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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影

作者:苫澜 发表时间:2024-02-09

《寂影》by苫澜,原创小说寂影正火热连载中,围绕主角周楠杨潮青开展故事的小说主要内容:杨潮青面对这所有的意外,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沉默接受,而他现在所经历的一切,也都是因为他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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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影小说
寂影
苫澜
已完结 | 来源:长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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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影》精选

“那么阿雅所说为何?”陈松清蹙眉道,“那些人在你接触以前就不是正常人?”

周楠:“……”

耶律沙挡在他眼前:“你跟我来,你去了就知道了。”

耶律沙年纪不过十六,红发束在身后,长到了蝴蝶骨那儿,眉眼间的乖张与暴戾半分不加修饰,分明是少年稚嫩的面容,想的却比常人还要邪恶,对陈松清恶意的揣测恐怕是他本能反应,料想是跟着周楠这类人有些许久了,什么死生有命、世态炎凉也看清不少。

宣栖和宣众扶住周楠,他们话不怎么多,做事却让人放得下心以致做到心无旁骛。

陈松清现在担忧的倒不是他们的问题,周楠隐瞒了大部分事实,耶律沙不可能不知道,他随时可以从此人口中问出来,可是阿雅不一样,既然那些人在遇到执行队以前就已经不是人类,她所说的生殖细胞又从何而来?

或说……究竟是谁需要这么多的……生殖细胞?

陈松清驻足不前,不知为何,内心的恐慌一时间占据了他的所有思绪,而耶律沙也终于开口:“其实我能感受到,你不是坏人,只可惜阿雅是队长那边的联络员,周哥他试探你只是想确认你的能力,先前他也有找过其他执行者……最终都不幸的被队长发现了,队长只好控制他的摄能部位,并以此要挟他必须研制出在短期内可以实现快速繁殖的‘自由生殖体’,本来我们已经放弃了,可他信你,就一定有他自己的缘故。”

他们在“U”中央的暗道里,陈松清仍在想着阿雅,耶律沙分不清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听自己说话:“毕竟创造就是科研者的宿命……前辈,我们到了。”

耶律沙漫不经心地打开了禁室的门,门后是黑漆漆的一片,他拉下电源的总闸,霎时运作的器械开始向里面延展,禁室恍然变得亮堂堂的,所有物件一览无遗,有老式的发动机和许多木箱收纳的机械零件。

禁室中最惹人注目的,是正中央圆柱形的巨大的培养皿。

那其中豢养的是与人鱼类似的人外物种,却不是人鱼,陈松清认得清楚,那绝对不是人鱼——它的尾部与腰间的连接部分呈现出透明的镭射颜色,可以透过这一层轻薄的光影看见底下是白色的脊骨。它的鳞片极其漂亮,在尾部中段从藏青向瓦灰过渡,最后在鱼尾绽放出晶莹剔透的尾鳍。

人鱼本就不是存在于世的物种,可如今在病毒影响下似乎一切基因变异都在人类可接受的正常范畴内,它与人鱼的差别在于那可见的脊骨。

脊骨到整个后背,被交错的丝线一样的神经连接,构成一对绮丽的龙翅,与前臂交于一处,它的色彩是与飞仙同色系,却几乎可以忽视,在水中没有任何光线反射时根本看不见。

这龙翅鱼尾的主人被困在培养皿,微仰着头,它的头发并不像人类一样,而是呈现流动状,看起来多似幻想世界中的神话人物。

好似万世风流悉砌眉梢,眼尾一簇姣红羞杀蕊珠宫女。

“它名字叫殷池,人外称它为‘应龙之后’,是队长从南海千辛万苦打捞上来的载体,”耶律沙轻抚培养皿,动作格外怜惜,“我能感受到他很痛苦,培养皿的液体流有特制的生物电,只要它一有异动,电流幅度就会不由分说地加大,直到它再次安静。”

他放下了手,绕过培养皿,不久,他从后面抱出两个小孩子,这两个孩子仍在熟睡,样貌已然与人类完全不同,他们的眼角周围有鳞片附着,且手脚冰凉到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们存在的真实性。

陈松清眉头似蹙非蹙,问道:“这不是机械和生物影者,你们在做什么?”

