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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傻子王爷不按原剧本来

作者:爱辣炒肉的橘 发表时间:2023-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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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傻子王爷不按原剧本来小说
重生后,傻子王爷不按原剧本来
爱辣炒肉的橘
已完结 | 来源: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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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傻子王爷不按原剧本来》精选

“唔...”

听着身侧哀叹的啜泣声,昏睡了一天的赵明熙,终于缓缓的睁开疲惫的眼帘。

蹙起的眉头泛起淡淡的涟漪,明媚的桃花眼因为胀疼不清的痛楚,显得黯淡无光。

右嘴边下方的黑痣,更是添了几分破碎。

棱角分明的面颊布满了点点细汗,干涸的唇瓣没有半点血色。

赵明熙模糊的看着头顶的帐幔,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他不该到地府了吗?

赵明熙下意识的抚住自己的脖颈,可传来剧痛的,却是他的手腕。

他不由的闷哼出声。

随之,沉重的脑海里,不断闪过朦胧的重影。

温热的血液喷洒在他的眼前,耳畔响起那人颤动不止,却满足愉悦的声音。

‘没有人能让我心甘情愿的去死...’

沾满鲜血的手掌,珍惜小心的划过他的脸颊。

他逐渐睁大眼睛,清晰的看到那人脸上放大的笑意,‘除了你,赵明熙...’

“不要...!”

“少爷...”

端水进门的花霖,发现赵明熙醒来了之后,连忙跑出房间,大声呼喊道,“少爷!大少爷醒了!”

“泽昀...”(赵明熙的字)

不过片刻,花霖便搀着一位风韵犹存的美妇走了进来。

“阿...娘?”

赵明熙看着冯莺朦胧的喊道。

冯莺因为他的称呼,先是一喜,可后又急切的关心道,“可觉得哪里不适?”

赵明熙呆愣的看着眼前的继母,迟迟没有回应。

冯莺见他木讷的模样,吓得不轻,她让花霖赶紧去找大夫过来看看。

“泽昀,怎么了?跟阿娘说说话啊...”

她低泣的说道,“阿娘知道你不愿嫁给安王,可...可你也不能为此割腕啊...若不是花霖发现的早...你让阿娘死后怎么有脸去见你的娘亲啊...”

她的儿在二十那年便高中探花,入仕为官已有两年时间。

本该大好的似锦前程,却不想在年初,被一道圣旨拦下。

几日前,皇上下旨到他们赵家。

说要将赵明熙许给六皇子覃(qín)修谨,婚期定于二月初九,便是一月以后。

新覃男子十八及冠可成婚,女子则是十六。

可自开国以来,已有三百余年,都不曾有过男男成婚的例子。

更何况,覃修谨乃是正宫娘娘所出的嫡子。

对这位深居后宫的六皇子,众人知晓的并不多。

但有一样,便是新覃百姓人人皆知的,那便是这位天潢贵胄的安王,是个天生的痴儿。

赵明熙的父亲赵凌天,在圣旨颁布后的第一时间,便问了传旨的公公。

一锭金子换来的答案是,六皇子年满十六,虽未到成婚的年纪,但钦天监算出其子赵明熙,是他命定之人。

说辞便是,二人成婚说不准能让六皇子的身体有所好转。

就因着钦天监口中为六皇子改命的话,皇上就下旨把八字相配的赵明熙指给了覃修谨,还封了他个‘安王’的闲散封号,准他出宫建府成亲。

赵凌天气愤不已,可他不过是个小小的侍郎,又怎敢抗旨不尊。

皇命不可违,在接下圣旨的那一刻,他们便只能服从。

而他的孩子却也成了皇权争夺的一枚棋子。

这无疑是将赵明熙的抱负,断了彻底,被逼到绝路的他,更是不惜想出割腕自尽的法子。

但也不过是徒劳罢了。

在皇上下旨的那一刻,赵明熙不论生死,都只能是覃修谨的王妃了。

赵明熙听着她的话语,口中嗫嚅了两声。

冯莺倾身靠近询问,“泽昀说什么?”

“今朝...何年...”

冯莺终于听清赵明熙的话,她转身看了眼丫鬟,小心翼翼的回道,“新覃三百七十二年。”

“三百七十二年...三百七十二年...”

