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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夜

作者:一个欧 发表时间:2024-02-19

作者一个欧所著的广播剧《囚夜》正倾情推荐中,广播剧囚夜围绕主人公岩枭叶初珩开展故事,内容是:处在江湖中的他们所做的很多事情其实都是身不由己的,可他们却也有自己坚定要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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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夜
一个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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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夜》精选

既然是试错,那么男女老少、平民武者、甚至是怀有身孕的妇人,有的是借用安王府招收侍卫奴仆诓骗来的,有的是从市坊买来的奴隶,都被关入了地牢之中,强逼着他们修炼这门顶尖秘籍。岩枭的生母诓骗到安王府做缝补时,才刚怀有身孕。她虽然生长在乡间,先前也未曾接触过武林功法,却是个心性坚韧的女子。被关到地牢后,知晓这东西绝对不是什么良善物,在被迫修习、痛苦难耐的同时,也在想着如何逃出生天。

后来岩枭在地牢中降生,初生未开灵智、也不会识字,安王虽然不介意弄死一个孩子,却也知晓让他去修功法,不过痴人说梦,索性就延缓了几年,待到知事之时再提。四年间,岩枭生母逐渐摸透了地下的布置,又根据送饭之人来往的时间,掐算出了时辰。在岩枭到达要求修炼秘籍的前夜,逃了出去。

一路往南疆方向,想着地广人稀,追捕者无法寻得。谁知途中遇到了些匪盗,只能调转了去路,中途得人指点,决定前往冀南。她知晓此事事关重大,目前最要紧的不是揭发报复,而是隐匿行踪、将孩子抚养成人。一路隐姓埋名,甚至舍去大路不走,而行山路、水路,最终躲过了追捕,在一处毫不起眼的小镇安了家。直至将岩枭抚养至十二三岁,勉强修炼功法而损伤深重的身体终是承受不住,最终溘然长逝。

不知是不是从母体中收到了潜移默化的影响,又或者莲神九式当真是极佳功法,痛苦与负面的伤痛都被生母挡了去,岩枭自小便是绝佳的习武体质,连经脉都比旁人宽阔数倍有余。

除却这一身天赋之外,岩枭的生母凭记忆绘了一份安王府地下的地图,留给了岩枭。并一封信,称若有朝一日,岩枭得以拥有撼动王府这棵大树的力量,她不求报仇,只求岩枭能救那些苦难人于水火。

偶有一次安王来此,让修习莲神九式的人彼此过招,其中有次一人发了狂,朝安王袭去,虽然没能伤到要害,却也令安王衣衫破碎,露出了胎记。这胎记也被生母绘制在了信中,以防不知什么时候能用得上。

所以,岩枭当年见到悦容,才会那般失控。

这些往事岩枭必然不可能自揭伤疤,他只是简要提了几句,但并不妨碍上官透猜出前因后果。他叹了一声,低声道:“令堂心善。”

岩枭冷笑了一声,“她是心善,我却没她那么心善。凡是欠我的,一个个的都得用命给我还回来。”

若非毫无心善,当初杀安王时,人走灯灭就是,又何必画蛇添足地放那一把火呢?若不是为了借助走火混乱之际、将地牢中那些人带离苦海,又会是为了什么?

上官透心知肚明,也没心思拆穿他。月上谷曾参与进其中这件事已然占据了他全副心神,只想现在回京去寻父亲问个清楚,还有这些信——

上官透又叹了一声,道:“幸好你们当年未曾被月上谷寻到……否则,岂不是我也要欠你良多?”

听了这话,岩枭瞥了他一眼,问道:“上官透,莫非你以为欠我的还少吗?”

此话倒是不假,二人的是非纠葛,多半是只言片语难以说尽的。上官透苦笑着摇了摇头,缓步走到门边,瞧了瞧外面的情况。东方既白,墨蓝天空已然透亮,不久之后就会日出。他们需要尽早离开,否则待到天亮,再想脱身,恐怕就得麻烦数倍不止。

至于满非月的尸体,就留在这里此处。若是上官透没有猜错,先前随圣上觑祭奠安王时,安王陵墓前的那笼香,就是她祭拜时留下的,如今死在安王府,也算全了个生死相随。

二人一前一后翻出了安王府,在不远处的倚醉楼落定。无命在房中等得心焦,见公子安全归来,虽然初时因为身后跟着的岩枭惊诧了一瞬,不过念及对方虽然喜怒无常,却也不会当真加害公子,也就放下了心。

