不明显,紫若藤萝花的瞳孔浓稠又低沉,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耳边的金细流苏轻颤,似乎是动摇了。

半晌,楚明熹才道:“就当那人没死,给外界传还活着吧。”

程千秋和顾弛面面相觑。

楚明熹抽出丝绸,轻轻擦掉裴子瑜溅上的血:“别太有心理负担。鹦鹉在前台挂着呢,这会也到喂食的时间了,你带它去吃点东西。”

裴子瑜点点头:“好。”

裴子瑜等楚明熹擦完,才一一告辞离开泽心阁,去接小鹦鹉回家了。

人一走,程千秋便没了好脸色:“你不是最疼裴子瑜吗?以前捧在手心拍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现在才几年啊你就不管不顾,非要让裴子瑜参与这么危险的事情?!”

楚明熹淡淡道:“他愿意。”

“他愿意就让他去了?”教主不能理解:“你也太惯着裴子瑜了吧,裴子瑜是你媳妇儿吗?幸亏柳长老闭关修炼了,否则又要骂你带坏徒弟,品行不端!”

楚明熹:“随意。”

他对别人的看法不以为然,只要子瑜开心就好。

但楚明熹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能让程千秋气得咬牙切齿:“你惯着他小事就好,这种大事也能让他去?稍有不慎,子瑜就会掉脑袋——别到时候你还没死,裴子瑜就先死在你面前!”

大抵是气太狠了,程千秋后知后觉才想起自己说错了话。

然而程千秋刚想找补,话就被楚明熹打断了:“他不会死。我在认他为徒的那天就说过,我会护他一世周全。”

“你怎么护?”程千秋气头又上来了:“你想陪着他一起翻案,你疯了?!”

楚明熹淡淡地应:“就当我疯了吧。”

他只要没死,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裴子瑜。

程千秋怒不可遏:“我真是要被你气死。”

楚明熹:“呵。”

顾弛见情况不对,赶紧当个乐呵呵的好人来打圆场,一边劝着一个。片刻之后,程千秋的心情才终于被安抚下来。

“你我好歹在泽天教一起长大,虽不是同门,但也是同辈,”程千秋叹了口气,心情复杂:“我希望你们能成功翻案,也希望你们……能好好活着。”

楚明熹抬眸:“我会的。”

他答应的是前面一个条件。

楚明熹虽于道德意义来讲不算是好人,但心里还算有底线与良知,绝不会让深埋在地下的英魂白白枉死。

哪怕条件是夺走性命。

楚明熹也很乐意迎接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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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总是不想让我当咸鱼裴子瑜
未完结 | 来源:书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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