赵明熙怔楞的重复道。

“泽昀,你到底怎...泽昀!”

赵明熙忍着剧痛撩开棉被起身,他不顾冯莺的惊呼,踏着玉足便向外跑去。

“诶哟喂...”

门口的大夫,被冲出门的赵明熙撞了个满怀,怀里的东西落了一地。

往日里,高挺紧实的身体,在此刻却如弱风残柳一般,险些被撞到了地上。

花霖看到来人是她的少爷后,吓了一跳。

她刚把赵明熙扶住,就被他一把甩开。

冯莺出来就看到赵明熙跑了。

她连忙派人拦着,就怕他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赵明熙捂着撕裂到不断渗血的手腕,跌跌撞撞的跑过后院。

初春的风卷着刺骨的寒意,冰冷的气息把他肿胀的脑袋吹得清醒不少。

他一边跑,一边将视线扫过赵府的各处。

汗湿的长发粘在脸上,清新俊逸的脸庞,此刻却是苍白得难堪。

看着赵府的一砖一瓦,悲痛哀伤的双瞳,渐渐的漫上了悔恨的泪水。

花霖快步跑来搀住了赵明熙,即将倒地的身体。

“少爷...你现在身子还没好透呢!可不能再感染风寒了。”

赵明熙抬眼看着陪伴自己多年的花霖,泪水终究落了下来。

他捂着泪目,忏悔似的低语反复道,“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

“泽昀!”

赵凌天得知赵明熙醒来的消息,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不想,看到的是如此局面。

他扶起赵明熙,目光看向紧跟着到场的冯莺,“夫人,这...”

冯莺因为赵明熙不珍惜身体,已是一肚子气,可看到他哭泣的模样,又忍不下心说出重话。

“快把少爷的鞋穿上。”

可赵明熙却推开身侧的仆人,重重的跪在地上。

“父亲、阿娘...孩儿不孝,对不起你们...”

赵凌天和冯莺对视一眼,急忙扶起赵明熙,心疼的安慰着他。

他们以为赵明熙是为了抗旨割腕自尽的事道歉。

可他们并不知道,赵明熙说的是上辈子的事。

新覃三百八十二年。

赵家被新皇下旨满门抄斩,家仆都被流放,所有的女眷都被充为官妓。

那一夜,赵府宅邸燃起了汹汹大火,烧了整整一夜。

耸立于都城几十年的赵府宅院,仅仅一夜连一砖一瓦都不曾留下。

而这一切的后果都是因为他。

体力不支的赵明熙回房之后,撑不住又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月已高挂东枝。

花霖见他转醒,赶忙嘱咐家仆把熬好的汤药送进屋来。

她扶起赵明熙靠在床头,吹了吹手里的汤碗,端到他的嘴边。

“几时了?”

赵明熙接过花霖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又摇手拒绝了她呈上来的蜜饯。

“一更了。”

花霖看了眼他手腕上包扎的布条,见没有渗血才算放心,“二少爷听说您醒了,就过来坐了半晌,刚走不久。”

赵明熙神情一怔,后点了点头。

前世,他与弟弟并不亲近。

只因冯莺是父亲的续弦。

赵明熙一直觉得父亲对不起死去的母亲,所以从来没对冯莺有过什么好脸色,就连对她的孩子都是一样嫌恶。

可他没想到的是,陪他走到最后的,却是他平日最看不上的人。

他的家人,不论他做了何等错事,都不曾指责他一二,甚至为了救他,到各处奔波,从未有过怨言。

赵明熙痛恨自己‘眼瞎耳聋’,竟什么都看不到、听不见。

“少爷可要进些什么?”

花霖关切的问道,“奴婢让后厨去做。”

“不...”

本想摇头的赵明熙,又改口说道,“做些流食吧,用不着多。”

“诶!奴婢这就去吩咐。”

“花霖。”

赵明熙叫住花霖的脚步,“这几日可有人送信进来?”

“昨日,门牙倒是送了封信进来,奴婢给您放在书房了。”

“那便取来吧。”

“少爷现在就看吗?可您的身子...”

