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佩小说《回南天》讲述了陈妄15岁时,他的妈妈找男人搭伙,他知道这关系不能声张。16岁,傅玉呈打贼出意外,陈妄被妈妈哄着顶罪。19岁陈妄去投奔傅玉呈,结果被扔到偏远出租屋。20岁陈妄湿疹难受,天天眼巴巴看傅玉呈离开。21岁,陈妄满心爱意,傅玉呈却消失了,这爱情藏着掖着,把陈妄折磨得够呛。
《回南天小说》精选:
“诶诶!你做咩打尖啊?”
“抱歉我赶时间!”傅玉呈挤到售票窗口前,脑袋都要钻进去了,“下一趟去蓝滨的车几点发!”
“十分钟后!”售票员忙得不可开交,没发现傅玉呈是插队进来的。
“给我一张票!”
检票队伍几乎没有人了,傅玉呈冲下扶梯,站务员端着喇叭提醒车门马上关闭,让他就近上车。
傅玉呈没理,一边顺着火车跑,一边喊陈妄的名字,终于在七号车看见了陈妄。
陈妄坐在窗边,正支着胳膊肘闭目养神,好一派悠然自得!
傅玉呈气不打一处来,闯进车厢一手揪起陈妄,一手拽下行李架上的书包:“跟我回去!”
周边乘客全部安静下来,好心给他们让出位置,却不远不近地围在四周,光明正大地注视,掩耳盗铃地议论。
陈妄吓得心脏直突突,又羞又怒,迅速抓住椅背:“凭什么听你安排?”
但真拼起蛮力,他绝不是傅玉呈的对手,两秒钟都没撑过,就像小羊羔似的被拎下车。
下一秒,车门在他们身后关闭。
这俩人一个怒目圆睁,一个恼羞成怒,拽来拽去,推推搡搡,怎么看怎么可疑。站务员观察片刻,问陈妄:“您需要帮助吗?”
“不需要,”傅玉呈一口回绝,“这是我家里人。”
站务员吃瘪。
但人家说了是“家里人”,那他就没有资格和义务插手了。况且这是两个成年男人,不存在非法拐带,便由着他们去了。
毕竟刚过完年,谁都不愿意往身上揽事。
一路被拎着后脖颈往外走,疼是次要,让陈妄难受的是别人的目光,他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多注目礼。
正是十八九岁的年纪,这样做无疑是把他的面子和自尊丢在地上踩。
“放开我!”陈妄去掰傅玉呈的手,“我不回去!”
手指被抠破了皮,傅玉呈心里一急,甩开了陈妄。陈妄在惯性之下连连后退,后背撞上墙。
把背包砸在地上,傅玉呈低吼:“你没听到广播吗!”
听到了,两次。
陈妄心虚,垂头盯着脚尖。
大厅里人来人往,此刻也随着陈妄一起静默了,静到傅玉呈听到胸腔里燃烧的干柴,噼里啪啦地爆裂开。
陈妄惯会逃避,像棉花一样柔软无害,他一拳打上去,被吞噬了所有力量,无比挫败。
“不是跟他关系好吗。”傅玉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你不想知道陈伟豪为什么找你吗。”
听到“陈伟豪”三个字,陈妄总算有了点反应:“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所以呢。”
“他要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大灯照在光面地板上,映出一片惨淡冷冰的白光,傅玉呈又开始眩晕。电子屏上的时刻表翻过一页又一页,每一秒都被拉长无数倍。
提了提唇角,傅玉呈有气无力:“你心真狠呐陈妄。”
而这时,陈妄才把目光落到傅玉呈身上。
那人额头上全是汗,卷发丝丝缕缕贴在两颊,嘴唇毫无血色。夹克袖子被划破一道口子,淡粉色衬衣领口挂着斑斑点点的暗红,休闲皮鞋上全是土……
傅玉呈不会容忍自己这样出门。
“是你要找我?”陈妄忽然开口。
傅玉呈默认了,陈妄当即就走,却被一把拉住。傅玉呈嗓子发哑:“还没教我包饺子,谁准许你走了?”
“是你自己失约。”陈妄不想掰扯,使劲把傅玉呈往外推,“你又玩什么把戏?”
没想到傅玉呈一下就被推开,一米八几的个子像暴风中的芦苇杆,摇摆几下,不受控地前倾。
傅玉呈自觉不稳,调动全身力气缓缓蹲下去,右手张开,嫌脏似的仅用指尖撑着地面。
恍惚间陈妄感觉面前蹲了只狗,而后才看出傅玉呈在忍痛。
遵循人类本能,陈妄脱口而出:“你怎么了?”手刚伸出去一半,又收回来,他别过头,“有空去医院看看吧,再见。”
“陈妄!”傅玉呈眼前发黑,“你是我的!”
