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禁锢日出》讲述了戚缈给纪家小少爷当贴身侍从,那叫一个尽心尽力。小少爷作业不想写,他来;闯了祸,他收拾。小少爷去见联姻对象,戚缈瞧了一眼。有次下雨小少爷失意,戚缈背着他回家,擦皮鞋时,联姻对象过来撑伞,还让戚缈“脏就脱掉”。攻心里门儿清,受却傻兮兮,还没察觉自己早就陷进爱里了 。
《禁锢日出》精选:
没发觉自己表达的失当,戚缈语速飞快道:“那晚之后我就一直在想你……”
半掩的门忽被人从外推开,庄意泓结束通话回来,戚缈及时住嘴,没说完的“是不是忘掉了我欠的停车费”就那样哽在喉间不上不下,憋得他直难受。
迅速抽离放在蒋鸷脸上的目光,又后退一大步,戚缈拉开与蒋鸷之间的距离,确保庄意泓不会疑惑他们为何会认识,进而随口问起原因并牵连到纪望秋身上,以眼线的身份向纪望秋他哥打小报告——
站在自家小少爷的角度,戚缈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得足够妥帖,幸而庄意泓也没起任何疑心,冲他抬抬下巴:“还有事吗?”
戚缈面色如常:“我连带纪望秋的作业也一块交了。”
“他的病好点没有?”
“应该下周就能回来上课。”戚缈说,“庄教授,我先回去了。”
办公室门阖上的声音很轻,庄意泓随手拿起桌上的两份作业翻了翻:“你把我学生怎么了。”
“一些正经的私事。”蒋鸷给自己添茶,口吻平淡道,“为人师表,思想别那么龌龊。”
“别告诉我是他单方面对你有意思。”
蒋鸷掀起一眼:“看得出庄教授行为解读能力的薄弱了。”
“我看也是。”庄意泓笑笑,清楚蒋鸷绝不在不想深入的话题上多费口舌,“戚缈这人好像只爱搞学业,别的学生差一分及格我都不会心慈手软,倒是他的高分我打得不假思索。”
“给分这么吝啬,不会连纪总的弟弟也不放过吧。”
“这叫严格。”庄意泓纠正,“说起来,你跟我师弟聊过没有?”
庄意泓和纪明越只相差两岁,读大学时是同门师兄弟,这次纪明越刚接任他爹的位置就要面对行桨出现的大难题,还是玩风投的蒋鸷在饭局时随口谈及行桨创立几十年来面临的鲜见低潮,庄意泓才冒出为双方搭桥的想法。
“还没,这几天腾不出时间。”说着这话的蒋鸷姿态悠闲地捏着茶杯转了转,“约了下周见,不过执锐很少谈这么成熟的上市企业,也不知道能不能入纪总的眼。”
窗外天色骤暗,紧跟着一记不远不近的闷雷,蒋鸷不久留了,拍了下庄意泓的后肩起身:“有空再聊,去改你得意门生的作业吧。”
“才坐了多久,怀疑你是故意上门来糟蹋我茶叶的。”
蒋鸷拿过一旁的伞,毫无留恋道:“以防到饭点又害你破费请我吃食堂。”
这场雨早有预兆,却仍是来得很急,仅仅滚了道雷声,楼道窗户就迅速被细密的雨水冲刷掉外景的轮廓。
蒋鸷推开办公楼主入口的大门,还没看清雨势,先注意到檐廊下背对大门站立的人影,两手抄着卫衣口袋没做别的事,像是在认真地等谁。
随即门开时与室内对流的风指引他回头,四目相对间,戚缈直了直腰板,将含在舌尖还没融化的椰子糖顶到腮帮,想想不太合适,又嘎嘣一下咬碎。
密雨不算吵闹,那一声在安静的檐廊下便显得格外清脆,蒋鸷主动开了话茬:“没带伞?”
但他记得戚缈走的时候分明还没下雨。
“不是。”戚缈本意是表示自己候在这里并非因为这场雨,这没什么好掩饰的,于是嘴也跟着如实说了,“我在等你。”
又来了。
蒋鸷在日常社交中接触过太多说话爱迂回曲折的,也不乏直来直往的,就没碰见过戚缈这种不加修饰直白了当却反而摸不清他脑筋何种构造的,因为与此类撩拨话语相应的各种情绪在戚缈眼中皆不存在。
只有浓郁的椰子糖味盖过雨水的气息,在空气中显得分外独特,上次蒋鸷还以为是戚缈身上的香水味,眼下才知晓是源于牌子不明的糖果。
“吃完再说,别呛着。”蒋鸷也在檐廊上站定,右手搭着伞柄,“我不赶时间。”
再一次暗暗感谢对方的体谅,戚缈透过雨帘望向停靠在楼前广场另一端的车子,抓紧时间把咬碎的糖硬咽下去,然后转过头:“我该还你停车费了。”
雨景实在没什么观赏性,蒋鸷便侧目看:“记这么牢。”
戚缈说:“拖欠着心里不舒服。”
“担心我无本生利?”
戚缈没往这茬想,但蒋鸷无心一提,他还真分神思考了下,他手握的一笔钱大都是纪家给的,为的是方便纪望秋的各方面零碎开支,假设要向蒋鸷支付什么,的确有种假公济私的罪恶感。
看他沉默,蒋鸷移开眼,指腹抚摸着金属伞柄上的纹路:“你身上有什么可以给我的?”
