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为谢亦时沈洵的小说《白月光变奏曲》已完结正火热推荐中,小说白月光变奏曲是一本好看的纯爱小说,由作者望珂所著,内容是:谢亦时生活已经过得很好,但唯一不好的大概是在爱情上,他一直都是个替身。
《白月光变奏曲》精选:
“第三十五届飞云奖最佳男演员——谢亦时!”
“恭喜新生代青年演员谢亦时,凭借电视剧《流光》中沈叹一角荣获最佳男主角奖,让我们有请他上台领奖!”
场下掌声雷动,主持人的讲话如同刚烧开沸腾的水霎时掩住了周遭所有躁动,我被礼仪小姐引领上台,后知后觉的狂喜占据了整颗心脏,可在看向台下空荡荡的座位时,如同一盆冷水从头顶淋到脚,喜悦消失殆尽。
他,没来。
致辞结束,下台时听到几位竞争对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拿了奖又怎么样,还不是个被包养的小白脸,真当自己是谁。”
“以为有多得宠,仗着一张脸好看,你都没听到下午在后台他给沈洵打电话求着他来,最后还不是没来……以为自己多重要呢……”
从我被沈洵包养开始,这些流言蜚语从没有断过。
他们的话一半真一半假,我确实被沈洵包养了,但从没有依靠他取得过任何资源,经纪人骂我脑子有病不懂得利用现成的关系,但他不知道我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我喜欢沈洵,不想与他扯上利益关系,而包养是靠近他的唯一途径。
沈洵这个人很绝情,在他提出要包养我的时候,明确说明了他有喜欢的人,让我不要痴心妄想。
那些话赤裸裸摆在面前,连最后一丝幻想都没能留住。
可我还是答应了,因为我喜欢他。
颁奖典礼结束,我坐上保姆车打算去找沈洵,司机却为难:“谢先生,沈总说今天让您回自己家。”
窗外夜景呼啸而过,车辆逐渐驶入黑暗,司机把我放在我家楼下后扬长而去。
沉甸甸的奖杯被随意塞在袋子里,舞台上再怎么耀眼璀璨,到了夜里依旧泛不起一丝光泽。
就像在沈洵面前我永远是那个人的替身。
这次我没听沈洵的话,独自驾车去找他。
深秋的寒风找着缝就往身体里钻,沈洵也总在这个季节生病,下午打电话的时候听到他鼻音很重,我又折回药店买了一些感冒药。
沈洵家的密码我知道,5630,刚好是我手机后四位,我曾经痴心妄想这串密码会和我有关,可沈洵听了却瞬间变脸:“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做好你分内的事,不该问的别问。”
推门而入,满屋的酒气翻涌而来,我放下东西快步走入屋内,把酩酊大醉的沈洵扶到沙发上。
“你是……谁啊?”
沈洵眯着眼,眼尾殷红一看就是哭过的模样。
我抹掉他眼尾的潮湿:“感冒了怎么还喝酒?”
此时的沈洵才像个犯错的小孩儿般凑到我耳边偷偷说:“因为……想喝……”
我把他扶正,没一会他又跟没了骨头似的靠在我大腿上。
沈洵撒谎了,去年的今天他也和现在一个模样,只是那时他像个失心的疯子,抱着我反复呢喃几句话:“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想必是对那个爱而不得的人说的吧。
有时候我真的拿沈洵没有办法,和他做亲昵事的人是我,可他心里那个人却永远不是我。
“沈洵,我拿奖了。”我对他说:“最佳男演员,你答应我会来现场。”
沈洵扭了头,松开抓紧我衣角的手,混着醉态的语气道:“恭喜”。
意料之中的回答,我本就不抱什么希望:“沈洵,我想和你结束包养关系。”
这个想法藏在我心里很久,从一开始我就不想和他成为这种关系,但那时候的我只是个碌碌无为的十八线小明星,如今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也有了足够能力去攀摘我的月亮。
我想光明正大追求沈洵。
沈洵身体愣了愣,没说话,我继续道:“我喜欢你,沈洵,我也知道你心里有人,但这么多年了,那个人依旧没出现,你生病的时候是我照顾你,胃疼的时候是我在医院守着你,我想你不能那么自私,给我个机会,我一定会比他对你还好。”
我以为沈洵会和以往一样勃然大怒,嘲笑我痴心妄想,可他没有,只环着我的腰,不断流眼泪。
“他说让我等他,多久都要等他,他说会回来找我,我等了他这么多年……快等不下去了……”
他哭着说:“……对不起。”
我失力靠在沙发上,那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如同一把利刃疯狂刺穿千疮百孔的心脏,堵住一个洞,血又从另一个流出,直至穷竭。
“没关系,”我揩去他脸颊的泪,疲惫地说:“在他回来之前,让我继续陪在你身边可以吗?”