“这是模拟子宫实验而产生的非人类之物——第二代自由生殖体,又称人外育种。”耶律沙怀中的孩子转醒,约莫有六岁,却无法言语,他们用水灵灵的眼睛看着陈松清。

陈松清:“……”

耶律沙轻笑起来,微微低头把他们的脸颊贴在自己脸颊上,道:“前辈,他们和殷池一样都是无性别体,可是被当成这种工具未免太过残忍……我见过队长的前一个自由生殖体,她是西洲的一名执行者,距离上次看见她,还是几年前,她那时与我说,她早就知道队长一直在秘密进行着实验,可她是自愿的,只因为队长曾是她的恩人……当然,最终她把命还给了队长,并以另一种方式活了下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目前殷池和这两个孩子还在试验阶段尚未被染指,周哥希望你可以救下他们。”

“你们定义的自由生殖体是什么?”陈松清伸手触碰了小孩子的脸颊,鳞片的冰冷在他指腹被赋予温度,小孩子有些喜欢地握住了他的大拇指。

耶律沙松了一口气,这片刻温馨仿佛一扫他愁云,便继续道:“自由生殖体,第一阶段是在无性别体的基础上,不断培养它无性生殖的能力,做到直接个体生殖,第二阶段较为复杂,需要人类的血液和生殖细胞来提高新个体的免疫力和行动力,这就是新试管婴儿——人体嫁接理论,而第三阶段的矫正……就例如,你看到的阿雅,就是矫正未成功的结果。”

陈松清一愣:“……也就是说,她的残疾,是新个体未及时矫正所致,并且把我引到这,是有目的?”

耶律沙眼神忽然警惕起来,后退几步,语气也变得急促:“可能也许大概,只是她十分忌讳这个身份,某种意义上,队长反而才是她父亲。”

禁室的门“砰——”一声响起,脆弱的铁门抵挡不住,顷刻间败下阵,来人正是在庇护所门口的守卫,跟在身后的还有阿雅、杨潮青,以及其他守卫,宣栖和宣众还是扶着周楠,只不过被扶的人脸色更差了。

耶律沙猛一抓陈松清衣袖,道:“是齐尔斯!”

后者弧度极浅的摇头,示意暂时按兵不动。

“前辈怎么接下赏金任务,却忽然跑来我‘禁室’欣赏了?”被称为齐尔斯的人不客气地道。

“那还真是万幸,若不来欣赏,怎么知道原来执行者之中也有如此龌龊之人,”陈松清摆手道,“阁下倒是命好。”

他尾音拉得有些长,任谁都能听出其中嘲讽的意味。

杨潮青正好在周楠身边,不想听到这话竟笑了出来,侧身间,从这个角度看,他忽然觉得周楠有些眼熟,便多看了几眼,不经意间道:“摄能部位如果是被药物控制,停药就可以缓解。”

周楠怔了怔,倏然看向杨潮青,小声道:“你怎么知道?”

“也是啊,前辈做事两袖清风、行踪不定,想必定是见识短浅,对那种事格外有心得也是应该,”齐尔斯也不甘示弱,“前辈这是想要我的人外物种了?”

陈松清笑了笑:“阁下肯忍痛割爱自然是接受的,可惜在下接受了赏金任务,它现在是我的奖励,没办法,恕我只能横刀夺爱了。”

耶律沙怀中的两个小孩子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两只来自不同主人的手抓住耶律沙的两只耳朵,另一只手则互相指向他们的两边。

空空荡荡,阴森至极。

“嘶,你们两个。”耶律沙无奈地发出声音,把他们安置在地上,随即走近陈松清,道:“前辈,‘它’要来了,做好准备。”

“它?”

耶律沙没再回答他,而是朝左边格挡了一下,一名人形的机械影者顿时显现出来,同时,陈松清的左边同样有了异样,他弓步后回旋击打在来者的关节处,猛地往下压,导致来人站都站不稳。

隐身?

陈松清愈打愈熟练,可打在它们身上却不痛不痒,他这才看清,这所谓“机械影者”的皮肤表面覆盖有一层反射光线的六边形网状物,没想到这些薄膜组合在一起,竟能够使人刀枪不入。

杨潮青在周楠身边,小声道:“据我所知,就算是特制药物,也只能对生物完全体起压制作用,你应该还混着药物吃下了其他对腹部有害的东西,加上心理作用,才会觉得被控制了。”

周楠听他这么说,想起方才齐尔斯给他的药物中确实有辅料存在:“你如何得知?”

“从前有个人也经常被我这样吓,”杨潮青笑道,“只不过他不是生物完全体。”

周楠:“……”敢情他是被齐尔斯耍了好几年。

可惜就算现在知道了也于事无补,凭齐尔斯的性格,辅料绝不可能是良性,陈松清打他的时候他就有这个意识了,辅料具有慢性毒,早已经伤了他的胃乃至整个腹部。

怪不得几年来总有不时的腹痛,他闭眼嗤笑一番,自己真够蠢的。

“他们在跟什么打?”杨潮青看陈松清不断抵挡着那些东西的攻击,问道。

“用学术点儿的话说,我们暂时还无法定义它们,”周楠眼神里略带恐惧,似乎那是比人外物种还要怪异的怪物,“它们被齐尔斯称为‘战核’,算是他私底下豢养的死士。”

