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小说《酸梨》by温和植被:梁启丞历经七年没日没夜训练、拼命打联赛,只为能当面问宋明宣是否后悔丢下自己。当重逢面对宋明宣的采访提问时,梁启丞讥讽回应。过往记忆里,自尊让他们把爱藏在口是心非与言不由衷背后,将爱扭曲成别样模样,二人的故事就此展开。
《酸梨》精选:
在王玉梅的葬礼上。
宋明宣才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宋哲。
再次见到宋哲的那一刻,宋明宣才意识到,原来他曾以为已经变得模糊的遥远记忆,其实从来都没有淡忘,而是始终被自我保护机制隔离深藏在心底。
而宋哲,则是再次触发它的契机。
宋明宣穿着黑色丧服,腰间系着白色孝带,与宋哲一同站在殡仪馆的门口,一一迎接前来吊唁的人们。
殡仪馆内的冷气开得很足,宋明宣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身旁的父亲与一波与一波的人攀谈,他站在一旁没什么说话的机会。
于是,他出神地望向外面的烈阳,今天似乎格外炎热,可为什么他却觉得身体冷得几乎快要僵住了。
忽地,宋明宣耳边响起一阵刺耳的哭啼,他顺着声音回过头——
只见一个看起来单薄瘦小的背影,站在灵堂前哭个不停。
他抬眸,灵堂周围的花圈数量变多了几组,摆放的黑白遗照从年迈的老人变成了更年轻的女人。
那是白芷。
他的母亲。
这时,那个男孩哭着转过身。
看清男孩的模样后,宋明宣顿时感到头晕目眩,心头一阵绞痛。
多年前的画面,又再一次重现。
只不过,经历过一次死亡,这次他倒是能坦然面对了。
这次,宋明宣始终没有留下一滴泪。
他全程始终只是静默地跟随着宋哲,宋哲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跟前来吊唁的人们问好,对着黑白遗照磕头行礼。
看着宋哲与旁人有说有笑地交谈,宋明宣默默站在一旁,只觉得很讽刺。
白芷去世的时候,殡葬仪式好歹还算隆重,可现在王玉梅的葬礼却连花圈都是最廉价简陋的。
没过多久,梁启丞跟着舒雯一同前来吊唁。
舒雯在感叹着世事无常,与宋哲寒暄来寒暄去。
然而宋明宣全然无暇顾及。
因为他在紧绷着大半天之后,见到梁启丞的那一刻,突然有些想哭。
他必须竭力克制此刻想要扑进梁启丞怀里的冲动才行。
终于熬到了日落西山。
已经没有人再来吊唁了。
宋明宣紧绷了一天的弦终于可以松一松了。
宋哲正坐在账桌前,与他的现任妻子数着红钞票。
没人有空理宋明宣,他默默卸下孝带,放到了一旁,独自离开殡仪馆,随后在附近无人的公园找了处长椅,坐下放空。
没过多久,他感觉脚边好像有团毛茸茸的东西在蹭自己,他低头,原来是一只野猫。
他俯下身子,摸了摸那不算光滑的毛发,神情落寞。
“你也无家可归吗?”
正出神时,野猫忽地跑走了。
视线中闯入一截黑色裤管,宋明宣顺着视线直起身子。
见到了熟悉面孔的那一刻,他瞬间皱起嘴唇,眼尾猩红。
下一秒,猛地钻进了温暖坚实的怀抱。
终于,一直紧闭着的阀门被决堤泪水冲破,宋明宣紧抓着对方的背脊,将脸使劲往对方的衣襟里面埋。
而梁启丞就站在那里,表情局促,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终只好双手轻轻环住对方的脑袋温柔安抚,任由对方的眼泪洇湿自己的衬衫,好在是黑色的,看不出水痕。
“我没有家了。”闷闷的声音哭诉道。
良久。
一旁的树叶沙沙摇曳。
“你还有我。”
下一秒,怀里的人哭得更大声了。
晚上,宋明宣和宋哲一同回到王玉梅家收拾遗物。
收拾到一半,宋哲突然开口:“你...快要上大学了吧?”
宋明宣手上的动作一顿,“嗯。”
“你奶奶的遗产我给你留...三万。”宋哲淡淡地说:“应该够你交大学学费了。”
看着对方冷漠地说出这话,宋明宣没有任何心力再与这位自己称呼“父亲”的人反驳争执些什么。
只是淡淡地回了个“嗯”。
表示接受。
多年未见,也没有一点联系。
而时至今日,宋哲只是想着要拿走那些遗产,对宋明宣没有半点关心。
许是心虚,宋哲又继续解释道:“我前不久...再婚了,给你生了个弟弟,现在各行各业都不景气,所以手头上都有点紧...你理解爸爸的吧?”
再婚。
弟弟。
每一个字眼都刺痛着宋明宣的肺腑。
而他沉默不语,只是淡淡点头,便继续整理遗物去了。
但这也意味着,对于和梁启程的约定,他要食言了。
该怎么和梁启丞说...
