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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入渊

作者:渺渺云间月 发表时间:2024-02-02

好看的小说《太子入渊》作者:渺渺云间月,祁英沈星言是小说太子入渊中的主人公,小说的主要内容:沈星言当然是不会离开祁英的,只是祁英似乎不太相信这件事,所以想要把他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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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入渊小说
太子入渊
渺渺云间月
已完结 | 来源: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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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入渊》精选

“抓住他!”

“别让他跑了!”

沈星言如一只被鬣狗追赶的野兔在竹林中飞快的穿梭,身后是嘈杂的追喊声和马蹄声。

“嗖~”一支箭从他耳畔堪堪掠过,钉穿前方一棵毛竹,只差一点就射穿了他的脑袋。

“别射要害!圣上说了此人可伤不可死,要生擒!”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沈星言已经汗如雨下。

“咚!”沈星言被地上凸起的朽木绊了一跤,整个人飞起后重重的摔在地上,由于惯性,他狼狈的在地上连滚三圈,直至腰部撞上一棵竹子才停下。

树上的竹叶被撞的簌簌飘落。

策马追赶的官兵已经将他包围。

沈星言倒在地上,身上落着零零散散的枯叶,入目便是细长的马腿,身上的疼痛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尤其是腰部,疼的他无法再爬起来。

有人下了马,朝他走来。

沈星言挣扎着欲从地上爬起,却被那人一脚踹在脸上,他又重重的跌回地上,鼻腔里瞬间充斥着血腥味。

领头的男人,啐了一口,上前一脚踩在他脸上,咬着后槽牙冷笑道:“跑啊!再跑一个试试?让兄弟们好一通追!”

沈星言喘着粗气,鼻息间尽是血腥味和枯叶泥土的气味。

那人蹲下身一把揪起他的衣领,看着满脸血的男人,粗旷的脸上浮起一笑。

“你好啊,十万两!”

有人陆陆续续下了马,高大的身影矗立在竹林中。

“听闻南渊太子可是出了名的貌美,怎么是这副鬼样子?咱们不会是抓错人了吧?大哥,给他擦擦干净让兄弟们瞧瞧呗。”

几个男人爆发出一阵笑声。

“好!今儿个抓着前朝太子,立了大功,就给兄弟们擦干净瞧瞧。”揪着沈星言衣领的男人,从腰间拿出一块帕子,粗粝的帕子粗鲁的在沈星言脸上一通胡乱擦拭。

沈星言攥紧拳头,他的视线下滑落在男人腰间的短刀上,他不能死,他的孩子和两个妹妹还在家里···

“刷—”短刀出窍,刹那间就抹了男人的脖子,前一秒还在兴致勃勃要欣赏猎物的男人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下一秒殷红的血液自脖颈间喷射而出,男人僵硬的倒在地上···

血液将地上的枯叶染红,竹林被风吹的沙沙作响,生了几分寒意。

一群官兵被眼前突发的情景吓得后退一步,纷纷拔刀警惕的地上的男人。

沈星言缓缓从地上站起,一张白玉般的脸还残留着点点殷红,如雪上红梅,生出一种诡异的美,仿若妖邪出世。

“拿下他!”官兵们蜂拥而上。

沈星言握紧手中的短刀,直面挥刀冲杀而来的官兵····

温热的血液飞溅,入目皆是一片血红,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年刑场上的一幕。

那时的他还是南渊最尊贵的太子殿下,他亲手处斩了那个少年的全家,他们的血也是这般温热···

天空彤云密布,午门外观刑的人群乌泱泱的一片。

那个相伴他十载的少年,满身枷锁,连跪带爬到他面前,苦苦哀求他放过他的家人,少年一声声的叩首。

“太子殿下,祁家没有叛国···”

“祁家没有叛国!”