岩枭此次本就是为了救人而来,此处于他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如今上官透安然无恙,也就不欲在这里多待。算来二人也有好一段时日未见,上官透有心想要留他一段时间,却知晓自己还有要事处理,只能叹了口气,温声道:“回去好生上药。待到事情解决后,我去魔教寻你。”

上官透心事重重,说话间眉目覆着显而易见的郁色,以往的潇洒与恣意尽皆被这些暗淡的情绪遮掩得严严实实。岩枭本要回上几句不那么好听的话,见状,抿了抿唇,移开了目光。片刻,才别别扭扭地“嗯”了一声,撩起衣角,踏上了窗台,身影掠起,消失在了清晨初升的阳光之中。

上官透收回落在岩枭身上的目光,甩手将装信的方盒丢给无命,道:“回京。”

-

在路上,上官透将那些林林总总近百封信都看了个遍。除却确信月上谷当年确实参与其中、负责善后工作之外,还寻到了一些不得不提的往事。

譬如说,为了长生,安王不止尝试过一种法子。

武林千百种秘籍,各门派之中,总有那么一两种有延年益寿之功效。例如玄天鸿灵观满非月修炼的蛊毒之法,是以幼年之时,以血液喂养数种蛊虫,再将其饲养进血液经脉、五脏六腑之内,诸多蛊虫吞噬血液的同时、相互争斗吞噬,最终变异出一只独一无二的长寿红颜虫,能让满非月再活上百年有余。

又或者嵩山的少林寺佛法。许多高僧都能活至百余岁,仍身体康健、精神矍铄。然而若要学习此种佛法,须得不近情爱、终日吃斋礼佛、沐浴熏香,渡化体内浊气,辅以佛法内功,方能延年益寿。

这些法子,要么颇有限制,要么偶然得之,要么须得年幼骨骼未长成之时就得接触。安王彼时已然成年,有了自己的剑法派系,若是再想修炼这些法子,难于登天。安王细细衡量了许久,才最终决定要修莲神九式。并且,在囚人试法的同时,他也在有意打探着少林与鸣剑山庄其他两卷莲神九式的消息,欲寻个机会取得。

无命把那盒子里的信也尽皆阅了一遍,又知晓月上谷曾参与其中,当真是骇得目瞪口呆、冷汗涔涔。然而,或许是局外人总比局中人要通透一些,无命沉默了一路,在抵京之前,终是忍不住将心中的推测告知了上官透。

“公子知道,我这身武学,是国师大人指点得来的,比公子也要更早接触月上谷的事务。”无命觑着上官透的脸色,思索着开口。

上官透侧过头来,瞥了无命一眼。

无命缓缓呼出一口气,低声道:“江湖各州各处都有月上谷的据点,层层罗网依次而下,月上谷若想寻人,至多不过七日,十数年来从未有过失职。国师大人若当真收到了信——”

上官透微微抬了抬手,示意无命止住话头,他知晓对方想说什么。最初得知此事的惊愕与不可置信过后,以往的镇静重归,他也便能琢磨出一些其他没有发觉的细枝末节。

确是如此。岩枭与他生母就定居在冀南的青秀山附近,而青秀山就是月上谷所在之处。寻这么两个人,再如何灯下黑,也不过易如反掌。唯有两种可能性,一是月上谷没有收到安王的信;二则是收到了,却没有立即执行。

上官透当初救下岩枭时,让人查探过岩枭的身世,报上来的消息是时逢匪盗之祸,生母病逝留下来的孩子。现在再度回想,却发现这消息三分真、七分假,与事实大相径庭。没有人敢对谷主呈递假消息,除非……是受了前谷主的指令。

那两种可能性到底是哪一种,不言而喻。

上官鸿在有意放人一命。

-

上官透先回了上官府。

上官府坐落于皇城西南,毗邻主路,宏伟大气。玄色牌匾上的三个字乃是先皇亲手所赐,足见亲厚。层层别院依次往后蔓延,左绕右拐,又有石林清潭草木交相辉映,不失雅致。如今恰是秋末,木芙蓉与雁来红在道旁开得璀璨,甚是夺目。

其实上官透甚少回上官府,无事之时,多半是在月上谷与江湖友人谈事、或者在江南哪家乐坊秦楼饮酒取乐。同皇城一样,他也觉得上官府逼仄束缚,不适合久居。

绕过几个拱门,朝东行去,就是上官鸿的书房。

见儿子难得回来,上官鸿先是一惊,继而眉目间覆上难掩喜色,打趣问道:“怎么回来了?莫非是瞧腻了月上谷的景色,还是听厌了市坊间所有戏文,要回家里过冬?”