我把沈洵抱进屋里,他睡得很熟,我依旧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他。
沈洵是沈氏掌权人,平日工作很忙,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也是在一个商业酒会上。
量身裁体的西装,温文尔雅的气质,只是一个淡淡的眼神,就将我的魂勾了去。
后来我特意托人打听他,他们说别看沈洵长了副人畜无害的脸,实则杀伐果决,有小道消息称沈洵一开始只是个不受人待见的私生子,后来一步步将其他人踩在脚底下才坐上今天这个位置。
谁也不知道这个看似软弱的人会生出怎样的勇气与命运作斗争,那些闲言碎语沈洵毫不在意,他想,便要做。
当时我对沈洵一见钟情,却碍着自己毫无地位不敢去接近他,暗恋了大半年,好在老天开眼给了我一个机会。
沈洵的助理找到我,问我愿不愿意被沈洵包养,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转眼就是三年。
我把沈洵放在床上,俯身吻了吻他的唇,即使心中万般苦涩,也不愿松开他的手。
黑夜的心动燃烧了自己,却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一夜无眠。
第二天醒的时候,沈洵还在睡,我摸了他的额头,没发烧,才放下心,起床为他准备早餐。
早餐是沈洵最爱的小馄饨,当初沈洵给我的包养合同里有一条就是要会做小馄饨。
从小不进厨房的我连锅碗瓢盆都分不清,但为了讨沈洵开心,硬着头皮学了一星期,手上烫了不少水泡,才得来他一句:“这次和他做得有点像。”
三年来,我为沈洵做了无数碗小馄饨,调味比例不用刻意记,都能直接做出他最喜欢的味道,好像在不经意间,逐渐成为那个人的替代品。
我提出解除合约也是因为这个,害怕有一天会爱沈洵爱到心甘情愿成为那个人的替身。
爱本无罪,可为何又要接受残酷的刑罚,麻痹自己,亲手将自己的爱湮没在尘土里。
馄饨端上桌,沈洵也踩着拖鞋走出来,他穿着睡衣,睡眼惺忪踱步到桌边坐下。
我递给他一杯蜂蜜水润喉,“人还难受吗?下次生病了别喝酒。”想了想,又补充:“平时也少喝。”
他抿了一口蜂蜜水,点了下头。
我能感觉到这段时间沈洵逐渐对我放下防备,除了同意和我成为情侣关系这件事,偶尔也会展露出顺从的姿态。
“奖杯呢?给我看看。”他开口。
我走向沙发,从歪七歪八倒在地上的袋子里掏出那个奖杯拿给沈洵。
他皱了下眉:“重要的东西怎么放地上?”
“重要吗?”我看了沈洵一眼,心中依旧对昨天他失约这件事感到不快:“最重要的昨天没来,奖杯又算什么。”
沈洵手拿奖杯,垂眸看着上面的纹路,修长的手指贴上“最佳男演员”五个字,停顿了片刻,道:“抱歉,昨晚失约了。”
我叹了口气,把奖杯从他手里抽走。
算了,也早就习惯了,“吃饭吧,做了你最爱的小馄饨,吃完饭把感冒药吃了,不准再喝酒。”
“好,听你的。”
沈洵答应得很快,毫不犹豫的语气让我有种被宠幸的错觉,强压着激动:“你……今天去公司吗?”
沈洵嚼着食物说:“去,还有几份文件没批。”他抬头看了我一眼,问:“你呢,今天休息?”