少年被官兵们强行拖开,却还在不断的喊着他:阿言。

阿言,我父亲没有叛国。

阿言,不要这样,求求你了。

阿言啊,换个人,不要是你,不能是你。

我会疯的,阿言···

···

沈星言看着刑场上的人,耳畔是少年嘶哑悲戚的哭喊,他拿起桌上的斩立决,丢出。

斩立诀落地。

刽子手扬起手中的大刀,刀落,鲜血喷出,场上人头落地,他听到少年撕心裂肺的哭喊,官兵们将少年按在地上。

“沈星言,你杀了我吧。”

他走进少年时,只听到这么一句有气无力的话。

他俯视着地上狼狈的少年,他缓缓蹲下身。

“祁英,你不会死在今日,你要用你的命给所有南渊心怀不轨之人一个警示。”沈星言说这话时听不出一丝怜悯,仿佛眼前的少年只是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一般。

他说:“孤会亲自挑断你的手脚筋脉,废去你的武功,你会失去五感,会堕入黑暗,耳不能听,目不能视,口不能言。”

“你会被挂在城墙上示众,直到你死去,风干。”

少年抬起那双灰败的眸子惶恐又迷茫的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那一刻,沈星言清晰的在少年的眼中看到了绝望,曾经满眼光芒的少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死去···

身旁的内侍递上匕首,沈星言面无表情的接过刀。

官兵们怕他挣扎,几个人联手将少年死死制住。

少年没有任何挣扎,只是望着面前的沈星言。

第一刀,断的是右手经脉,少年没有叫出声,只是默默的咬紧了牙关。

“为什么啊?阿言···”

第二刀,断的是左手经脉,少年疼出一身汗,一张毫无血色的薄唇轻颤。

第三刀,断的是左脚经脉,少年眸中的雾水凝结,他颤抖着问:阿言,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沈星言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满手的鲜血,却不敢抬头看少年一眼。

他说:没有,只是你该死了。

那语气平静的好似在说,你该回家了。

第四刀,断的是右脚经脉,少年眸中的泪水滚落。

四肢经脉尽断,少年没有喊一声疼,却是不甘心的盯着眼前的太子。

他问:阿言,相伴十年,你对我可曾我有过真心?

沈星言低着头,看着他的血液在沙粒上蜿蜒。

须臾

他抬眸望进那双含泪的眸子,淡淡道:不曾。

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少年心脏碎裂的声音,他看着少年疯魔般仰天狂笑···

他给少年喂了五识散,五识尽失。

他看着少年残破的躯体被挂在城楼上,身上的血液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路过的行人纷纷避之不及···

···

竹林中,随着最后一个官兵倒下,沈星言也已经遍体鳞伤,那只握刀的手染满了黏腻的鲜血,他松开僵硬的手指,短刀滑落。

他无力的靠坐在一棵竹子上望着透过竹叶的阳光,喘着气,眼中却满是疲倦。

那人回来了···

沈星言扶着竹子,强撑起身子,转身朝着家的方向一瘸一拐的赶去,心里默默祈祷着他们没有被发现。

沈星言一路跌跌撞撞,总算赶到了山脚下的茅屋。

彼时,临近黄昏,金灿灿的红霞满天。

小屋一切如常,两个妹妹正在院中忙活着,曾经金贵的公主穿着寻常人家的破布衣衫,一个熟练的赶着院中的鸡鸭回笼,一个在灶台生火做饭,已经冒起袅袅炊烟···

沈以柔挥着藤条赶鸭子问:“阿瑶,风吟去镇上卖画怎么还没回来?”

“可能替你找那颗绯红珍珠去了,咳咳咳···”沈沐瑶被烟呛的直咳嗽。

“都怪我,那珍珠稀罕,我不该卖的。”

“···是该怪你。”沈沐瑶低声嘟囔了一句,转而又道“算了,反正我们都要搬家了。”

“哥哥说我们这几日就搬走,可小珩儿的烧才刚退。”

“嗯,你忙完进去看看他醒了没。”

···

小屋依旧是一副岁月静好···

沈星言悄然松了口气,早已透支的身体终是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沈以柔一回头就见兄长浑身血痕的半跪在门口。

“哥哥!”沈以柔飞奔过去“你受伤了?”

“快···快走!带上珩儿,东西都不要了,马上就走。”

“好···好···”沈以柔开始发抖,她已经猜到,他们还是找来了。

这两年他们随时都在为着这一天做着准备,这样的平静的日子又怎会长久。

沈以柔扶不起他,转过头喊妹妹帮忙,却见沈沐瑶满脸惊恐,她手中的锅铲落下,发出哐的一声响。

沈以柔顺着她的视线往身后望去,瞬间吓得跌坐在地。

密密麻麻的脚步声错落有致的散开,那是训练有素的红甲禁卫军。

“呵!”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那熟悉的声音让沈星言头皮发麻,他僵在原地,不敢回头看,仿佛身后有什么吃人的鬼怪,只要他一回头就会被拖入深渊···