“无碍,去取吧。”

花霖点头,去到了外间。

赵明熙独自坐着,他抬眼望向不远处精美的雕窗。

月光透过窗棂,泄了一地斑驳的白霜。

他静默的沉寂了半晌,直到脚步声响起才堪堪回神。

“少爷,您的信。”

花霖把手里的信封递给了赵明熙,她又说道,“奴婢吩咐后厨做了些骨头粥,您要是饿的话,先垫些糕点吧。”

赵明熙看了眼她手里的糕点盘子,“放着吧。”

花霖察言观色的把盘子放在门围子里,“奴婢到外头候着。”

赵明熙轻轻点头,并无多言。

待花霖离开后,赵明熙才将视线落到那封信上。

他三两下拆开信封,一目十行的读了起来。

果然。

这信与前世,如出一辙。

赵明熙捂着刺痛的手腕,再次肯定他真的重生了。

老天爷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赵明熙看向手中的信封,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意。

他当真是愚蠢至极。

居然被一份信骗了整整十年。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可他总是被自己心里自负的爱意所说服。

说服他继续为覃柏聿效力。

继续为了他,伤害所有珍爱自己的人。

赵明熙侧身在枕头底下摸索,他拿出那块被他视如珍宝的玉佩。

坠着红绳的透亮白玉,上头繁古的雕刻着一个‘柏’。

覃柏聿是当朝的二皇子,亦是他所眷恋之人。

他是十年之后登上龙椅,成为新皇的人,更是将他们全家推向地狱的人。

赵明熙二十中举,因样貌出众,被皇上钦点为探花。

在那年的鹿鸣宴上,他遇到了年仅十六的覃柏聿。

他一表人才的模样与雅人深致的气质,在赵明熙的心底落下了深深印记。

赵明熙中榜的那一天,家里的门槛都快被媒人踏破了。

可他却为了心中对覃柏聿的执念,一再推拒上门的亲事。

十年前,覃柏聿也是一封书信送到府中,安慰割腕不成的赵明熙。

覃柏聿与赵明熙说道,他曾恳求父皇收回成命,可皇命不可违,他也无法改变父皇降下的旨意。

他字里行间疼惜与歉意,让当时的赵明熙深深的感动。

仅凭一封书信,赵明熙便为了覃柏聿卖命十年,最后还让他稳稳的坐上了皇位。

可他没想到,覃柏聿成为新皇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旨将赵明熙关进大牢。

赵明熙直到那一刻才看清了覃柏聿。

他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的这份感情,藏得非常的好,覃柏聿从来都不知道。

可现实却给了他狠狠的一个巴掌。

覃柏聿不仅知道,还一直都在利用这份卑微到不敢倾诉的情感。

直到尘埃落定,覃柏聿便第一时间想着如何处理他这个麻烦。

兔死狗烹,最后赵家因为他,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砍刀落在自己脖子上的疼痛。

赵明熙看着手腕处包扎的伤口,心里涌起了一番钝痛。

覃柏聿为了继位,说是伤天害理也不为过。

就连他嫁给覃修谨的这件事,也是他一手策划,只怪自己上辈子太傻,被他骗了整整十年。

而这场大婚,不过是为了设计覃修谨,让他没有半点继位的可能。

哪怕他是个人人皆知的痴儿。

想到覃修谨,赵明熙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书信。

“修谨...”

赵明熙低眉难言的泣道。

前世。

他所爱之人,推他入深渊,他所恨之人,却处处维护于他。

可他偏偏瞎了双眼,每每视而不见。

甚至到最后...

眼睁睁的看着他,倒在自己的身前,‘若是前生未有缘...’

随着回忆,一滴清泪染上了薄纸,晕开了点点涟漪。

剧痛在心口慢慢撕裂,赵明熙消瘦的指尖,紧抓着棉被,却无法言说心中的疼痛。

他瑟缩着身子倒在床上,苍白的唇瓣,急喘着呼吸。

‘嘭...’的一声。

一盘子糕点被他失手打落在地。

“少爷...”

听到动静的花霖,快步走了进来。

她见状想去找大夫,可赵明熙却拦住了她。

“我...没事...”

“可是...”