上官透目光微缓,笑了笑,“是有一事不知,求父亲解惑。”

他将手中那封涉及月上谷的信递了过去。

上官鸿打量着上官透的神色,见似乎是有要事来告,脸上的轻松之意逐渐消散,结果信纸,将其展开。室内一片寂静,过了许久,才堪堪落下一声长叹,“你想必已经知晓了。”

“不错。”上官透抬眸瞧着上官鸿,“孩儿查到了一部分,也猜出了一部分,然而一己之心多有偏颇,或有猜测不到之处,唯恐误解,遂来此是听一听父亲的解释。”

上官鸿摆了摆手,示意门前守着的仆人退下,又在案桌前踱了几步,像是在组织言语,片刻,才缓缓开口,“圣上与安王对上官家有恩,上官家自当不遗余力,回报君意。”

有恩。一切都源于有恩二字。

虽说上官府兴盛三代有余,却也并非常受恩宠,早年也受过先皇不少猜忌,更有不同派别的权臣妄想扳倒上官府、铲除政途上的阻碍。曾有一次,事情闹得大了,众多势力牵扯其中,诬陷上官府有谋权夺位之嫌,这是诛九族的大罪。那时,安王与太子在其中周旋,甚至不惜以自己的安危为代价,换取一次上官府对皇族的救命之恩,终是将局面扳了回来。

上官府不是不识好歹、忘恩负义之辈。在圣上登基之后诚心效命,得到恩赐更是不胜惶恐、感激表怀。后来,无意间,上官鸿知晓了安王密谋之事,大惊失色之余,也不愿瞧见好友如此堕落,遂将其禀报给了圣上。

上官透目光微凌,问道:“圣上怎么说?”

“圣上次日就将安王招了过去,听闻二人大吵了一遭,安王甚至被罚去跪宗祠数月,圣上也消瘦了许多。但安王心意已定,再如何反对,他们终究是亲兄弟,莫非还要反目不成?”上官鸿摇了摇头,无奈叹了口气,“许是安王当年让位于圣上,圣上心中也有愧疚、只能妥协罢。”

“之后,圣上便向月上谷下了令,若有人逃出去,务必处理善后,以免皇家颜面有损。”

话说得有些多了,上官鸿咳了两声。上官透便站起身来,取过桌案上的茶盏,给他倒了一杯茶,一边问道:“那岩枭……”

上官鸿接过茶盏饮了一口,醇香盈口,继而又泛出微微的苦意,也带到了语声之中,“命人做这些事的时候,为父也时常在想,到底是恩情更重,还是道义更重。想来想去,噩梦缠身,终日恹恹,如行尸走肉。后来——”

后来,终是道义占了上风。安王再送信过来时,上官鸿便没有再下死令,也没有将人赶尽杀绝。圣上要的是皇家的颜面,那么只消把控好那些人的动向与言行,其他诸事,哪怕当真不严格执行,也无伤大雅。

上官透双眸微动,想起什么,问了一句:“月上谷里那些哑女聋女——”

月上谷有一批患有聋哑之疾的仆役侍女,之前换下桃华的白梨就是其中之一。原本上官透只以为是特意寻来的,以免话多引起消息外露,与上官鸿的话联系到一起,就不免让他有了个猜测。

上官透并没有否认,“有些无父无母的可怜孩子,自幼被抓到,偶然逃离苦海,没什么自力更生的手艺。自愿饮下哑药,便可以在月上谷中寻得一处安稳活计,也不必担惊受怕、被人追捕。”

岩枭与他生母也是月上谷得了消息,特意放过的,甚至当初指点岩枭生母前往冀南的人,也是月上谷的探子。冀南毕竟是月上谷的坐落之地,将人放在掌控之下,若有事端,方能尽快处理。

只是连上官鸿也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自家儿子竟然将那孩子捡回了谷中。上官鸿叹道:“说到底,仍是见不得人的勾当。我本不欲你知晓此事,将谷主之位给你,也是希望借此能于安王一事脱离干系。唉,是非因果,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罢。”

至此,话已说尽。

上官透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知晓自己父亲虽然有错,却也并非当真是恶人,心绪总算松缓了几分。然而,他心中仍然存有一些疑虑。

安王所作之事,圣上是否当真是因为兄弟之情、不忍苛责?若是兄弟寻得长生的法子,他是否也曾想过自己也会千秋万代、不老不死?

此事不能问,也不必问。安王已死,莲神九式第三卷被毁,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上官透敛下双眸,将杂思抛在脑后,站起身来,向父亲告辞。今日所谈之事着实令上官鸿有些疲累,他摆了摆手,目光落到桌案的方盒上,问道:“你可要拿着此物去面圣?”