“沈-星-言”那人一字一顿的叫着他名字,是他无数次噩梦中的声音,只是梦中那人一遍遍的喊着他阿言,热烈的,凄凉的。

他还是来了···

沈星言绝望的闭了闭眼,僵硬的扭过头。

男人一身玄衣金龙,眉目冷厉,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

“还跑吗?”他那样勾着唇角,眼里的寒意却直逼人心。

沈星言怔愣的望着他,他的变化很大,那双一动就笑的眼失了夺目的光芒,五官也更加锋利了,仿佛这些年在打光剑影里淬炼出的锋芒,周身弥漫着沁入骨髓的寒意···

祁英俯下身逼近他,薄唇微启:“怎么?五年了,认不得了?”

沈星言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干裂的嘴唇微启。

“祁英···”

—-

祁英,你今日又干什么坏事了?

祁英,从孤床上起来,到底你是伴读还是孤是伴读?

祁英,你给孤滚回自己房间!

祁英,别闹,把你的脑袋拿开,你把孤衣衫蹭湿了···

祁英···

祁英···

····

无数次,这个人叫着他的名字都让他觉得是一种享受,他喜欢听沈星言唤他祁英,那温润的嗓音如春日暖风,总让他觉得每唤一声都像是爱称一般,有种飘在云端的舒适感。

“砰!”沈星言突然被踹飞数米,这一脚正中胸口,直踹的他猛的呕出一口血。

“哥哥!”

沈星言倒在地上疼的缓不过气,剧痛让他的脑袋一片混沌,他听着两个妹妹在叫他,那声音却仿佛遥远又缥缈···

“啊—”沈沐瑶一声惨叫让恍惚的沈星言强行清醒了几分。

两个禁卫军抓着两个妹妹手腕拧到了身后,小姑娘生的纤弱,手腕就如两根白葱一般纤细脆弱,仿佛稍稍一使劲就能将人折断骨头。

沈沐瑶惊恐的哭喊着:“哥救我!”

“放···放开她们···”沈星言挣扎着想要爬过去,却被祁英一脚踹翻。

祁英一脚踩在沈星言的胸口上,他面无表情指向沈以柔和沈沐瑶,冷冷的开口:“她们两个赏你们了!”

禁卫军们面面相觑了一下,转而拽着两个公主往屋内拖去。

“不要,哥···救我···”

两个妹妹挣扎哭喊着被强行拖拽。

“放开她们!”沈星言爆发出最后的力气,他挣开祁英的脚爬过去,却被祁英一把薅住了头发,顺势扯了回来。

沈以柔和沈沐瑶尖叫着,踢打着,被几个禁军扯着头发拖进屋里。

屋内传出此起彼伏凄厉的惨叫声。

“不要!”沈星言狼狈的跪在祁英脚下,痛哭流涕的哀求道“祁英,不要这样,你有什么怨气冲着我来,放过她们!我求你了!你杀我,放过她们···”

“杀了你?”祁英眯着眼,他冷笑着俯身捏起沈星言的下颌,“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朕要你生不如死!”

他狠狠的咬着最后四个字,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屋内的惨叫声还在继续。

沈星言抱住他的腿,浑身颤抖的哀求道:“是我对不起你,你怎么对我我都认了,她们是无辜的,你放过她们吧,她们什么也没做啊!”

“呵!无辜?”祁英咬牙道“什么是无辜?我祁家三百五十二口哪个不无辜?我爹不无辜?我大姐不无辜?我二姐和她腹中那未出生的孩子不无辜?我那年仅三岁的小外甥不无辜?当初我求你的时候你怎么不放过他们?”

沈星言呼吸一颤,泪水挂在睫毛上,他浑身冰凉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现在你求我放过她们?”祁英歪着脑袋露出一抹残忍的笑,缓缓吐出几个字:“你-休-想!”

泪水悄然滑落,沈星言知道,眼前的人已经不再是以前的祁英了,他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带着满身的怨气,他会摧毁一切,要将他揉成渣。

“你先叫他们出来,我们谈谈,有好多事你都不知道,你一定会想知道的,求你了,祁英。”

看着苦苦哀求的沈星言,他心里无比痛快,“可我不想跟你谈。”

沈星言眼见对方不为所动,他一把抽出祁英腰间的匕首抵在他脖子上,威胁道:“叫他们出来!”