沈洵难得关心,我恨不得趁着他心情好得寸进尺提出跟他去公司,那样就可以和他待上一整天,可群里的通告早已满天飞,过两个小时又要赶飞机去剧组,只好遗憾地说:“九点的飞机,今天有拍摄。”
他嗯了一声,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间差不多了,你可以去了,有空我会去探班,顺便……和你说件事。”
我不知道什么话需要提前这么久给出预告,也不敢深究,只要一想,脑海里就会浮现出沈洵提出断了关系的场景。
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却好像什么都会发生。
离开时沈洵突然叫住我,我回头,见他缓步上前,替我拉了拉大衣的领子,说:“一路顺风。”
今天的沈洵很奇怪,今天的沈洵仿佛心里有我,即使只是错觉,我也耐不住悸动一把把他拉入了怀里,吻住了他的唇。
气喘吁吁分开,我又吻了他的额头,“你今天很奇怪。”
他问:“你不喜欢吗?”
我说:“喜欢,但总感觉像在做梦”
沈洵笑了笑,即使三十出头的年纪,眼角也基本没有皱纹,一双桃花眼颤动了心弦。
“喜欢就好,”他说:"昨天的事还是要说声抱歉,下次不会了。"
原来是因为亏欠,我的心瞬间跌落谷底。
原来只是为了补偿,原来沈洵还是那个沈洵。
抬到半空想去抚摸他脸颊的手又直直放下,我抱了抱他,说了声“好”,又对他说了再见才转身离开。
保姆车穿梭在早高峰的车流中驶向机场,昨晚没休息好,我刚闭上眼打算睡一会儿,手边的手机震动,我接了起来。
“谢亦时我查到了!”说话的是我朋友。
我捏着睛明穴将手机拿远了些,“什么查到了?”
“上次不是你让我去查沈洵喜欢的那个人是谁吗?经过我多方打听,终于从沈洵曾经一个高中同学口中打探到了一点东西。”
我倏地坐直,心血涌动,困意全无,如同被掐住了喉咙,说不出一句话。
事情是我拜托人家做的,可到头来却不敢接受摆在面前的结果。
我怕听到沈洵和那个人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怕真的面临比较时,会比不上那个人。
我屏着呼吸,喉间硬生生挤出几个字:“你说吧。”
“据沈洵高中同学说,沈洵和那个人一开始并不对付,后来才慢慢成为朋友,那时候沈洵还没被沈家认回去,班里很多人都冷落他,偏偏那个人站出来一直保护沈洵,两个人也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
我强压心中苦涩:“那个人是谁?他如果喜欢沈洵为什么后来又离开?”
“他……”朋友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接着说:“说真的,也不能怪他,有件事我得提前告诉你,沈洵喜欢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十五年前死于空难。”
隔着手机,朋友的话断断续续传到耳中,短促的刺痛密密麻麻扎在身上,毫无机会可逃。
“这件事当地媒体还报道过,全家无一幸免,那时候你还小,估计也不记得这件事,那个人叫——”
司机猛地按响喇叭,等我抬头时一辆失控的大货车直直撞向我们。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周围所有声响都归于嗡浪。
我想如果我死了,沈洵会不会也像怀念那个人一样记我很多年。
可直到这刻我依旧无法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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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晚,姜晚!醒醒,老师看你呢!”
“姜晚别睡了。”
黑暗中不断有声音绕着我的耳朵转,身体被人推搡却无法挣脱,用力一挥,耳边霎时传来一声巨响。
“姜晚同学,和你说了多少遍上课不许睡觉!给我站到后面去!”
黑板、讲台、课桌、穿着校服的学生,周围一切都极其陌生。
我不应该在医院吗?还是我已经死了?可这儿又是哪儿,为什么会是教室!
“姜晚!和你说话你听到了没?!”