上官透回道:“正有此意。”

上官鸿思忖一瞬,摇了摇头,“不必了,此事牵扯颇多,你若前去,怕惹圣怒。圣上那边我去说,这么多年的情义在,哪怕伴君如伴虎,也总归还留有点面子。”

上官透本就不大想去皇宫,若非为了岩枭及之后种种考虑,不得不去寻圣上如履薄冰地较量一番,才能后顾无忧。让父亲去当这个说客,确实更安全,也更有效。闻言,上官透微微一怔,继而笑了起来,“那便有劳父亲了。”

无命已经在上官府外牵了马等候,上官鸿将人送出门外,临别之际,突然出声道:“你与岩枭——”

话音戛然而止,但并不妨碍上官透知晓父亲想问什么。他翻身上马,缰绳在虎口绕了两圈,并不否认地“嗯”了一声。

上官鸿面上浮现几分复杂之色,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算了算了,管不住你,好自为之。”

-

魔教无崖山依旧是那副昏昏暗暗的景色。冬日将至,除却铺天盖地的云雾之外,就是光秃秃的树杈与凉得透彻的潭水,因着地势高耸的缘故,有些地方甚至已经结了冰霜,白茫茫一片,踩上去时嘎吱作响。

最近魔教又死了几个大人物。先是左护法被人瞧见四肢折断、挂在无崖山脚的槐树林里;继而又有武师离奇失踪了数日,后来某个魔教底层侍卫喂自家土狗的时候,从脏兮兮的饭盆里翻出了一条武师常佩的金链,上面还沾着血和口水。

一时间,魔教上下更是人心惶惶,在教主面前愈发不敢高声语,唯恐惹来祸患。

教主的主院在山顶,今日午后难得有几缕阳光,素菀就倚在一棵歪歪斜斜的树下晒太阳。魔教无聊,近期为了肃清内部,也不能下山,只能自己寻些消遣的慰藉。

她最近迷上了看话本,派手下去山脚市坊搜罗了一堆三教九流的闲书,有的是什么练武废人受尽欺辱、韬光养晦十年、最终成为一代大能、令所有人刮目相看的故事,有的是什么塞外王族瞧上中原平民、将人强掳回草原的情史,种种故事,各有千秋,直教人沉溺其中,如痴如醉。

岩枭恰巧路过,瞧见这一幕,随手捡起一本翻看了几页,又不感兴趣地丢给了素菀,慢吞吞地往山下走。

素菀拧眉望着岩枭的背影,低声问道:“教主是不是吃错药了?照以往的脾性,他要是瞧见我在做闲事,指不定要阴阳怪气地嘲上两句、说我不务正业呢。”

仿佛是一个人的自言自语。不多时,却有另一道声音自枯树背后响起,一条乌黑长蛇沿着枯树枝干攀附而上,“不是吃错药……是有人来了,他急着去见人呢。”

虫师虽然内力不深,但蛇虫宠物颇多,消息灵通,能比旁人率先得知无崖山来了什么客人。果不其然,不多时,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就自远处相携而来。

上官透悠然走在前方,折扇潇洒展开,挥了两下,嫌冷,又不露声色地重新将其合上,微微侧首,笑着与岩枭说了几句话。岩枭走在他身后半步左右,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神色,目光落在上官透身上,却像是沾了阳光般,有了暖意。

瞧见树下坐着的素菀,上官透挑了挑眉,温声道:“上次初见,被素菀姑娘称赞了几句,我倒是现在还记着呢。许久未见,姑娘也越发光彩照人了。”

这、这能在教主面前说吗?上官公子怎么这般记仇!

素菀无言,偷瞄了一眼岩枭。

果不其然,上官透被岩枭恶狠狠瞪了一眼、攥着手腕拉进了主院。与此同时,素菀耳边又是一道阴冷声线响起:“看闲书哪里不是看?别在本座这边碍眼。”

素菀瘪了瘪嘴,忙站起身来,收拾脚下的话本,抱着离去。只是这些话本实在太多了,内力再深,胳膊也就那么长,根本拿不全。一路走一路撒,零零落落,一片狼藉。虫师无言地叹了口气,从枯树后面闪身出来,自己捡起了几本,又命身边的长蛇用尾巴卷上几本,送到音师的院子里去。

有一册话本被遗忘在了枯树旁边,一阵凉风吹来,卷起书页,哗哗作响。浅金阳光落在翻开的书面上,那是话本首页,题着一首简短的浓墨重彩的开篇诗:

古道黄酒六千里,青锋三尺笑红尘。

丹青一卷江湖画,挥就世间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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