“‘战核’又是什么,和‘战弦’是什么关系?”杨潮青与他极小声的对话,不想还是被齐尔斯听漏了些风声。

齐尔斯回过头来,一改先前在庇护所外的威严形象,眼神轻蔑地看向杨潮青和周楠,其余守卫将他们团团围住,周遭萦绕一股密不透风的窒息感。

杨潮青少说也是看人脸色长大的,几乎是把人的面部表情研究透了,可齐尔斯这一脸把自信与疯狂焊在脸上的,莫说西洲了,世界上恐怕还真找不出第二个。

“周楠,你设给人的奖励颇有些丰厚啊……”齐尔斯像是看穿了周楠,也不期待回答,而是抬手示意其他守卫,将宣栖和宣众分开。

这两兄弟可以说是特异的机械完全体,多年了也不见其生长,仿佛他们被永远定格在了十二岁的模样,但齐尔斯见过他们战斗——仅仅十二岁的身躯,招式却老成,相较机械完全体也可与之媲美,平分秋色,有他们在,周楠想有事都做不到,所以他只能通过控制周楠的摄能部位来保持对这些人的掌控。

宣栖和宣众被带到一边,徒留周楠一人与杨潮青齐肩而立,后者下意识在他旁边扶了他一下,却被他挡开,自己则强忍疼痛站直了身。

也许是腹内溃烂,他想,齐尔斯早有预感的知道自己会有背叛他的一天,而那一天到来之前,他自己也不可能活太久,这就是为何齐尔斯的手下对他如此忠心耿耿的缘故。

“殷池的第一阶段还未完成,你应该看到那两个孩子了,”周楠笑了笑,“我研制出了两个第二代自由生殖体,已经随时可以取用。”

齐尔斯视线回到培养皿下面,那两个孩子手牵着手,身上穿着比他们体型大不少的衬衫,两双澄澈的眼睛天真地看着陈松清和耶律沙,像是在观赏一场武术表演。

“这么小?”齐尔斯将信将疑,他虽不信周楠的忠心,却对他的技术有足够的期望。

“他们与秦昭前辈不一样,模拟子宫很成功,他们是人外育种。”

耶律沙逐渐有些吃力,忽隐忽现的敌人根本不知下一秒会往哪个方向进攻,一直死守根本没用!

陈松清的武器在杨潮青的海舟内部,一开始还是耶律沙分了他一把短刃才不至于使他落于下风,然而这怪物的战力实在恐怖如斯,他们竭力抵挡,身体却仍被刀口划伤了几道,血迹泅到了衣服上,脸颊侧边也有几道伤痕,细密地痛着,就像针尖划过的伤口,正在蚕食着他们鏖战的决心。

杨潮青从未听说过“人外育种”、“自由生殖体”、“模拟子宫实验”等诸如此类的概念,这些陌生的名词令他想起一些不愉快的往事,他瞥了一眼阿雅,见她沉默地在轮椅上坐着,在齐尔斯身边,她从未将目光分给过他们,整个人全然不似先前那样……灵动鲜活。

在他来到这个禁室前,阿雅带着他身边的,名唤“周楠”的男人来到他面前,正想开口说什么,齐尔斯却随之而来,打断了这诡异的气氛。

时间过的恰好,入夜,气温下降,无外乎给了他们彼此心知肚明的心思一点慰籍,杨潮青向群众打听了消息,对现下情形有了大概了解。

而今这位为首的守卫的到来,成了他计划中的一个变数,他明显感觉到,这个守卫即将的所作所为,一定会触及他某个底线。

群众紧闭铁门,似乎不想面对“这尊大神”。

“父亲,耶律沙和十四影已然消失,眼下应该怎么做?”

杨潮青一瞬间几乎是心脏狂跳不止,在阿雅与老妇人对话的时候,他就猜到这个女孩不一定是群众这边的,这一声“父亲”更是笃定了他的猜想,而阿雅的坦荡让他明白——他的存在,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齐尔斯朝身后的其他守卫挥挥手,转向杨潮青,以一种恶寒的眼神看他。

这个举动令杨潮青不解,不免想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他。

“你那位同行者在何处?”齐尔斯朝他开口,语气分不出好坏,神色却是可见的厌恶,杨潮青终于知道怪在哪里了。

他摇摇头,没有多说,怪就怪在,这恨不得他立刻消失的态度,齐尔斯却奈何不得他,更无法对他恶语相向,刀剑相对,他猜齐尔斯绝不是这些人的最终领导者,一念之间,他脑海里出现了赵予的模样,只不过很快被他摒除。

倘若是赵予,既然知道这儿的情况,为何还要让他来此处以身涉险?那么会是谁,杨琳也不一定能在这方面分心。

追溯到往昔,其实他也知道杨琳最初把赵予安排到他身边的用意,赵予原是执行者中性格极为孤僻的类型,指导者若非看他年纪轻轻就能获得不小的成就,早想驱赶了他。

那会儿的指导者叫江则纵,是杨琳在西洲的好友,他告诉杨琳,赵予是亡命之徒,性格分明,认定的事就一定会去做,是非善恶也自有原则,能够善用一定是一把利刃。

于是杨琳把人讨了来,给杨潮青当玩伴。

对杨潮青的说辞则是她对赵予尤为喜爱,并且看不得自己的弟弟一个人独来独往,既然有一个可以当刀使的便宜哥哥,何乐而不为?