我确实被吓到了,后背冷汗直冒,一颗心乱得无处安放。
我把椅子扶起来,神游般顺着老师手指的方向走过去。
教室后面很空,除了一个垃圾桶还有两把扫帚堆在后门。
横扫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垃圾桶前面的单人座位上。
不像其他学生兴致昂扬地望着黑板,那人弯曲脖颈,像个鸵鸟一样把自己埋起来,成为微不足道的一小点。
没站一会儿,下课铃声就响起,我舒了一口气,不顾还在讲课的老师快步走回座位。
所有人都看着我,而我却没有缘由地将目光投向坐在教室最后的那个人。
那人缓缓抬头,零碎的刘海散在额前遮住上眼皮,望向我的是警惕和小心翼翼的目光。
可在看到他脸的那一刻,我的脑袋霎时一片空白。
我本能地走向他,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你叫什么名字?”
他慌乱地躲藏,靠着墙往里缩,声如细蚊:“放开……放开我……”
“姜晚拉他干什么?”
“姜晚,老师还在上面呢!”
“姜晚你别欺负沈洵!”
沈洵,为什么沈洵也在这儿?他为什么不认识我?
眼前又是一阵眩晕,黑幕遮挡彻底没了意识。
我以为刚才的场景只是一场梦,可再次醒来看到校医务室的时候,我才确定自己真的穿越了,似乎还穿越到了沈洵高中时期。
原来他们说得没错,以前的沈洵确实软弱得不堪一击,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他,害怕,退缩,孤零零的眼神仿佛把自己缩进了躯壳里。
车祸前夕朋友说沈洵是在高中的时候遇到那个喜欢的人。
一个胆大的念头在心中升起,如果我阻止他们相见,再让沈洵爱上自己,会不会一切都会不一样。
我跌跌撞撞跑出医务室,回到教室把趴在桌上犯迷糊的沈洵拉到楼道。
“姜……姜晚,你放开我……”
“姜晚……你要做什么!”
我抱住他,如同失而复得般将他用力揉进身体里,十七岁的沈洵青涩稚嫩,白净的脸庞急得浮起两朵绯红。
他使出吃奶的劲推开我:“姜晚……你干什么!”
“你有对象吗?”我急匆匆问。
沈洵愣了愣,摇了下头。
还好,他们还没遇见!
愉悦情绪冲昏了头脑,如同以往每次接吻般,我禁锢住他的肩膀用力吻了下去,却换来一记清脆的耳光。
沈洵不断用袖子擦嘴巴,眼眶红得吓人。
我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
镜子里是张陌生的脸,额头上还有个未消退的疤。
这具身体的主人叫姜晚,高二学生,从老师同学厌恶的表情似乎能看出还是个班级刺头。
满耳银饰丁铃当啷响,我把它们一个个摘下揣进裤兜里,站在洗手台的大镜子前将翻起的背头放下,顺眼不少。
整理完毕,绕道走到班级后门打算偷偷溜进教室,谁料一记粉笔头砸到脑袋上。
“姜晚!别以为我看不见你!”班主任气势汹汹走来,“什么时候你能给我省点心?”
她手指的方向从我开始顺着周围扫了一圈:“当你们班主任都不知道给我折了多少年的寿!年段垫底,扣分最多,还有你,姜晚,什么时候才能给我安分点?少惹点事!!!”
顺着班主任的话,我立马接上:“要我安分可以,我想换同桌。”
全班都愣了,班主任闭眼深呼吸,咬着牙一字一句说:“你说,想换谁。”
目的达成,我指向坐在角落的沈洵:“我要和他坐,我要和沈洵坐同桌。”
课桌相碰,我把姜晚的东西一股脑搬到沈洵旁边,可沈洵却像见了瘟神般一直往里边躲。
“我又没欺负你,为什么怕我?”