赵明熙粗喘着说道,“去...把火盆...端过来。”

花霖听话的端来火盆,见赵明熙想要起身,她赶紧搀扶住他。

赵明熙捂着疼痛的胸口,虚弱的喘息了两下,他侧身依靠在门围子上。

看着那盆明暗相交的炭火,他慢条斯理的,把手中的书信丢了下去。

零星的火点触及纸张,瞬间漫起了浓重的红光。

火焰映衬在晦暗的眼眸之中,不断的跳跃。

赵明熙看着顷刻间便化为灰烬的纸张,淡然的说道,“告诉父亲,我愿与安王成婚。”

‘若是前生未有缘...’

他低声呢喃道,“待重结,来生愿。”

婚期将近。

赵府上下越发的忙碌,反倒是赵明熙,落了个闲散之名。

这一月的时间,他以身体向官府告假,没去应卯。

他的上司虽然可惜他的一身才华,但也明白皇命之重。

而且等赵明熙成婚之后,也不可能再来官府应卯,也没多说什么,只让他好好休息。

赵明熙与安王成婚,无疑是丢弃了自己的仕途。

此前与他关系较好的同僚,也都不再联系,甚有避嫌之意。

对此,赵明熙不过淡然一笑,并未觉得什么。

帝都百姓都已知晓,这是一场荒唐婚事。

身为男子,却要嫁于男子。

当真是可笑。

而府里上下都因为婚期将至,对赵明熙越发的小心翼翼。

可没人比他更期盼,二月初九的到来。

‘咔哒’

赵明熙放下画笔,拿起画轴,谨慎的吹了吹。

等墨迹干透,他才开始细细的打量画上的人。

棱角分明的脸庞透着冷峻,浓密的眉与高挺的鼻,仿若神祗刻画。

单薄的唇瓣紧抿,细长的眼眸冷静如水,孤清而又神秘。

明明在上一世,他对覃修谨是那般厌恶。

可书画起他的模样,却是落笔坚定,没有分毫的偏差。

也许,他只是从未正视过自己的内心,不论是对覃修谨,还是对自己的家人。

怪他陷得太深,也怪他醒悟太晚。

固执己见,便是他前世最大的败笔。

赵明熙指尖轻抚画轴,细细的描绘着覃修谨的脸庞。

“修谨,我们快要相见了。”

“少爷。”

花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何事?”

“门牙传话说,府外有人找少爷。”

赵明熙走了出去,推开门问道,“是什么人?”

“他只说把此物交于少爷,少爷便会知晓。”

花霖把门牙送来的梅花拿出来给赵明熙瞧。

赵明熙看着那株梅花,微微挑起眉尾。

此人定是覃柏聿派来的。

赵明熙轻蔑一笑,他并没有像前世一般给覃柏聿回信。

但没曾想,他这般的沉不住气。

“送回去吧,就说我快大婚了,没得闲工夫会客。”

说罢,赵明熙便要关上门,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我让你去寻的顾任,可有消息了?”

“顾大夫行踪不定,卜哲怕是还在寻找,并没有回信。”

赵明熙点点头,便关上了房门。

花霖不过片刻,就让门牙把花跟话,都原封不动的送还给了那人。

-

“他不肯见我?”

“是...是的。”

跪在下位的人,战战兢兢地觑着上座男人的脸色,他低声的回道,“门牙回话,他们大少爷要准备婚事,无空会客。”

文质彬彬的男人,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你先下去吧。”

下座的男人,摆手让宫仆先行离去。

房间只留下两人。

看着面色死沉的覃柏聿,覃少桦斟酌道,“二哥不必多心,赵明熙对你用情至深,自是不会何异心。”

听了四弟的话,覃柏聿脸色稍缓。

“我自是清楚...”

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缓声道,“可他为何不肯见我?”

覃少桦轻捻腰间的玉佩,他思虑片刻后,轻声道,“说不准,他真是被那糟糠的婚事绊住了脚,又或许...”