祁英饶有兴趣的睨着他,完全不把这点威胁放在眼里,只要他出手下一秒死的就是沈星言,可他就想看看对方敢不敢下这个手。

两人对峙着,禁卫军们拔刀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将沈星言拿下。

“爹爹···”一声软萌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沈星言眼中浮现一抹苦色,他回首望去。

小亓珩抱着一只灰色的兔子玩偶站在屋子门口。

屋里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爹爹···”沈亓珩的声音染上哭腔,待反应过来眼前的情况后,小团子哇哇大哭起来。

爹爹?祁英瞥向屋门口那个哭唧唧的小团子。

沈星言彻底崩溃了,他收回刀抵在了自己脖子上。

“祁英,过往欠你的,今日一并还你,只求你放过她们···”

祁英定是恨死他了,沈星言知道,只有他死了,祁英才能解恨···

就在他准备了结这一切的时候,他手里的刀被踢飞,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掐住了他纤细的脖颈,强烈的窒息感袭来。

透过泪幕,他看见祁英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恨不得立刻掐死他一般。

他咬牙切齿道:“想一死了之?你凭什么死的这么舒服?凭什么?!我同意了吗?!你给我睁大眼睛看着,看着他们是怎么死的!”

沈星言被掐的面红耳赤,突然又被祁英猛的甩开。

“抓着他!”

一声令下,禁卫军上前将沈星言扭住双臂,后膝被重物狠狠一砸,他被迫双膝跪地,一个禁卫军,抓着他的头发,强迫他看向屋子。

祁英抽出长刀,逼近屋门口的小亓珩。

小亓珩吓得止住了哭声,抱紧了怀中的兔子玩偶,一双眸子含着眼泪怯怯的望着走到自己面前的男人。

祁英看到小家伙怀中抱着的小灰兔心头一震,他记得这个兔子是那年秋猎时他打来亲手缝的。

那时候的他将十个手指头都扎破了才缝好这个兔子,他依旧记得沈星言看到那只兔子时忍俊不禁的模样。

沈星言说,男子之间送兔子传出去可是要叫人笑话的。

那时的他哪里懂得这些,那是他第一次那般费心送人礼物,却被人嫌弃了,他气鼓鼓要收回,沈星言却不肯,说:既送了孤,哪有再收回去的理。

那时候他想,金尊玉贵的太子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见过?只不过是碍于情面才收下吧。

后来,他也一直未再见过这只玩偶。

他一直以为沈星言嫌弃这只兔子,定是转手就丢了。如今再见,竟然在这个小娃娃的手中。

祁英双眼猩红,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握紧手中的长刀。

“祁英!不要···”

“求你了,他还是个孩子。”

“祁英,你不要动他,你给我个机会,我们谈谈···”

身后是沈星言奋力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看到祁英手中的刀扬起。

“不要!!”沈星言爆发出最后的力气,挣脱了禁卫军的手,可男人手中的长刀还是劈下了。

“砰!”哀求的声音戛然而止,禁卫军一掌劈晕了他,那只被砍成两半的灰兔玩偶也悄然落地···

沈星言做了个很长的梦,他梦见自己第一次见到祁英的那日。

他的父皇领着他见了刚打完胜仗回来的大将军。

那时的祁英只是个八岁的娃娃,比他矮了半个脑袋,长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乖巧的跟在祁枭身后。

沈星言第一次见着这般好看的男孩子,却不敢多看,只是佯作认真的听着两家父亲的谈话,当他转头时,正对上男孩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男孩咧嘴一笑,好像整个屋子都亮了起来,他的笑容是那样干净纯粹。

沈星言从小就少言寡语,见着这么个一说话就笑的孩子,心里是欢喜的,可面上始终波澜不惊。

后来,他的父皇让他在众世家子弟中择一人做侍读。

他在一众的孩子中一眼就见着祁英,可他并不打算选祁英,那孩子太活跃了,他只想要一个安静乖巧的侍读。

他该选太傅家的公子,他的母后同他交代的,他也准备这样做。

可当他经过祁英时,那孩子悄悄拉住了他的衣袖。

“殿下选我。”那孩子满眼期待的盯着他。

沈星言想拉回自己的衣袖,祁英却死死的捏着他的衣角,执拗的想要靠近。

他能感觉到祁英那热烈的喜爱,他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于是,祁英成了他的侍读,人前恭敬的称他殿下,无人时调皮的唤他阿言。