实际就是赵予对杨琳怀有知遇之恩,而杨潮青那时候才十五周岁,从小培养的感情更使他们对彼此深信不疑,对赵予来说,世上已没有了与他有关系的人,唯独剩下两个,再不济,他就算自尽,也绝不会当那恩将仇报之人。

还是阿雅替杨潮青把话说了下去:“父亲,他并未和十四影一同行动。”

语气淡漠,只是在陈述事实。

齐尔斯将视线移向周楠,诡谲的游云在上空作势,翻卷着稀疏的星辰压向地面,顿时使人喘不上气,心生压抑。

“佩雅,将那些人都带出来?”

周楠和杨潮青心下一凉,俱是猜出了他的意图,后者略带惊愕的看着周楠,紧张的抿了抿唇。

不等阿雅动手,周楠就出声制止了所有人的行动:“我知道他们在哪里,我带你们去。”

齐尔斯忽然笑起来,霎时铁门连续挟着巨大的撞击声被打开,几十名群众兀自倒地,蜿蜒的血顺流而下,这等状况下,竟无半分惨声传出,也叫在场的人同时心悸起来,那大概不是恐惧,而是肃穆,以及对齐尔斯手段狠毒的阴寒。

沉默则被余下的群众打破,一众妇人们泣不成声的悲痛,绝望的哭喊,还有手脚发抖,精神涣散到几近崩溃的年轻人,还有一位柱着拐杖,默默凝视齐尔斯,风烛残年的老妇人——这一众丧夫痛子的人,哆哆嗦嗦竟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余下这些,救或不救?”齐尔斯饶有趣味道,既然周楠想做英雄,没有身心两痛,又怎能称得上。

“救!现在就走!”周楠眼眶发红,这些人这些年介于他的身份,打心底敬畏他,对他毕恭毕敬,半分不敢怠慢,他心底知道,这些人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害怕过他,或者说,他们害怕的,只是齐尔斯这个恶魔,这些人有时走投无路,还会寻求他的帮助,并且极力回报他们力所能及的一些心意,毕竟周楠从未伤害过他们。

杨潮青随周楠一行人走了,他从未体会过这样残忍的场面,杨琳从不让他接触与训练和任何有可能影响到他心性的事物,殊不知没有任何铺垫的血与肉在当下淋漓尽致、肆无忌惮地奔溅时,反倒足以使任何人对以往建立起来的生死观产生颠覆,他不知,命如草芥,有一天竟然是以这种形式呈现在他所认知的世界。

老妇人吊着一口气,神色凝重地仰望着天,她想,她半生骂尽了天意,此时终于临近结束了,她似一名等待生命终结,心境却仍在跋涉的老者。

万事有终局,莫非有情道,无情游。

杨潮青和周楠走在队伍最前面,周楠为了转移注意力,朝他问道:“你……是十四影的同行者?”

“是。”

很明显,周楠仍沉浸在方才那场杀戮中还未缓过来,杨潮青则感触颇多,鲜血几乎扼杀了除沉默外的所有情绪,血色的阴霾压向心头,堪堪将心脏挤压成痛的模样。

宣栖和宣众跟在他们身后,一言不发,良久,周楠咽下苦涩的血水,又道:“若有机会,替我好好葬了他们。”

他说这话时双眼无神,不知在看向何处,杨潮青还未应下,身后恶魔便又发语:“周楠。”

U形拐角的路有些长,周楠听到这声音时,最初愣了下,旋即才镇定的回头。

齐尔斯抛过来一瓶药水,道:“喝了它。”

周楠:“……”

他垂眸,神情复杂地凝视着药水,当即抬头对上齐尔斯的视线,碧绿的瞳孔仿佛凝聚了某种信念,促使他当众将那瓶药水一饮而尽。

“齐尔斯,你不如早些杀了我,否则你肯定死在我前头。”周楠咬牙道,药水入口不过几秒,腹内就像被火灼烧一样剧痛,喉口的酸水不时往外涌。

罪魁祸首没说什么,只是将手一挥,倏然从袖中飞出一把利刃,径直穿过周楠的侧颊,最后落于庇护所的墙壁之上。

腐蚀刃!