他轻瞥覃柏聿一眼,“他是怕此时与二哥相见,会引人猜测,不便于日后的接触。”

茶盏与桌案轻碰发出脆响。

覃柏聿落目到覃少桦的玉佩上,他随之轻笑,“你说的不错。”

不过是个给点好处,便会对他言听计从的狗罢了。

那块他早已玩腻的玉佩,怕是还被他珍藏着呢。

覃柏聿轻蔑一笑,他对覃少桦夸奖的说道,“让赵明熙嫁给那个傻子,可真是一妙计。”

知道赵明熙对覃柏聿的情愫后,覃少桦便设计串通钦天监,改卦让二人成婚。

那傻子便是日后好了,也无权继位。

覃少桦摇头,谦虚道,“既然赵明熙对二哥这般痴情,那不利用一二,可不就浪费了?”

对于不曾见过的赵明熙,他可没半点怜悯之心,利用起来自是毫不留情。

“你啊...”

覃柏聿虚空轻点覃少桦两下,他诩笑的说道,“若不是你自小失聪,这皇位我还真怕是争不过你的。”

覃少桦在四岁那年,玩闹之时,被覃修谨推入水中。

因为年纪太小,在水中待的时间又太久,导致他的双耳听力下降,近乎失聪。

到如今,都只能听到细微的声音,平日里只能看对方的口型说话。

虽然知道是覃修谨做的,可他的母亲是婢女出生,在后宫本就没什么存在。

皇上不可能为了一个昭仪的孩子,去处置自己的嫡子,更何况他还是一个痴儿。

虽然借此由头,抬覃少桦的母亲为慧嫔,但覃少桦也丧失了继位的可能性。

覃少桦对于覃柏聿的‘打趣’,从善如流的说道,“我又怎能与二哥相争,只求二哥登基之时,赐我个闲散职位,养养清闲便是。”

覃柏聿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

他起身走向覃少桦,笑道,“今儿贵妃娘娘摆宴,你便叫上慧嫔一道来吧。”

覃少桦颔首应道,“是。”

他对覃柏聿行礼之后,便后退几步,转身离开。

覃柏聿面色一变,他盯着覃少桦的背影半晌,突然喊道,“慢着!”

可覃少桦却是不听不闻的,继续向宫殿外走去。

覃柏聿眸中像是盛着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他下巴微仰,就这么背手看着覃少桦离开了自己的宫殿。

一个小太监矮身走了进来,他凑近到覃柏聿的身侧。

“太医看了,四皇子的病...还是如从前一般,并没有什么好转。”

覃柏聿低眉拍了拍自己的衣袖,“过阵子,再换个太医瞧瞧。”

他不紧不慢的说道,“四弟的病...也是我的心病呐...”

小太监低身一礼,轻道,“奴才明白。”

“德妃那里,可送人进去了?”

“这...德妃管得严...”

“哼,那便从三弟那处下手。”

“是。”

一个被娇惯的蠢货,下起手来可就简单多了。

覃柏聿慢步到殿门口,他抬眼望着萧瑟空辽的天色。

缓缓的轻吐一气。

二月初九...

要到了。

二月初九当天。

赵府红灯结彩,热闹非凡。

赵明熙更是起了个大早。

身为男子的他,不能以凤冠霞帔穿戴在身。

冯莺便吩咐做了一身男子的婚服,送到了他的房间。

赵明熙面上带笑的端详衣架上精致的婚服。

虽说是赶着工期做出来,但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可见阿娘对他,是如何的用心。

赵明熙坐在镜前静静的等着,可身侧的十全老人,却是犯了难。

她拿着手中的胭脂,看着赵明熙肤如凝脂,面若桃花的脸庞,只能默默的放了下来。

接着拿起石黛,但瞧见他浓重如墨的长眉,她又只能放下了。

最后,仅仅蘸取些许的唇脂,点涂在赵明熙淡色的唇瓣上。

只一抹红,便为他添了不少明艳的风情。

熠熠生辉的桃花眼,越发含情夺人,英挺高耸的鼻梁,犹如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唇下的黑痣,更是令温润如玉的样貌,多了些许脱俗的风情。

赵明熙抬手止住老人想要开面的动作,“我并非女子,就不必如此了。”

老人见他不愿,也不敢多说什么,就请他起身更衣。

“大哥!”

赵云廷人还未到,声先行。

他自院外便喊着赵明熙。

家仆急匆匆的跟在他的身后,就怕这祖宗摔了碰了。

赵云廷躲开几个进出房门的丫鬟,快步来到了里屋,“大哥,前头来了...”