风吟总板着脸训斥他没大没小,可祁英却总是笑眯眯的凑到他身旁,故意甜甜的唤他阿言,阿言哥哥,太子哥哥。

气的风吟每次都说要去找圣上告状。

沈星言总是佯装冷漠的推开他,继续拿起书。

他们一起读书,一起习字,在夏日的午后躺在凉亭里睡的四仰八叉。

偶尔也会一起爬树掏个鸟窝,把树下的护卫们吓出一身冷汗。

祁英的笑容好像从未从脸上消失过,他总是那样快乐,连带着木讷的沈星言也跟着活跃了不少。

在等级森严的东宫里,只有祁英像个跳脱的猴子,没少挨打。

挨过打后总是装可怜,要沈星言陪他,要摸摸头,狡猾的要睡沈星言的床···

仗着自己年纪小,他总是那样耍无赖,却又让沈星言无法拒绝。

这般闹着,笑着,悄悄的长大···

少年时期的祁英越发在东宫待不住,他就带着沈星言偷偷溜出宫玩,胡吃海塞,买一堆没用的小玩意,玩腻了就一股脑的送给街边的孩子们,然后出城纵马奔驰。

叛逆的少年,也会去偷挖某个人家偷偷埋在槐树下的女儿红,两个人趁月色正好,坐在东宫的屋顶上对月饮酒。

祁英说:将来我也要像父亲一样为你守这天下,做你的剑。

沈星言问他:那你也会娶妻生子吗?

祁英静默了片刻,没有答,只是看着他傻笑。

对于祁英不回答的行为,沈星言只当他是默认了,那一刻他心里莫名堵的厉害。

反正孤会娶妻生子。

丢下这句话他起身离开,却不料脚底打滑从屋顶掉了下去,坠落的那一刻,他看到少年惊慌的飞扑过来抱住他,将自己的身体垫在了下面···

他被赶来的护卫接下,而少年却摔断了左臂,养了半年才好全。

后来,有一日祁英突然对他说:你做你想做的事,不必管我。

少年还是那样笑,沈星言却知道他在回答那晚的问题。

···

沈星言是被一桶冷水泼醒的,那桶水将他从头到脚淋了个透,身上的伤口沾了水疼的愈发厉害,那水撒了盐···

沈星言闷声咬牙,疼的直抽气。

他的四肢被戴上了沉重的镣铐,狼狈的抬起头,正对上祁英那双深如寒潭的眸子。

两个禁卫军上前将他提起,按着他跪下。

沈星言这才发现面前的供案上摆着的是祁家人的牌位。

祁枭的牌位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接着是祁玉,祁敏,祁忠···

这个“忠”字是沈星言起的,祁忠出生时,祁英高兴的拉着他回家说要看齐敏生的娃娃,齐敏抱着儿子给他们二人看。

齐敏说:请太子殿下赐名。

祁英望着他笑。

那时的皇帝已经开始怀疑祁枭,沈星言提笔在纸上写下一字“忠”。

祁枭知道他的用心,立刻就将“祁忠”二字入了族谱,大摆宴席。

祁家出事的时候,祁忠还不满三岁,太傅朝上死谏,罪不及幼子,于是那孩子被养在掖庭,半月后死于一场大火···

祁家三百五十二口人的牌位,惨烈的摆满了七张供桌。

沈星言抬头望着他,哑着嗓子问:“祁英,他们在哪?”

祁英居高临下的睨着他,看着他眼中的泪水,却有一种莫名的痛快。

看啊,这个人也会痛。

他冷漠的将那劈成两半的兔子玩偶丢在沈星言面前。

“死了,尸体丢去喂狗了,这会应该只剩一堆骨头了,你要看吗?”

沈星言心脏骤停,脑子一阵嗡鸣。

茫然,无措,心痛,窒息···

死了···

丢去喂狗了···

这句话就像一记重锤将他的心脏敲的粉碎,他感觉自己被推入了无尽的深渊,眼前一片漆黑,他颤抖着捧起那残破的兔子玩偶,上面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绝望铺天盖地的袭来。

他张着嘴却仿佛被人掐住咽喉,只能发出干哑的低嚎···

他的珩儿,还那样小,祁英怎么会这么残忍?

“啊啊!!我杀了你!”沈星言咆哮着要扑过去,禁卫军死死的制住他的肩膀。

“杀我?”祁英冷笑“当年在刑场,你该补一刀取了我的性命,现在想杀我?迟了!”