杨潮青霎时就惊住了,不止他,就连周楠都闪过一瞬的畏惧神色,齐尔斯则保持原先那样有恃无恐的态度,这时所有人才知道,他所恃的,从来都只有傍身的武力——以及他生而就携带着的冷血与无情。

“我平生最不喜话多者,你是聪明人,知道我会做什么,能够做什么,也请你认清自己的处境,好有个自知之明。”在齐尔斯的威慑下,其余守卫将恨意悉数转移到了周楠身上。

周楠叹了口气道:“是。”

西洲专业的武术训练有个完整的体系,而影者们有特殊的训练方法。至今人类也分不清,病毒给他们带来的,究竟是好更多还是坏更多,这些“人类”又能否被称为人,尽管是经历了一千年自然选择的普通人类,他们的身体训练程度仍然有限,武功在他们身上得不到极致的展现,这就是人类的硬伤,所以在病毒爆发后,结构改变的影者成为了通往未来的另一条道路。

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人类的思想得以继承在物质上,这就是上天赐予人类最后的希望,影者虽肩负与病毒抗争的能力,可他们的身体却极难适应人类的训练方法。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仿佛天地人间每一次大难临头之际,总会出现一个先知先觉者来驱散这迷茫,于是悟性高的指导者出现了,有了结构改变的人类,这意味着“人的构成”的概念需要加以区分。

人是一个涵盖“生物”、“精神”、“文化”的群体,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同时是丈量万物的尺度,影者的出现,将这个概念清晰化了——自然和人又是一个总和。

阴阳之恒,天地之常,人无完人,世事无常。

世上纷争祸乱应接不暇,红尘琐事频繁复出,得道的人自然很少,普通人的武功训练统称为修行,影者一定能力范围内统称化元,到了影者自身的能力以上,则各招各式适应不同的训练方法,以此划分为暗刺、武士、为将三个层次,三者之姿各有千秋。

齐尔斯的腐蚀刃明显是暗刺之属,以狠绝、迅疾成名,他在警告周楠,他的命死不足惜,自己还轮不到他来指责。

——

禁室的刀光剑影还未停止,齐尔斯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与耶律沙和陈松清打斗的空隙,战核还有时间将那两个孩子带到他面前,此举正式宣布鏖战结束。

陈松清和耶律沙对视一眼,两人都已筋疲力尽,他们心中暗自庆幸,于是一齐望向人群的聚集处,周楠和杨潮青则在齐尔斯那边好似谈着什么。

陈松清第一次碰见如此难缠的对手,耶律沙心知自己拖了后腿,也知道他打的过,只不过顾及自己才心有顾虑,而战核的打法不惜命,这样的打法他们暂且还做不到,迂回战术就只是下下策。

并且耶律沙看到周楠就分心了一大半,他有些心虚地看向陈松清,战后的他呼吸很粗,机械影者不会有汗,唯有深蓝色的血迹顺着短刃的刀尖流下,衬得他整个手臂肌肉紧绷的线条格外紧致,血迹就像是正在攀缘着的深蓝的枝条。

陈松清原先在身后的发尾被甩到前身来,他是侧身,眼睛正看着齐尔斯高谈阔论的模样。

耶律沙松了一口气,熟料却突然被陈松清问了一句:“那人为何杀不得?”

他想起自己在迎战过程中说的话——不能杀这个战核,想来这不仅给陈松清的发挥带来了限制,还使他受了伤,人此刻还在烦躁着。

“倘若她死了,齐尔斯估计会让在场的人都不好过,这么说罢,她是齐尔斯的妻子,”耶律沙知道他在看跟在齐尔斯身后的那名战核,“她就是我说的,队长的前一个自由生殖体,秦昭前辈。”

秦昭没有战后的疲倦,在齐尔斯旁边就像是易碎的瓷器,精致而姣美,好似除却方才与之一战的记忆,此人此容就可抵过一切污浊,如今却怪异为先——只因她美得不可方物,却是见血封喉的利刃。

“原来如此,”陈松清松开紧握短刃的手,道,“你们的队长,倒是该死的怪人。”

耶律沙不打算继续和他讨论齐尔斯,他厌恶齐尔斯厌恶到恨不得将他身千疮百孔的程度,既没什么可说也没什么可问的:“现在我们要过去吗?”

陈松清把短刃还给他,先前从医疗舱摸来的纱布起了作用,边缠边道:“走,他现在没兴趣杀我们,先会合再说。”

杨潮青余光看到陈松清过来了,将位置往周边挪了挪,他并不插手周楠和齐尔斯之间的事情,见陈松清用眼神示意事情如何解决,他便以无奈的表情回应陈松清。

待二人相距甚近了,他们才相互交谈起来,耶律沙则去了宣栖和宣众的身边。

“打听到了一些真相,可惜……”杨潮青现出一瞬间的落寞神情,随即很快被话语掩藏,“齐尔斯此人不好说,我看不清他,他势力很大,背后的人我也猜不出来,也许曾经是我旧识。”

陈松清:“?”