那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撕裂而出,带着压抑已久的爆发力。不仅陈妄被定住,周围的旅客也为他们驻足。
忽略这句话的任何含义,陈妄只感到丢脸。一言不发,闷头加快步伐。
但傅玉呈偏和他作对,阴魂不散地追过来,低头盯着他。一缕卷发落在眼前,顶光灯一打,那张脸美艳又阴郁:“你欠我一条命。”
陈妄一愣,尽管再不愿想起,他还是轻易定位到那个锚点——
那年他十五岁,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天,他被穿相同校服的人撞下了河,不知道是谁干的,也不知道自己惹了谁。
他没学过游泳,扑腾了几下就往下沉。那时他居然在想,苏小莹今天做了他喜欢的白菜豆腐煲,他没吃上,苏小莹该伤心了。
是傅玉呈跳下去救了他。
“你现在的命是我给的,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都不许去。”傅玉呈一如当年,攥着他的胳膊不撒手,“你接受我的安排更好,不接受,我有办法让你接受。”
对上那双桃花眼,他突然听到一个声音:被毒蛇盯上的猎物跑不掉。陈妄毛骨悚然,脖子上起了一层小疙瘩。
失神之际,傅玉呈从摔得稀烂的礼物盒上拆下红丝带,把他的两只手缚在背后,他一惊,连喊带挣,滑得像泥鳅。
“安静点。”惩罚般勒紧丝带,傅玉呈低声警告,“如果你不想闹得人尽皆知的话。”
不经意和离他最近的路人碰上眼神,陈妄这才老实了。
棉衣袖口很长,放下来刚好遮住手腕的丝带,傅玉呈一气呵成地把人押上公交车。
开202门锁的手法练得炉火纯青,进屋,傅玉呈把人推到床上,解开一圈丝带绑在床头的铁栏杆,站在床边俯视陈妄。
“红色很衬你。”欣赏地看上几眼,傅玉呈露出这些天来第一个笑,掏出礼物盒里的手机扔过去,“给你买的新年礼物,我出去买东西,有事按数字1找我。”
一路被当成罪犯对待,陈妄心里憋气,罕见地呛一句:“我这样怎么找?”
“用嘴。”说完,傅玉呈出了门。
门锁碰上,屋里静寂了半秒,陈妄使劲晃了晃手,铁架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而丝带岿然不动。
他支起上半身用牙去咬,这种丝带却十分柔韧,费半天劲也只啃下一条丝,咬着咬着就发了狠,最后绝望地把头砸进枕头,溢出一个压抑的音节。
凭什么这样对他。
他又做错了什么。
十几分钟后,傅玉呈回来了。
进门看见陈妄呈“L型”倒在床边,小腿耷拉在床下,上半身扭了个角度趴在床上。
露出来一小截腰,又窄又薄。
傅玉呈呼吸一滞,嗓子发干。
拢起视线,他去厨房倒一杯凉水灌下去——肯定是因为暴走几公里,又爬了两层楼,热的。
再进卧室时,陈妄已经半坐了起来,脸上湿湿黏黏的,有一道浅红色的压痕。
哭过了。
一面反思自己是不是做得过分了,另一面却想再欺负得狠一点——傅玉呈拧起眉,默不作声批判自己变态。
把小木桌从厨房搬进卧室,傅玉呈将买好的食材一样一样摆到桌上。
现成的饺子皮,绞好的猪肉馅,成捆的韭菜,一打啤酒,还有一堆做蘸水的调料。
“一碗水够吗?”
手里端着个搪瓷碗,傅玉呈向陈妄确认。陈妄当然不搭理他,歪过脑袋,又把头埋进枕头里了。
傅玉呈没生气。
其实做饭对他来说不算难事,上次见过陈妄和面,这次他就能复刻出来。问陈妄加多少水,在某种程度上是没话找话。
等醒面的时间,傅玉呈大刀阔斧地切韭菜,切得长短不一,奇丑无比,最后索性全部剁碎。
屋子小,床头又紧挨墙角,剁砧板的回声持续传来,一下一下像剁在陈妄天灵盖上。但陈妄非常能忍,震到头发昏了都没动一下。
等那噪音没了,陈妄竖起耳朵听,外面窸窸窣窣的,不知傅玉呈又搞什么鬼。
不看还好,一看他吓一跳。
傅玉呈在入户门、窗玻璃、墙面上贴满了春联,他甚至从穿衣镜里看见蹲坑的抽水箱上都贴了一张“福”。
天色将暗,窗帘还没拉,傅玉呈正往上面挂红灯笼,然后“啪”的一声,亮了。
电脑缓冲好的春晚视频自动播放,屋里绯红一片,弥漫着某种诡异的热闹。
陈妄:“……你是不是有病?”
搅馅的手一顿,傅玉呈从容地看过来:“对,我脑袋确实坏了。”
陈妄:“……”
放下手里的东西,傅玉呈坐到床边,轻轻咧开陈妄的嘴角,抽出卡在牙缝的一缕红丝带——却没有立马松手。
挣动无果,陈妄“呜呜”叫了两声,徒劳瞪着傅玉呈。嘴角露出一颗虎牙,尖利小巧,傅玉呈很难想象温顺的小鹿也会龇牙逞凶。
“我都忙忘了。”傅玉呈解开陈妄手腕的丝带,“手麻了吧。”
“你干什么。”陈妄警惕道。
“不干什么。”傅玉呈弯起眼睛,哄小孩一样,“来,给我补个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