沈星言闭了闭眼,仿佛对这个世界已经彻底没了留恋,他苦笑了一下。

“那你杀了我,替他们报仇吧。”

祁英蹲下身,猛的扯起他的头发,疯魔般的咬牙道:“死多简单?你怎么能死?你该把我受过的苦都受一遍,为沈氏为你父皇所犯下的罪孽赎罪!给我磕头!”

他猛的将沈星言的头砸向地面,额头与地面重击发出一声闷响,沈星言顿时血流如注。

“我祁家三代为南渊尽忠,血战沙场,却不得你一句求情,你欠我祁家的,欠我爹的,磕头!!”

【“父皇,祁家三代忠良,不可因几封不明所以的信件就此定祁家叛国,父皇三思啊!”】

【“混账!朕做事要你置喙?再多说一句你这个太子就别当了!”】

【“儿臣可不当这个太子,但眼见父皇就要冤杀忠臣,儿臣不得不谏!”】

【“你这个逆子敢忤逆朕,来人!拖下去!”】

“三万赤羽军因你父皇的猜忌,军粮尽断,我们血战三日,却等不到援军,长生岭埋了三万忠骨啊!沈氏,不配为君!磕头!”

【“太子殿下,不可再前进了,赤羽军已经没了,再往前恐遭敌军埋伏啊!”】

【“孤带一小队精锐过去,你们在后方等!”】

【“太子殿下不可啊!”】

【“驾!”】

“你我十载交情,你却主动请旨监斩我祁家三百五十二口,亲手挑断我四肢经脉,不露愧色,你冷心薄幸,磕头!!”

【“臣祁枭,恳求太子殿下念在你与阿英十年情谊的份上,出手保下阿英。”】

【“将军须知有时候活着还不如死,他会受不了的。”】

【“臣知道太子手中有一种药,吃了可以让人忘却前尘往事,求太子赐药。”】

沈星言被按着脑袋在地上一通猛砸,早已经满脸鲜血,昏头脑涨。

他无力的倒在地上。

他想,如果就这样死了也好,一身血债也算了结了。

“我全家骨枯黄土,你太子殿下洞房花烛,娶妻生子,你···”他仰起头,将眼眶中的热泪逼回,却忍不住声音发颤“真是凉薄啊···”

沈星言像一块破布一样被禁卫军拖了出去,他们将他双手吊起,他跪在朝臣上朝的承德殿外,昏昏沉沉,在昏迷和清醒之间挣扎着。

春日的夜里下了雨,绵延的春雨连续下了三日。

他浑身的血迹都被雨水冲刷的干净,皮肉翻起的伤口泛着白,发丝湿答答的粘在白皙的脸上脖颈上,他垂着脑袋,像是没有气息一般。

禁卫军一日都要来查看几次,确保他还有呼吸。

新朝的臣子们经过他时总要看上几眼,有的甚至啐上一口痰,那些归降的南渊旧臣总是无奈的叹息,曾经南渊金贵无比的太子殿下如今却是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承德殿中隐隐传出议事的声音。

祁英单手托腮,半眯着眼眸依靠在龙椅上,听着底下朝臣们讨论着江南某处的水灾。

大乾成立之初,百废待兴,这位新帝以雷霆手段收服了一众南渊旧臣,不愿臣服的统统砍了,九族之内无一活口,连归隐机会也不留。

便是归降的南渊旧臣,也时有不知因何突然就被抄家处斩的。

这两年,这位年轻的帝王更是喜怒不显于形,朝臣们战战兢兢生怕说错了什么就要被拉出去砍头。

他们时而看看皇帝的脸色,时而慷慨陈词,无一人敢提殿外的亡国太子。

“裴卿。”祁英突然开口,承德殿瞬间鸦雀无声。

原本还在神游的左都御史裴真听到皇帝点名,瞬间回神,上前一步。

“臣在。”

祁英饶有兴趣的睨着他:“裴卿一早上心不在焉,可是有话要说?”

裴真紧张咽了咽口水,“圣上恕罪,臣只是昨夜未休息好,适才有些走神。”

“哦?”祁英嗤笑一声问“说说看你在前朝是个什么职位。”

裴真听到前朝二字,立刻扑通一声跪下:“臣如今已经是圣上的臣子,前朝与臣再无关系。”

“你紧张什么?朕不过随口问问,你答便是。”

群臣看向裴真,纷纷替这个年轻的大人捏了把汗。

只听裴真颤声道:“臣在前朝经历司任经历,正六品。得圣上垂爱,臣今任左都御史,正二品。”

“言官嘛。”祁英淡笑着“想说什么就说,你若什么都不说藏在心里,你还做什么言官?”