沈洵的拳头攥在一起,愤恨地瞪了我一眼,我才想起上午强吻他这件事,顿时止住话题。
现在的沈洵还认不出我,也不知道谢亦时是谁,而我只能套着姜晚的外壳留在他身边。
可不管怎么样,只要阻止那个人出现,未来的沈洵就不会因为他痛苦大半生。
我戳了戳他的胳膊,胳膊蹭得收了回去
“别生气,我错了还不行嘛。”
“不敢了,下次亲你一定提前说。”
本以为沈洵会恼羞成怒,可他转过脸却是一副绝望的神情:“那天是我的错,不小心砸伤了你,你要是想出气就砸回来,别再用这种方式羞辱我。”
负罪感油然而生,我愣在那儿半天没说话,手指碰上额头的伤口,最后叹了口气,将紧挨沈洵的座椅往外挪了几分。
慢慢来吧,虽然不知道原主之前对沈洵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但我唯一能保证的,就是从此刻开始一定会保护好沈洵,不让他受一丁点委屈。
一下午,沈洵除了上厕所就是伏在课桌上,静静地听课,做笔记。偶尔有老师点到他名,他就会慢吞吞站起来讲出自己的答案,坐下后再次成为角落里不起眼的那一点。
谁能想到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高中生将来有一天会成为整个沈家的掌权人,那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姜晚打球。”
“嘿!叫你呢。”
“啊?”我回了神,一个人高马大满身腱子肉的男生站在桌前。
我不认识他也不敢多言,怕露出马脚被人看出蹊跷,只好硬着头皮问什么事。
“打球啊,前两天不是你说要把二班那帮鳖孙打到屁滚尿流吗?”
我下意识看向沈洵,他缩着脖子,也偷偷抬起眼皮偷瞄那个男生。
男生似乎也注意到,中气十足朝他吼:“看什么看!再看削你!”
“你要削谁?!”我蹭地一下站起来推了大块头一把,“再说一遍,你要削谁!!”
“靠!姜晚你发什么疯!”
大块头踉跄地后退几步,粗眉深皱,“我帮你教训那个小白脸你怎么还推我?”
“给他道歉!”我说。
大块头凶煞上前,“你有毛病吧,怎么突然护着这个小白脸?”
沈洵生不生气我不知道,但在他骂出小白脸这三个字的时候,本能地想让他闭嘴。
我和他扭打在一起,大块头一身肉的确没白长,纠缠几轮后我逐渐没了优势,直到两三个老师合力把我们分开。
在办公室听训的时候,沈洵作为目击者也被带了进来,他全程低头,老师问什么,他都说不知道,问不到东西只好又让他离开。
老师和教导主任把我和大块头骂了一顿,再三教育再有下次直接叫家长,大块头脸上挂彩,颧骨肿得跟核桃一般大,不情愿哦了一声。
“姜晚你呢?”班主任问。
“知道了。”
下次还敢。
回到教室,我脱掉皱得乱七八糟的外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刚刚为什么不帮我说话?”我用膝盖碰了碰沈洵的大腿,他猛地缩了回去,我又不甘心地把脸凑过去:“问你呢,为什么不帮我说话,沈洵同学,我是为了你才打架的,你看我的脸,都花了。”
沈洵这才侧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闪躲,支吾道:“我又没让你帮我。”
真没良心!
“他骂你小白脸你都不生气?”
“习惯了,”他顿了顿,怯怯地说:“而且你也骂过……”
……
桌兜里塞满了皱巴巴的试卷,还有一大袋未拆封的零食。
我看了眼包装,确认没过期,才把它们拿出来。
“干什么?”
“给你的。”
他不肯接:“我不要。”
“给你你就拿着。”我把东西硬塞进他怀里:“对不起,以后不会骂你了,要是我以后再欺负你,你就直接揍我,我一定不还手。”
没等来沈洵的回答,反倒是前桌一脸惊恐回头:“姜晚你没吃错药吧……”
我一把揽住沈洵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这边带,斩钉截铁道:“正好你给我们做个见证,以后我要是再欺负他,我就是狗。”
前桌摇摇头:“傻逼……”
前一顿架的火气还没消,听了他的话差点又要上前理论,衣角却被人轻轻拉扯,沈洵拽着我的衣摆,抿了抿唇,道:“我拿着,你别打架。”
放学后我一路跟着沈洵,一方面不清楚原主的家在哪儿,另一方面担心一个没留神就给别人钻了空子。
既然老天让我来到这个时候,那我一定不会让那个人有机可乘。
沈洵一路都没回头,直至来到喧闹的街口猛然转身。
被他抓个正着,我尴尬地朝他打招呼:“好巧,你也住这儿?”