他打眼看到婚服加身的赵明熙,便顿住了话头,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丝绸一般的黑发,被红底金线的鹊尾冠束起。

赵明熙身着云纹金丝的肩襕圆领袍,腰间束着玉带,勒出劲瘦而有力的腰肢。

他身量高挑挺拔,一身繁重的婚服着身,也并没有丝毫的笨重感,反倒是衬出他清冷恣意的气质。

“都多大的人了,还这般没有轻重?”

赵明熙看着弟弟冒冒失失的模样,忍不住的说教了两句。

赵云廷有些脸热的摸了摸脸,“我知道了...”

赵明熙轻瞥花霖一眼,她会意领着几个嬷嬷和丫鬟出去了。

带人离开后,赵明熙走近赵云廷,上下打量着这个不过十四的少年。

他抬掌落在赵云廷的肩头,缓声道,“我走后,你可要好好听父亲和阿娘的话。”

仕途于他,已是过眼云烟,但云廷尚小,说不准能替他继承父亲的衣钵。

“大哥...”

赵云廷看见赵明熙眼中的一抹哀伤,心里很不是滋味。

虽然大哥一直都不太亲近于他,可在他心里,大哥一直都是他学习的榜样。

娘亲说过,二十中榜,可是少有的奇才,大哥便是其一。

“是!我并不让大哥失望!”

“谈何失望...”

赵明熙指腹轻抚着赵云廷还算肉乎的脸颊,摇头笑道,“不论如何,我都不会对你失望。”

就像前世,他们对他一样。

赵云廷怔楞的看着赵明熙,眼眶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赵明熙刚想安慰他几句,外头就传来花霖的声音。

“少爷,要准备祭祖了。”

“来了。”

赵明熙用帕子给赵云廷净面,后牵起他的手,向外走去。

-

吹锣打鼓的热闹声,响彻整条长街。

百姓或站在街边,亦或是俯趴在酒楼的窗前,探着身子看热闹。

长长的两班鼓乐仪仗,开道助兴,吹拉弹唱的热闹非凡。

十里红妆排满了宽阔的道路。

就在众人感叹迎亲队伍声势浩大之时,一道陌生的身影骑着骏马,映入他们的眼帘。

少年鲜衣怒马,稳稳的行在仪仗的后头。

立体的五官俊美不凡,却又掺杂着几分青涩的稚气。

黑亮垂直的发以缠金红绳束起,与金丝佩玉的红丝抹额缠绕。

斜飞的剑眉,高挺的鼻梁,与削薄的唇瓣,令人一眼倾心。

他身穿盘金绣成的团龙衮服,宽阔的肩上披红,一根镂空玉雕的腰带系在腰间。

哪怕骑马而行,也能瞧出他修长如玉树般的身形。

可那犹如神祗雕刻而成的脸上,却生了一双无神呆板的眸子。

所有人被他的样貌所吸引,但看清那双仿若失了魂魄的丹凤眼后,又忍不住啧声。

众人不免叹道,这般的模样,竟是个痴儿。

落在他身后的夔(kuí)子胥,察觉到众人打量覃修谨的眼神,与四下起伏的叹息声。

他攥紧手中的缰绳,面色阴沉的可怕。

夔子胥是新覃手握十万重兵的骠骑大将军,也是覃修谨的舅舅。

要不是被父亲拦着,在他得知覃修谨要娶男子的那一刻,怕是已经举兵逼宫了。

当日,他便递了折子进宫去寻皇上,想要他撤除旨意。

谨儿这般,早已无缘皇位,为何要逼他,到如此地步!

可夔子胥刚入宫门,就被等候多时的邢嬷嬷给拦了下来。

‘少爷...’

哪怕入宫多年,邢嬷嬷看到自己照顾多年的男人,依旧喊得是少爷。

‘皇后娘娘特意差奴婢来送您出宫的。’

‘此事若是没个了结,我如何能安心出宫?’

‘娘娘知道少爷心切,但也请少爷莫要让娘娘难做。’

夔子胥扬首望向那层层高耸的宫殿,心中郁结难言。

邢嬷嬷四顾两眼,见此处无外人,便凑近两步,低声道,‘娘娘乃是后宫之主,若非她点头同意,这亲事...如何能下来...’