马上就要高考了,如果他在高考之前告诉梁启丞,以梁启程的性格,一定会放弃出国的机会,陪他留在国内。
他不可以这么自私。
不可以...成为梁启丞的绊脚石。
本以为他们以后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在一起,本以为他们真的会永远不分开。
却不想,命运总是这样残忍的,血淋淋的,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便被推上处刑台。
命运之神从不曾给任何人特别优待。
六月持续了一整个月的梅雨季,空气潮湿又闷热。
剩下为数不多的相处时间也转瞬即逝,即将宣告分别。
高考结束了。
这天。
梁启丞起了大早,不,可以说是几乎一夜无眠。
因为宋明宣说今天要久违地一起出去玩。
于是,他找了个借口便回自己家去住了,只为了精心打扮一番。
穿什么好呢?
他将衣柜翻了个底朝天,床上的衣服乱作一团。
好不容易挑选好了衣服,却又面临起了另一个难题。
什么发型好呢?
于是,梁启丞又开始站在全身镜前拿着发蜡,反复拨弄着自己的头发。
甚至还跑去舒雯的化妆台上翻出了一瓶香水,由于从没喷过香水,梁启丞笨拙地举起来就朝自己的全身狂按。
香水通过泵头精准地覆盖了全身每一处,并且搞得满屋子都是香艳的气味。
收到宋明宣的消息,梁启丞在全身镜前,前照照后照照,甚至不放过衬衫上一根头发丝的瑕疵。
最后细细打量一番,才心满意足地出了家门。
刚一见到梁启丞,宋明宣便被他身上远远传出的气味呛地咳了几声。
“你喷香水了?”宋明宣捂着鼻子问。
而梁启丞却美滋滋地转了一圈,“对呀对呀,好闻吗?”
宋明宣没有回答,而是诧异地问:“你今天怎么打扮这么隆重?”
他眼神上下扫视了一遍,细细打量着面前的人,忍俊不禁:“还抓头发了?”
这下精心打扮的人忽然不乐意了。
梁启丞皱眉道:“喂!你笑什么?不好看吗?”表情又变得有些委屈。
从前一起出去玩是不掺杂任何别的心思的,自然不需要精心打扮。
可如今...
梁启丞心里对那人的想法已然变得不单纯,又怎么可能还回得去。
宋明宣笑着摇头:“没有,很帅。”
怎么可能会不好看。
一小时后。
两人来到了海边。
海边的空气稍微清新一些,海水碧蓝,与天边紧密相连,仿佛它们在大自然中本就该如此,亲密无间,谁也无法将它们分开。
“你说出来玩,结果就是来海边散步啊?”
两人肩并着肩,沿着浪花冲岸的痕迹,悠悠漫步。
许是因为来得早,周围没什么人。
梁启丞偶尔会踢踢脚下的柔软砂砾,“平时不管什么纪念日都喜欢来海边,看不腻吗?”
“我喜欢看海。”
宋明宣说着,停下了脚步,面朝大海,弯下腰在原地坐了下来。
梁启丞也跟着在一旁坐下。
宋明宣望着碧海,而梁启丞偏头望向他。
二人静静听着海浪一波又一波拍打沙滩的白噪音。
过了良久。
宋明宣开口道:“你看远处海天连成一线,不觉得它们仿佛生来就是密不可分的一对吗?”
梁启丞注视着对方,见宋明宣流露出羡慕的神情,有些不解。
“不用羡慕它们,我们也不会分开的。”
霎时间,宋明宣呼吸一滞。
心脏一阵闷痛,感到难以呼吸,好似海水倒灌入肺一般窒息难耐。
他转过头回视对方,只见对方目光坚定,笑得爽朗。
不过几秒,他又迅速躲开炙热的视线。
眼眶却一片湿润。
梁启丞目不转睛盯着那白皙的侧颜,全然没有欣赏大海的心思,最靓丽的景色现在已然映在他的瞳孔中。
梁启丞撑在沙砾上的掌心暗自抓紧了几分,他似乎是在心里鼓足了勇气,才缓缓向身旁的人靠近。
感受到了身旁的呼吸愈来愈近,这次宋明宣却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躲闪的意思。
直到柔软的唇真的在白皙的侧脸烙下了一吻。
轻而柔,不过几秒,便缓缓离开。
梁启丞做了十足的心理斗争才紧张地睁开眼睛,一睁眼,对上一双清透的琥珀色眼眸。
顿时,梁启丞感觉自己的心跳恍若都漏了半拍。
他会生气吗?
会给自己一拳吗?
可是他真的好漂亮。
好想亲。
此时此刻的梁启丞,感觉脑海中有许多想法如面团般糅杂在一起,又被丢进了高温烤箱,膨胀得简直快要炸开了。
却没料到,接下来还有差点让他心脏骤停的瞬间,就在下一秒。
宋明宣赫然逼近,吻上了梁启丞的唇。
生涩的两瓣唇一开始只是静静相贴,忽地,宋明宣轻轻启开唇关,去吸吮对方的唇。
梁启丞甚至来不及闭眼,他睁大了眼睛,眼底掀起一片热浪。
片刻后,他也学着对方的模样,笨拙地张开唇,予以回应。
唇纹如同齿轮般咬合在一起,严丝合缝。
梁启丞一度被进攻地将要窒息,他没想到宋明宣在这种事情上竟然这般无师自通。
浪花拍击沙砾的声音在耳畔无限放大,那节奏越来越汹涌,仿佛是在催促着宋明宣赶快在人生洪流的分岔路口做出选择。
悸动,雀跃,轰鸣,心如擂鼓。
此刻却全部汇聚成了无尽痛楚与不舍。
既然时间的钟摆不会为任何人停滞,那么就在坠落深渊前,再吻一刻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