他一步步朝我走近,突然大声道:“救命!有人——”
靠!我一把捂住他的嘴,压低他的脑袋,任凭他怎么踢踹,把他带到人少的角落。
“你喊什么?”我松开他的口鼻,不料人跟个泥鳅一样见缝就跑,只好再抓回来按在墙上。
当明星的时候最怕在大街上被人认出来,即使换了个身体,仍然本能地害怕有人大喊大叫。
沈洵的刘海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被掀到了一侧,光洁的额头露了出来,有一瞬间恍惚眼前人是未来的沈洵。
“放开我!”
“那你说你喊什么?”
他急促呼吸,绷着脸咬牙切齿道:“放学你就一直跟着我,不就是为了报复我?”
挺聪明,知道在人多的地方呼救,可我怕他跑了抓不回来,依旧没放开他。
我说:“你要怎么样才肯信我不会再欺负你?写保证书行不行?还是当着全班人的面再说一次?我都可以,你选一个。”
或许知道我不会放过他,沈洵渐渐放弃挣扎,抓着我肩膀的两只手逐渐收紧:“我不信,除非你从我旁边搬走。”
“这个没得商量,换一个。”
他愤愤瞪了我一眼,倔强地扭过头。
印象里的沈洵一直都是雷厉风行深沉严肃的模样,鲜少能见到他情绪外露,谁能想到十多年前生气的他会这样惹人喜欢。
我笑着问:“现在这么倔,学校里胆子那么小任人欺负?”
他沉默着:“因为在学校没人会帮我。”
因为没人会帮他,所以选择做小伏低忍气吞声,因为没人会帮他,所以在恶语相向时选择沉默。
心脏像被重拳打了一击,堵不住的酸涩肆意蔓延,我深呼吸一口气,承诺道:“沈洵,我会一直保护你,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永远站在你这边,不会再让他们说你一句坏话,我说到做到,你能相信我吗?”
“不信。”他没有丝毫犹豫。
我把他的脸掰过来,不给他任何反应时间,低头啄了下他的唇,立马分开:“你必须信。”
“神经病!放开我!”
我扣紧他乱动的手按在胸前,“不放,你必须信我,不然我继续亲你。”
我又蜻蜓点水般碰了下他的唇,“信不信?”
他像是要疯了,剧烈挣扎,大声喊:“我信!我信还不行吗!”
松开他的下一秒,脸上又是一巴掌,刚好打在伤口的位置,疼得我原地转圈。
沈洵拔腿就跑,我拼命在后面追,直到他在一栋老破小前停下。
一天下来又是穿越,又是打架,还挨了两巴掌,追逐过后疲惫感迅速上涌,脚下发软,扶着墙都站不稳。
沈洵的身影已经开始摇晃,我艰难开口:“你……你来扶我一下”
“不。”
“没和你开玩笑,我真的要晕——”
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醒来时又是陌生环境,屋内没开灯,只有门缝泄出一丝微弱昏暗的光亮。
劣质的窗帘布被风吹得满满鼓起,几次扫过书桌上的书本,又稳稳当当落了回去。
我分不清现在是十五年前还是十五年后,本能地喊沈洵名字,没一会儿,屋外传来渐近的脚步声,下一秒刺眼的光线一股脑照了进来。
沈洵开了开灯,我才看到他手上端着一个玻璃杯,七分满的水随着步子摇摇晃晃走来。
他把水杯放下,愣是没看我一眼,也没说一句话,最后还是我耐不住性子开口询问:“这是你家?”
他点头,绝情道:“你什么时候走?”
“不走了,”我半坐起来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我和爸妈吵架没地方去,收留我一晚吧,你看我身上都是伤,到头来还被你打,现在虚弱得很,说不定走几步又晕了。”
见他动摇,我变本加厉诉苦:“你看天都黑了他们都没来找我,肯定不打算管我,我也没地去,你就收留我一晚吧。”
沈洵用力绞着手指头,满脸纠结,最后泄了气道:“可以,但你不许动手动脚。”
我立马答应。
我跟着沈洵挪到客厅,房子里的家具少得可怜,连电视机都没有,简陋的餐桌因为桌腿残缺摇摇晃晃。
本以为就算不让沈洵回沈家大宅,也会给他安排个好住处,没想到是这种破烂地方,真是高估了沈家人的良心。
我问他:“你住这里多久了?他们就不给你找个好一点的房子?”。
沈洵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仿佛在说关你屁事。
“不用可怜我,私生子就是这样,活着就不错了。”他淡淡道:“这话是你说的。”
一天下来不知道了多少次歉,估计沈洵都听烦了。
他制止道:“姜晚,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能不能别总揪着我一个人不放,还是想用这种方式逼着我连学都不能去上?”