“……”戚缈低头打量一番自己脖子以下的区域,找不出值钱的东西,“什么都可以。”
已经适应戚缈的说话方式,蒋鸷平静道:“还有糖么。”
戚缈一怔,抽出兜里的右手摊开,掌心躺了团攥皱的糖纸。
常备在身上的椰子糖难得供不应求,戚缈显然有些无措:“没了……”
“那没办法了,”蒋鸷很轻地笑了声,“先欠着吧。”
雨势渐弱,在戚缈回想着车上的储物盒里是否还囤有椰子糖时,蒋鸷已上前一步撑开伞,转头看他一眼:“要不要进来。”
也是这时候戚缈才注意到握在蒋鸷手中的黑伞跟上次的不是同一把,这把伞柄的金属部分是一条嘴巴大张的眼镜王蛇,而刚才蒋鸷和他说话的过程中,似乎一直在轻抚着这颗金色的蛇头。
兴许是对蛇这种生物的长期抗拒,戚缈滞后地对眼前的人产生了一丝畏惧心理,尽管蒋鸷在他面前一向维持着极有修养的绅士形象。
被蒋鸷注视着,戚缈抬手将卫衣帽子兜到脑袋上:“不用了,我这样就可以。”
又摘下书包抱进怀里:“有空的话,一定要联系我。”
戚缈说完就闷头奔进雨中,跑得很快,几乎感受不到雨滴落在身上的力道,但拉开车门钻进驾驶座后,还是能明显看出浅色的卫衣洇湿了一大片。
挨着座椅大口喘息足有半分钟,等心率平复下来,戚缈松开书包,脱掉卫衣铺在副驾,发动引擎后拧开暖风。
后颈处的皮肤爬上一股难以形容的麻意,他反手揉了揉,不知过了多久,才驱车离开学校。
周日下午,接连几日不见踪影的纪明越终于回了家,扔下外套就仰靠在沙发上,盯着头顶的奢华吊灯呈放空状态,纪望秋从他身后经过,不声不响往他嘴里塞了块薯片,两人的矛盾便算是揭了过去。
“那套衣服试穿过没有?”纪明越喊住他弟,“提货的时候有没有喊搭配师帮你挑几件配饰?”
闻言,戚缈和纪望秋对视一眼,那晚他给纪望秋挂好衣服后貌似就没见那一整套西装挪过位。
纪望秋咬着薯片,说话很含糊:“试穿过了,很合身啊,配饰没有,衣帽间那几排柜子里的还不够我用的么。”
“今年生日时老爷拍下送你的那个胸针就挺合适的。”戚缈说。
“啊对。”纪望秋冲他哥点点头,“我还没找着机会戴呢。”
纪明越手一挥:“去换上我看看。”
“当我是你哪位女伴啊哥。”纪望秋翻了翻眼,“信不过我跟小管家的眼光就直说。”
说归说,纪望秋还是把剩下的半包薯片朝戚缈怀里一塞,听话地跑楼上换衣服了。
大厅里只余戚缈和纪明越两人,前者站着,后者坐着,纪明越的目光直白地投向戚缈的脸庞,即便是以仰视的角度打量人,戚缈仍觉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他蓦然联想到蒋鸷伞柄上用猩红宝石点缀的一双蛇眼。
快要承受不住这令人不明所以的锐利眼神,戚缈正准备别过脸,纪明越突然出声:“戚缈。”
从未觉得纪望秋更衣速度如此磨叽,戚缈内心隐隐崩溃,表面平静如水:“纪先生您说。”
“望秋自小就黏你,明晚的饭局你也去,省得他半路变卦。”纪明越说,“估计会吃得比较晚,你临出门垫下肚子,到时得麻烦你在包厢外面耐心等等。”
戚缈瞬间懂了,这个饭局纪望秋的出席至关重要,为免性格跳脱的小少爷临阵出走,他这位所谓的“小管家”必须时刻坚守门外把人拦回去。
垂了垂眼,戚缈应道:“我知道,不麻烦的。”
话音刚落,纪望秋穿着崭新的月白礼服下来了,这一身出自老师傅经验老到的双手,从款式面料到领型扣眼等细节都无例外贴合顾客本人,之前被纪明越嫌弃的粉发,这下反倒透出一份灵动夺目的气质来。
“行了吧?”纪望秋把胸针递给戚缈,扭头问他哥。
终于能结束与纪明越的独处,戚缈接过那枚白寿带形状的胸针,低头为纪望秋佩戴时,他听到纪明越口吻满意的评价:“还凑合。”
纪望秋却像是没多喜欢这套高定,隔天傍晚前往饭店的路上在灌满暖风的车里还作势要脱外套,被边上的纪明越训斥一句才安分。
戚缈开车又快又稳,抵达饭店时天色才刚擦黑。地点是纪明越选的,一家装修雅致的园林式餐厅,由侍应生引领着往包厢走时经过一面长长的水幕墙,戚缈不经意从中瞥见自己的身影,被衣柜里仅有的一套经典款式黑西装裹束,从成年至今,扮演着所有正式场合中的背景角色。
自觉在包厢门外止步,戚缈留意到门内圆桌提前置放了三副餐具,目测纪明越只邀请了一人。
看他钉在走廊墙根处不动,纪望秋奇怪地拽他一把:“不进去吗?”
不等纪明越甩来眼色,戚缈识相地抽回手,指指走廊另一头:“我先上个洗手间。”
“包厢里不也有,”纪望秋又伸过手来,“绕那么远干嘛呢,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谁紧张?”一把嗓音自水幕墙那端传来,未沾染半分水流的和缓,相反有种通世故的沉稳。
落在戚缈耳中却犹如起了骇浪,拍打得耳膜都嗡鸣,他明知此时该埋首回避这场无需他参与的问候,可伞尖触地的轻响与他不被察觉的震愕心跳在同频,让他难以自控地抬眼望向声源处。
对上那张熟悉面容的同时,戚缈听见身旁的纪明越开口:“蒋生,久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