杨潮青一笑,道:“抱歉,忘记告诉你,”他抬手指了指额头,“我从前的记忆已经不记得多少了,或者说,我记忆中留存的人已经寥寥无几,只隐约记得在西洲常接触的一些人。”

“为什么?”

“代价罢,先不说这个,据我所知,他们在进行‘人体嫁接理论’的实验,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培养皿中的人外物种应该是半成品,而这两个孩子应该就是‘人外育种’,并且是‘模拟子宫实验’的成品,”他手抵着嘴唇,他想再想得清晰一些,“为什么他们对这些东西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难道说……他们是需要自由生殖体来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吗?!殖民!”

杨潮青忽然想明白了,于是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揪着陈松清的衣袖不放,并且越揪越紧,此刻他迫切需要人认同自己:“也就是说,自由生殖体只是一种生殖机器,这个模拟子宫实验需要人体嫁接理论的支持,那是不是跟‘试管婴儿’差不多,可是从哪里找这么多的生殖细胞呢,他们要的也不应该是普通人的生殖细胞啊……殖民选择的应该是高品质基因才对。”他声音压的很低,愈是这样,他就愈控制不了自己近乎真相的言语。

陈松清低头,有安抚他的意味,在他耳边小声说:“耶律沙和我说了,自由生殖体,是无性别者无性生殖,他们大概率是想大批生产战核,也就是那方才与我战斗之人,以此来补充战力。”

他双手再次抓紧了陈松清的左手,这简直一语惊醒梦中人,难怪他没有在群众那儿打听到任何有关于这方面的传言,无性生殖在无性别者身上的确可以做到!

“这样做不行,陈松清,这样战核又该算什么,等等,战核是什么……”杨潮青茫然道,“算了,一定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地方,我现在无法在逻辑上解释这一系列事件,你相信我,殖民或是生产战核都不可以,这样做做绝对不行。”

陈松清有些疑惑,却示意他先听听齐尔斯那边怎么说。

围绕他们的那些守卫互相之间心有灵犀,悉数退至十米外等候,齐尔斯将两个孩子交给阿雅后,对周楠态度的忽然转变起了疑心:“你莫不是在他们身上淬了毒,好借机杀了我?”

周楠:“……”

“我不是你,再不济,也不会使阴招,”周楠有些不舍地看向那两只人外育种,忽然好似放下了什么似的,“该你实现诺言了……”

“妥,”齐尔斯一笑,“你们可以走了。”

“哥哥。”宣栖和宣众异口同声道。

“周哥……”耶律沙担忧地观察周楠,想从对方面容上看出些什么意味来,却只有解脱的释然、满腔的仇恨,以及少许的无力……

“等等!”杨潮青喊住齐尔斯,“我还有话!”

齐尔斯与秦昭示意不必动手,难得打算耐着性子听他扯完。

杨潮青知道自己挑明了说不一定有用,但他料定了齐尔斯就算再厌恶自己也绝不会动手,这样双方都挺难看的。

“西洲法则还未完全废除,余下的执法力量也有在暗中调查西洲的日常趋向,齐尔斯,你作为执行者,这么做恐怕于理不合吧?”杨潮青当然知道他这么肆无忌惮的行事作风一定是有背后势力在介入,他此话主旨却不在这处,“人外物种自发现以来,西洲就明令禁止监禁与研究人外物种,而你却不仅监禁,甚至还做出了‘战核’之类不符合西洲研制标准的物种,你想过没有?!它们机械类人亦或是你们定义的其他物种有天反咬人类会发生什么?”

齐尔斯稍微怔愣了下,似乎从杨潮青口中说出的话并非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渐渐产生了想与之辩论的好奇心。

“我认得你,杨潮青,”齐尔斯拍了拍手,坦白道,“不愧是前一任西洲共主,看法简洁明了,一语中的。”

杨潮青也没料到他会如此直白的把他身份戳破,一时语塞。

“可惜不妨告诉你,人类既然想突破思维,依照以往固有的运行规律断然是不可取的,科学是疯狂又理性的存在,你不会不知道,我看过你作的文章,其中有一篇叫《死神之眸》,你有过对此类问题出现的构想,你所说例如人类之所以被称为人,不是因为它们的灵长和生物结构位于自然界的顶端,而是因为它们创造了语言、艺术、宗教、哲学、科学等诸如此类的存有,然而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也仅限在这几个方面,认知可以是信仰、可以是艺术,也可以是抽象的存在,甚至可以是宇宙起源和生命初始,你说它们的自我意识到底是有,却不成熟,有朝一日也终会被自然选择淘汰。”

齐尔斯这样说,杨潮青也联想起了他在《死神之眸》中他所作的一句:它们简直颠覆我的认知,它们让深藏世间的丑恶抖落时我疯痴癫狂,它们让死神朝我挥镰时我热血腾飞,它们让万劫不复的深渊逆流而上时,叫我沉沦淌失。