“不是的!”我慌乱去抓他的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到底要干什么?”他疲惫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捂脸一脸崩溃:“我已经什么都不要了,不出头,不争风头,只想当个普普通通的人,你们到底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此时的沈洵就像个珍贵易碎品,一道道裂缝在他身上蔓延,好像轻轻一碰就会尽数碎裂。
我松开手指,不敢再去触碰他。
“对不起。”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相信吗?我不会骗你。”
他抬起头,一滴浅淡的眼泪恰好从鼻尖滑落,无声砸在衣料上,他抬起胳膊用力擦了擦脸,站起身,留下一句“你高兴就好”转身离去。
后面几天沈洵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我不敢再去刺激他,遵守当初许下的诺言尽力保护他,沈洵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全班人从一开始的大为震惊到后来习以为常,流言蜚语却一点都没少。
终于,沈洵沉不住气,在我又一次跟到他家楼下时发了火:“姜晚!这么多天玩也玩够了,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我没玩。”
我上前一步,他就退后一步,明明只有两三步的距离却像隔着巨大的鸿沟。
他颓废地弯曲脖颈,拉扯书包肩带,用自嘲的语气说:“难不成真像他们说的那样你看上我了?姜大少爷口味真独特。”
沈洵一次次说出贬低自己的话,无非是在我心上插刀子,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能是谁呢。
“我没想玩。”我郑重其事地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就是喜欢上你了,可能以前的我对你说过很多不好的话,做过很多不好的事,我发誓,以后一定不会了。沈洵,我真的喜欢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如果你现在还接受不了,我就暂时不提,等什么时候能接受了,我再向你告一遍白,但可不可以别总是那样说自己,我会心疼。”
十五年后的沈洵孤傲冷漠只爱自己,曾经多少次我怨恨过那样的他,可回到十五年前,我却希望他能多爱自己一点。
那番话说出口,沈洵许久没有动静,甚至在我上前试探地搭他肩膀,他都没挣开。
我承认我自私,强硬地挤入他的生活里。爱这个词很罪恶,我爱沈洵,希望他好,我爱沈洵,也不允许他心里有其他人,沈洵接不接受只是时间问题,重来一次,那个人必须是我。
最后他还是让我进了他家,客厅地板上铺着一块薄绒垫子,还有个不成样的枕头,乍一看真像狗窝,实则是我在他家的容身之地。
前两天原主的父母打电话问我这个假儿子为什么不回家,物业发现家里一周没亮灯,一个电话就打给远在太平洋彼岸的姜父姜母。
一阵嘘寒问暖后,我说想去同学家住段日子,他们并没有怀疑,反倒愈加觉得亏欠,立马打了好几千的生活费过来。
那串数字静静躺在短信框里,后怕惊悚瞬间爬上背脊,这些天一门心思扑在沈洵身上,全然忘了我并不是真正的姜晚,可真正的姜晚又去了哪里,如果有一天他回来了,又该怎么办?
这阵情绪一直持续到晚上都没消减,反而愈加骇人。
翻来覆去睡不着,也不敢睡,害怕一觉醒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泡沫。
我推开沈洵卧室门,黑暗中依稀能看到床上鼓起一个包,便蹑手蹑脚走了过去,半蹲在沈洵床边。
以前每次偷亲沈洵他都会醒来,也不生气,只愣了神,像是在回忆什么,最后告诫我下次不要再这样。
现在的沈洵躺在我面前,呼吸声依旧很轻,我却怕再次丢了他,忍不住低下头吻了吻他的额头。
“要怎么样你才能相信我喜欢你?”