夔子胥等回府之后,都不曾想通。

当他询问父亲的时候,却只得了他一句‘莽夫之勇’。

夔子胥注视着覃修谨的背影,深深的叹了口气。

是福是祸,且走着罢。

“来了!”

家仆匆匆跑了进来,他大喊道,“迎亲的来了!”

前厅的交谈声停了片刻,后又喧嚷了起来。

八抬花轿临门,赵府开始放炮迎轿,旋即虚掩大门。

夔子胥先行下马,他走到府门口,按规矩塞了些红包。

听着外头的催妆声,嬷嬷赶忙端来了一碗上轿饭。

本想撤开冯莺,却被赵明熙拉住衣角,他柔声笑道,“阿娘还没喂我上轿饭呢。”

冯莺瞬间湿了眼眶,她连忙应道,“诶...阿娘喂你。”

站在一侧的赵云廷,看着给赵明熙喂饭的冯莺,跟着红了眼。

没人比他清楚,自己的母亲有多么的希望被大哥承认。

喂完饭后,冯莺将代替红盖头的面纱给赵明熙系上。

赵凌天缓缓上前,他深深的看了自己的长子一眼,郑重的说道,“莫要委屈自己,有为父在。”

赵明熙直直的跪在地上,珍重的嗑了三磕。

“是,父亲。”

等在赵府门口的夔子胥,打眼瞧见一抹红艳的身影,被众人簇拥走了出来。

他挥手让抬轿人准备。

赵明熙本该被抱出来,但他拒绝了这套凡尘俗礼。

既然这婚本就荒唐,那便荒唐到底。

赵明熙不顾众人的劝阻,撩起裙摆跨出门槛。

踏着稳健的步伐,一步步的走向那个等待已久的少年。

越是靠近,模糊的眉眼就越发的清晰。

赵明熙停在覃修谨一步远的地方,他看着年仅十六,便比他高出三指的少年,不禁勾唇笑了起来。

覃修谨歪头看着眼前蒙着面纱,但眉眼绝美的男人。

他状似探究的看了半晌后,闷闷的开口问道,“夫人?”

“是,我是你的夫人。”

赵明熙笑得越发的愉悦,他从未如此心甘情愿的被他这般唤过。

他低眉看着覃修谨身侧的手掌,试探的用指尖轻碰。

见他并不排斥,便一把握了上去。

覃修谨懵懂的看着握住自己的手掌,后抬眼看向他。

“夫君,可愿让我与你同行?”

覃修谨闻言顿了半晌,他像是在思考。

赵明熙捻着他的指尖,笑面如嫣的静静等着。

直到,夔子胥见时间不够,想要出声了,覃修谨才木讷的蹦出一个‘好’字。

覃修谨反握住赵明熙的手掌,拉着他就往前头的马匹走去。

在街上众人惊讶的目光下,他们旁若无人的紧握着双手,快步来到那匹骏马旁。

覃修谨先一步翻身上马,后伸手向赵明熙,“来。”

赵明熙仰视着那张熟悉但青涩的俊颜。

他嫣然一笑抓住覃修谨的手,随之借力翻身,坐到了他的身前。

赵云廷看着两人惊世骇俗的举动,不免有些心惊。

冯莺急得不行,就怕旁人觉得他们礼数不妥。

可夔子胥却是坦荡的很,他跟赵凌天行礼告别后,便走向自己的马匹,翻身而上,喝令一声,“进宫!”

仪仗随之喊道,“起轿!”

赵府紧跟着开始放炮送轿。

冯莺望着不断远去的仪仗,思绪慌乱不定。

赵凌天揽住她的肩膀,宽慰道,“凡尘俗礼如何能配上这场婚事?”

他望向那道逐渐朦胧的身影,原本沉闷的心情散去。

也许,会是件好事。

喧闹的仪仗队,绕了都城近乎一圈,才敲锣打鼓的行至皇宫门口。

路上,赵明熙好好的体会了一把,被人当猴看的感觉。

可比起自己,他更在乎覃修谨的感受。

每当感受到旁人探究的目光,他总会看向身后覃修谨。

但他像是感知不到似的,只一心拽着缰绳,面无表情的看着大路。

赵明熙俯身摸了摸身下的汗血宝马,浅笑着明知故问道,“这是夫君养的马吗?”