“……”杨潮青扶额,他作此文章的本意是反对乌托邦式的现构世界,不想却让齐尔斯断章取义,说成是他自己认为机械类人也有可取之处了,“你的曲解真有意思。”

其实齐尔斯这段话已经给了他一个选择了,如今人类妄想以一己之力挽回这些年地球所经受的苦难,纯粹是痴人说梦,杨琳也和他提过,倘若人类无法做到珍惜地球,也总有其他事物能做到,反正地球上又不是只有人类,然而将命运交予“战核”,亦或是其他曾被人类定义为无生命物体的东西,应当不止他,西洲的博士们也不会在短时内同意并付诸行动。

不可理喻的是,总有身为人类的那么一部分人,不仅会蔑视人类的渺小,甚至还企图依附人类所创造的事物活下去,杨潮青觉得这荒唐极了。

“既然如此,便不多说了,”齐尔斯没必要将时间浪费在与他争辩上,“我并不介意将拟订的计划暂时分享给你,还请你放心,在这两个孩子长大以前,除却我的战核,我可以肯定不会再有新战核出现。”

杨潮青叹了口气,他此行目的本是研究“影”的资料,牵扯到的麻烦事却时刻不离西洲,无奈他只好妥协,道:“我不知道他究竟是谁,但请你告诉他,道不同不相为谋。”

齐尔斯一挑眉,似乎好笑,看杨潮青认真的模样又不像假的,只好一挥手,满脸无趣地离开了。

这时的杨潮青才想起来,自己身边还有少数人在不解他的所作所为。

“你是……西洲共主?”周楠怀疑道,“前一任是什么意思?”

耶律沙有些着急:“重点不是这个啊,周哥,他刚才被齐尔斯那家伙绕进去了,本来不是这样的!”

周楠示意耶律沙不再出声,难怪他觉得杨潮青有些眼熟:“你难道是……”

“别啊!”杨潮青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阿琳的妹妹?”

杨潮青忽然定住了,耶律沙也是一怔,反应过来后开始捧腹大笑,没忍住搂着宣栖和宣众不住地抖:“哈哈哈哈哈周哥,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妹妹啊哈哈哈哈哈哈,你什么时候会认错人了哈哈哈哈哈……”

陈松清“噗”一声笑出来,杨潮青顿时觉得自己可以死而无憾了,捂着脸继续道:“快给我忘掉啊,我认出你了,你原来就是当时的那个孩子!”

“好了,过去的过去了,”周楠摇摇头,有些惋惜,“是潮青?哪个清?”

“青山的青。”杨潮青应道。

“你们说话的时候,我方才想起,最初答应帮助齐尔斯研究出‘自由生殖体’时,他给我的条件是什么,倒是跟着他久了,杀戮也看得多了,竟是忘了这最为重要的事。”

“是什么?”

“他当初许诺我,待自由生殖体研究出后,他也将会把计划告知我。”周楠将手撑在耶律沙的肩上,苦笑道。

杨潮青:“……”

“耶律沙,去把殷池救下来,离开之前,我们还有要做的,”闻言,杨潮青抬头看他,看到他在看自己,“总归将他们送去往生罢。”

其实周楠不止一次想过,早些除了齐尔斯,不论对谁,结果都是好的,勉力一试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命,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带着侥幸撑到这一步,还是想要齐尔斯偿还什么,人类已经很少了,没有人能保证被病毒影响的人类不会像组合种那样丧失理智——尽管曾是智人又如何,人类都尚且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连他自己都无法确定未来某天如果他真的变成组合种,他想是死是活。

世间该到了下大局的时候,而这个时候,总需要人来扮演杀手,好打破这恪守成规的棋。

杨潮青不会不懂这个道理,目前这个情况已是变数中最好。

培养皿被耶律沙放了水,殷池被他抱起,还以为人鱼会很重,他想,没想到这么轻,就是身子长了些,打横抱尾巴还拖着地,龙翅硌着他的手臂不太好受,加上殷池浑身湿淋淋的在自己胸膛前,总有些奇怪,离开水,殷池身上的颜色深了些,勉强遮盖住了腰脊的白骨。

“耶律沙,宣栖和宣众留下来陪你照看它,我们先出去做些事。”周楠的声音在禁室门口传来。

耶律沙匆匆应了声,把殷池放进先前存放小孩的水池,方才安抚下,宣栖忽然在他身边说话:“耶律沙哥哥是颜控。”

耶律沙还没来得及反驳,宣众就凑到了殷池的旁边:“好看的……鱼?”