裴真俯首,依旧不敢多言。

“说吧,朕恕你无罪。”

裴真心脏砰砰狂跳,他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问:“臣斗胆,那前朝太子已经在殿外三日,敢问圣上准备如何处置这前朝太子?”

群臣默默将视线移到了皇帝脸上,他们最想问的一个问题终于有人问出口,都想看看皇帝会如何作答。

祁英勾唇反问:“裴卿有何看法?”

裴真抬眸看向龙椅上的天子,那张俊美冷酷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

谁能想到五年前在刑场上垂死的少年,如今却成了掌控着所有人生死的君王。

他能有什么看法,他怕把自己看死啊!

“回圣上,臣···没有看法。”

祁英那张脸瞬间冷了几分:“没有看法?”

“没有看法的问题就不该提出来,你指望谁给你答案?”

裴真慌忙俯首请罪:“圣上恕罪。”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说看,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裴真不敢抬头,脑子飞速的运转,他现在该说什么?

毕竟他们二人的关系非比寻常,他甚至还听说过从前的新帝曾用身体为沈星言挡过箭,后又有传言二人关系不纯,可如今这情况···

不对,我管他什么关系,作为前朝旧臣,他应该···

“前朝余孽,臣以为应当即刻绞杀。”

裴真坚定的看着座上的天子。

“即刻绞杀?”祁英瞅了他一眼,而后看向群臣问“你们也这么认为?”

群臣异口同声附和。

祁英抬眸望向雨中那抹小小的影子,勾唇道“起来吧。”

裴真这才爬起了身,他的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

承德殿退朝了,朝臣们陆陆续续的从沈星言身旁经过,直到最后一个人离开,脚步声消失在偌大的殿前。

沈星言短促的呼吸着,失血,长时间的淋雨让他身体一度失温又莫名的发热,他的身体在止不住的微颤。

午后,雨势渐大,周围满是嘈杂的雨声。

不知过了多久。

有人停在他面前,那是一双玄色锻金龙纹靴。

祁英长的高,身旁的大太监只能伸直胳膊高举着红伞,雨水噼啪打在伞面。

沈星言已经无法抬头,他跪在那,全身的重量也都依托在手腕上吊着的那两根铁链。

“今日早朝,你的旧臣们建议朕对你即刻绞杀。”祁英的声音不轻不重的从上方传来。

沈星言一动不动的垂着脑袋,他根本不在意他的话。

“说说看,你想要怎么个死法?”

沈星言无法回答。

“不说话?”祁英轻笑,转而吩咐一旁的禁卫军拿来一条鞭子。

“朕问你一句,你若不答,就抽你一鞭。”

那鞭子上带着勾刺,一鞭下去皮开肉绽,禁卫军都是常年习武,那手劲比天牢里的狱卒更大。

“啪!”一声脆响,无数勾刺嵌入血肉,挑出,鞭子所及之处犹如活生生撕下一片皮肉,那白衣轻裹的背上瞬间洇开一阵血红。

沈星言从喉间发出一声嘶哑的惨叫,疼的他直哆嗦。

“你的太子妃藏哪去了?”

“···”

“啪!”又是一声脆响。

密密麻麻的疼痛让沈星言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断气了。

“你外祖和其他皇族去了哪?”

“···”

“啪!”

祁英看着地上遍体鳞伤的人,心头莫名涌上一股无名火,他猛的掐住沈星言的下颌抬起,却见那双眼睛里毫无生机,空洞的像死人的眼睛,一张红唇也惨白如纸。

他恨声道:“你想被朕活活打死吗?你对朕就这么残忍,对他们就如此维护?说!他们在哪?”

沈星言缓慢的抬起眸子,看向眼前表情狰狞的男人,他艰难的启唇,声音微如蚊蝇。

祁英听不清,附耳过去。

却听沈星言微弱的说着:“我···不欠你···”

我不欠你···

他心头一痛,随之而来的是滔天的怒火,沈星言说不欠他的?

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就是沈星言。

祁英甩开他的脸,接过一旁禁卫军的鞭子:“你不说朕就打到你说为止!”