见覃修谨没有反应,赵明熙背身靠近几分,又问了一遍。

覃修谨终于看向赵明熙,他盯了半晌后,颔首说道,“骕骦。”

“这马叫骕骦啊...”

赵明熙笑眯了眼,他夸赞的一字一句道,“夫君真是厉害,不仅会骑马,还会养马。”

他的话在覃修谨的脑海中过了几遍,他才木然的点头,“舅舅教的。”

赵明熙看着不远处的宫门,玩笑似的说道,“夫君若是得空,可以教教我吗?”

覃修谨依旧静了片刻才回道,“好。”

仪仗队停了下来。

宫门前的护卫,连忙搬了个马凳过来。

赵明熙伸手扶上护卫的手,先一步踩着马凳下马。

覃修谨稍慢了一步,跟着翻身下来。

他盯了赵明熙半晌才与他并肩走到宫门口,上了等待已久的步辇。

夔子胥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勾了勾嘴角。

赵明熙,当真是有趣。

进入宫门后,步辇就向着轩辕殿抬去。

赵明熙望着熟悉的宫殿,脑海中不由想起那天的场景。

宫中突发变故,叛军逼宫想要篡夺皇位。

轩辕殿里充斥着浓重的铁锈味。

在他踏进金碧辉煌的大殿在那一刻,只觉得此处阴森的让人窒息。

但是当他看到眼前一幕的时候,已然顾及不上那闷重的气息。

大殿的中央,覃柏聿正被覃修谨掐着脖子,挣扎无能。

‘覃修谨...就算你杀了我...你也逃不出去的!’

覃修谨越发的用力,覃柏聿脸色涨红,逐渐喘不过气来。

殿内的守卫举着兵器,但却是面面相觑,他们不敢冒进,生怕会激化覃修谨。

赵明熙握着手里的利剑,紧盯着眼前的背影。

他拔出利剑,还不犹豫的直冲而去。

等赵明熙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的利剑已经刺进了覃修谨的身体。

覃修谨难以置信的回头,但当他看到来人是赵明熙后,却像是释怀了一般。

他丢掉手里快要咽气的覃柏聿,背手拔出身上的利剑,任由鲜血肆意的流淌。

覃修谨一步步的逼近,不断后退的赵明熙。

他看着惊慌失措的赵明熙,将剑柄重新握到了他的手上,并用剑头抵着自己的心口。

覃修谨不觉得疼似的握住剑身,慢慢的扎进自己的心口。

他要送给心爱之人,最后一份功勋。

赵明熙苍白着脸,他想要放开手中的利剑。

可覃修谨却一把握住赵明熙的手腕。

他跨步向前,狠狠的将利剑刺进心口,贯穿自己的身体。

温热的血液喷洒在赵明熙的脸上,他甚至忘了如何喊叫。

‘没有人...能让我心甘情愿的...去死...’

冰冷的手掌想要抚去赵明熙脸上的血迹,可抬到一半便落了下来,‘除了你...赵明熙...’

‘若是前生...’

覃修谨倒落在了血泊之中,“未有缘...”

他凝望着赵明熙,嗫嚅完最后两字,便笑着闭上了双眼。

赵明熙看清了,他在叫自己,‘夫人’。

可到最后,他都不曾喊出声来。

因为那是这十年以来,最令他恶心的两个字。

但没想到,这又成为,他前世余生中,最为思念的两个字。

“夫人。”

枯寂沉闷的心跳,因为两个字便再次悸动。

赵明熙倏然抬眼看向身边的覃修谨。

只见,覃修谨微微抬手,不甚熟练的擦拭着他眼角的泪水。

他生疏的安慰道,“大婚,不哭。”

赵明熙点头道,“夫君说的对,今儿是我们大婚的日子,该笑才是。”

覃修谨颔首,他低眉瞥着赵明熙手腕露出的伤痕。

直到轩辕殿门,他才像是做完心理斗争似的,把自己的手与赵明熙的相握。

“夫君?”

“我扶夫人。”

覃修谨说的很慢,但字字清晰。

赵明熙感受着手心的温度,脸上的笑意越发温柔。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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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完结 | 来源: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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