耶律沙两手揪着他们的领子,提到一边,宣栖又道:“耶律沙哥哥不能吃独食。”

“小声点,祖宗们,让它好好休息罢,”耶律沙和他们一起坐到离水池有些距离的地方,“你们没感觉吗,它好像,很难过啊……”

宣栖和宣众相视一笑,不再说话。

——

群众的哭喊变成啜泣,声音此起彼伏,齐尔斯的队伍前脚才走,这些人就随后跟来,老妇人仍然拄拐,不愿分半分视线给他们。

陈松清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血腥气遍布整个庇护所,他抓住杨潮青,问道:“怎么回事?”

杨潮青不知道怎么回答,无奈地看着他,随后去安抚了那些群众,周楠来到老妇人身边,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请您放心,我会以你们的名义为他们安葬。”

老妇人梗着一口血,从嘴角溢出来,拄拐的手不住地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们,当真是懦夫啊,你们为什么不杀了他,他杀了这么多人啊!”

周楠低下头,手上动作迟疑了会,老妇人急怒攻心,开始急速喘着此身为数不多的气息,她一使拐杖打走了周楠的手,不住怄了一口血出来:“咳,你们……你们怎样该怎样,咳,装什么假可怜!”

杨潮青:“!”

老妇人本就是行将就木之身,加上急怒攻心,能撑得一时已是奇迹,老妇人不想继续理会他们,却已无力转身,拄拐在原地又怄了几口血,最终直挺挺倒在地上,人寿终了,杨潮青见她倒下,于是飞快上前去,在西洲学来的把脉这时候倒派上了用场。

其余群众看见这场面,也顾不得其他,年轻人则站起来,一些人挡开杨潮青一些则在其他妇人身边:“你们要杀要剐就冲我们来,欺负老人算什么啊!岂容你们欺人太甚!”

杨潮青想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口,毕竟今日事一部分也是因他而起。

陈松清这时却开口了:“死有什么可怕?你们都受辱至今了为什么还始终忍着一口气,难道不是为了至亲、为了活命、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手刃仇人吗?!你们面对齐尔斯时怎么不说这些,反倒对着与你们无冤无仇的人、说着这些忘恩负义的话!你们最好想清楚是应该辱骂好人还是留着力气去报仇,替死去的人好好活下去,而不是现在为了一腔愤懑而胡乱逞英雄,这里不需要你们的假勇气。”

“这一切因我而起,别说了,”周楠又朝他们道,“你们还有比江葬更好的方法么?”

青年与身后的人对视,他们也并非不明事理,沉默片刻后道:“抱歉,是我们错了,对不起。”

杨潮青看向周楠,他无话说了,一直到火势蜿蜒天际,噼啪的柴火和血液的灼烧在他眼前展现,他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火化将属于死者的血与肉带走,让他们在人间经历完炼狱的焰火,这个过程无声无息,他们的灵魂就又沉到地下去,为筑牢一层又一层的岩浆岩,悍然舍弃了他们的生命。

听离鸿之晨吟兮,望流火之余景。

周楠在一旁看着,杨潮青想安慰他:“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是杨琳教你的?潮青,你看的比我通透。”周楠问。

“不是,我只是觉得,活着才是对往生者最好的尊重。”他们坐在钱塘江前,赤焰灼灼。

远山峰火处,渺空烟四远。

江葬完后,大概是不知如何开口,那些人便不告而别,周楠对杨潮青的情况认识不多,就多问了些,例如先前,前一任的西洲共主是什么回事。

“没什么,此事莫要再提了,啊对,你可清楚有关生物‘影’的事?”杨潮青转移话题。

周楠拍拍他的肩:“问对人了,恐怕除了西洲那些博士,就只有我对‘影’的了解还较深了,你问这个作甚?”

杨潮青一笑:“这不是知己知彼者百战不殆么……”

“这样……我说句不好听的,研究所曾经怀疑过‘重启计划’,你母亲的失踪大概率与此有关,他们怀疑参与重启计划的人一夜之间人间蒸发,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不然病毒又怎会在他们消失不久后爆发?”周楠用“你自己看着相信不相信”的眼神看他,多了几分无奈。

“这怎么可能,一定是巧合!”杨潮青道。

“只是研究所的猜测罢了,不过与‘影’有渊源的地方,我倒是知道几个……”

“……你莫要绕我弯子了。”

周楠恶作剧一般笑了,不作反驳:“大约在西藏、印度洋那边的斯里兰卡附近、还有西雅图和南极洲……言尽于此,我先走了,耶律沙可还在等着我。”

“行。”杨潮青答,无意间看见了陈松清在看自己,便回应了一个微笑,哪成想那人以为在喊自己,自顾自过来了。

雾霾泼洒钱塘江水,漫天蔽日,二人不会知道,往后他们所行的每一寸土地究竟会构成怎样光怪陆离的盛景,而远眺群山,又会怎样成为他们彼此之间最大的慰籍。

——我见青山多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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