手中的鞭子狠狠挥下,一鞭又一鞭的落在那具残破的身体上,洇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沈星言全身都在止不住的痉挛,终是没了声音,昏死过去。

雨还在下,年轻的帝王被浇了个透,雨水汇聚在下颌滴落,手中鞭子没有再落下,他无声看着雨中那人单薄的背影···

一旁的大太监悄悄抬眸看了一眼他的神情,冷漠中掺杂着一丝无以名状的苦涩,他颤颤巍巍的上前为皇帝撑伞挡住雨水,却不敢吭声。

祁英手中的鞭子落下,淡漠的声音响起:“去看看他死了没。”

禁卫军立刻上前探了探沈星言的呼吸,确定人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才回禀道:“启禀圣上,他还有一口气,但他失血过多,又发着高热,若是再用刑,怕是活不成了。”

大太监明显感觉祁英松了口气,适时开口道:“圣上,前朝太子还未招供,可要让人先保下他性命再行逼供?”

祁英斜睨了他一眼,那眼神吓得他呼吸一滞,慌忙低下头,他心慌的以为自己揣测错了圣意,正要改口,就听上方飘来一句:“嗯,你去安排。”

大太监松了口气,祁英已经迈步离开伞底,一众太监慌忙冒雨追上。

赵立是新朝成立后新招进宫的,因长相清秀干净又读过书,被皇帝提拔成了太监总管,可这两年他总觉得皇帝喜怒无常,时常莫名发怒动辄杀人,前朝后宫都得提着脑袋做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砍了脑袋。

***

沈星言被赵立丢进一个满是霉味的狭窄小屋,恍惚中,他感觉有人来扒光了他身上的衣衫,每一处伤口都被涂了冰凉的药膏,他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任由着那人折腾,然后陷入沉睡中。

梦中,他好像又回到了隐居的那个小屋。

沈沐瑶半个身子钻进鸡窝里捡鸡蛋,沈以柔抱着小珩儿哄着喂药。

“爹爹。”小珩儿见他回来立刻挣脱了姑姑的怀抱,扑向他,抱住了他的腿,仰着小脸儿抱怨着汤药难喝,问他有没有带好吃的。

沈沐瑶手中抓着几枚鸡蛋笑骂着小东西嘴馋贪吃。

沈星言将他抱起,捏了捏那热乎乎的小脸蛋,真实的感觉让他忍不住落泪。

“爹爹给你做饭吃,今晚给珩儿蒸个蛋羹。”

沈星言把小家伙交回姑姑的魔掌继续喂药,自己则去灶台前生火做饭。

去镇上卖画的风吟也回来了,他一进门就去接替沈星言,一边说着沈星言的画多抢手,一遍抢着干活···

沈星言仿佛局外人一般看着院子里的每个人,不知不觉中已经泪流满面···

沈星言是被人摇醒,那是个十三四岁的白嫩小太监。

小太监见他梦里一直落泪,忍不住将人弄醒了,见着沈星言醒来,那双水灵的眸子弯了起来。

“公子,你该喝药了。”

沈星言没有力气说话,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公子是梦见不开心的事了吧?我看你一直在哭,所以才将你叫醒,你别生气呀。”

沈星言没有动,浑身的伤都在隐隐作痛。

那小太监以为他生气,急忙道:“公子,你别不理我呀,太医说你伤的虽不是致命伤却失血过多,必须得把药喝了,否则容易猝死。”

沈星言无动于衷,甚至期待着死了就能解脱,他已经一无所有,也许他的小珩儿还在黄泉路上孤零零的等着爹爹。

那小太监絮絮叨叨起来:“公子?你喝完药再睡吧?总管公公让我照顾你,我要是把你照顾死了,少不得要掉脑袋的。”

“···”

“公子,我叫元宝,我才十三岁,还是个孩子,您别为难我嘛!”元宝说着呜呜的哭了起来。

“···”沈星言知道这是祁英的手段,把不相干的人与他的性命捆在一起就能逼迫他活下去。

可他现在不关心任何人任何事。

连着三日,沈星言只是躺着闭着眼,不吃也不喝。

元宝没办法只能求助赵立,赵立带了两个禁卫军,强行撬开他的嘴将汤药尽数灌了进去。

可下一秒沈星言就全部呕了出来,接连灌了几次都呕了。

最后他们只能把沈星言四肢捆了,灌了药后迅速把人的口堵了个严实,让他无处可吐。

赵立皱着眉头,看着床上被五花大绑的人,话到嘴边又给咽回去,对于不想活的人,除非给他希望,否则便是勉强维系他的性命也只是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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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完结 | 来源: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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