“怎么样才信我爱你。”
狭窄拥挤的街道从天黑开始就喧闹不断,推着三轮车的摊贩生起炉子架起锅,喇叭一摆开始吆喝,不出五分钟阵阵香味便肆无忌惮地闯入屋内,勾得人口水直流。
拍死第八只蚊子后,实在忍无可忍,我抱起枕头踱步到卧室门口。
那天的话似乎起了些作用,沈洵不再刻意躲着我,即使对我的讨好依旧爱答不理,但起码在我像个跟屁虫黏着他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默许我暂住在他家……的客厅。
但客厅终归不是我的目标,沈洵的卧室怎么看都诱人。
“沈洵,你睡了吗?”我敲了敲房门,没人应,又重复了一遍。
“沈洵——”
我屏住呼吸,稍一用力扭开门锁,谁料带走了整个把手,木质门吱呀一声自动朝里打开。
沈洵从床上坐起来,满脸戾气,投来一记眼刀子,“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把损坏的门把手藏在身后,正色:“我睡不着”。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把被子盖在脑袋上不再理我。
“外面蚊子多,”我往里挪了几步:“而且很吵。”
“我又没逼着你住,”被子里传来闷闷的说话声,“住不惯就回自己家。”
“住得惯,住得惯。”我立马接上话,把把手放在地上,抱着枕头来到床边,“主要是想和你住,你住哪儿,我就住哪儿。”
裹成一团的被子没有动静,我只好席地坐在床边盯着被子发呆。
“姜晚”
“我在!”
沈洵一掀被子,气鼓鼓坐起来,“大晚上不睡觉你发什么疯?”
“没发疯,我想你想得睡不着。”我说。
他瞪了我一眼,越过我下床,穿上拖鞋往外走:“想你个大头鬼。”
“等一下!”我朝他的背影喊,可已经来不及了。
枕头又被无情地扔到客厅,我解释把手是自己掉的,可以找人修好,沈洵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给我一个理由。”
“什么?”我疑惑。
他说:“为什么非要住我家?”
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喜欢你才想天天和你在一起嘛。
我没答,揉了揉饥肠辘辘的肚子扯开话题:“饿了吗?我看你在学校都没吃多少,楼下这么多小吃想吃什么我给你去买。”
沈洵翻了一本书坐在椅子上看,不搭理我,我便自作主张下楼觅食。
回来时都做好他已经回屋睡觉的准备了,没想到人还在客厅。
我把食材放在桌上兴致勃勃道:“你猜我买了什么?”
我把用塑料袋装好的小馄饨拎起来,在沈洵眼前晃了晃,“小馄饨,吃吗?”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生的怎么吃?”
我把馄饨拎进厨房:“这你就不懂了,外面做的哪有家里的好吃,以前吃过吗?”
回头瞥了一眼,沈洵的屁股还黏在凳子上,抻着脖子朝我的方向张望,被抓包了立马转身坐直。
白玉般的馄饨在沸水中上下浮沉,沈洵家的调味料少得可怜,但配一碗馄饨足够,厨房里飘荡着淡淡的葱香味,幸好没忘从馄饨摊顺了一把葱回来,撒在汤上看得人口水直流。
沈洵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别的不说,小馄饨那必须拿手。”
我看了他一眼,怅然地想,没想到有一天,想要拴住男人的心就要拴住男人的胃这句话会用在我自己身上,当初如果不是因为这碗馄饨,说不定早就被沈洵踹了。
电风扇吱呀吱呀转,碗顶热气被吹偏了方向,我把勺子往汤里一放,推给沈洵:“尝尝,就当我弄坏你门的补偿。”
他迟疑着,最后还是接过,捞起一个馄饨吹了吹,不紧不慢放入口中。
我期待着等他的评价,他却错开我的视线,用勺子搅了搅汤:“还行。”
怎么就还行?!难道穿越还带厨艺退步的?
担心连唯一的优势都没了,我立马尝了一口,味没尝到,被烫了一嘴。
沈洵拉我进浴室让我一个劲儿地漱口,嘴都麻了才停下,“你没有脑子吗?那么烫直接就往嘴里送。”
“那不是因为你说不好吃,我怕调料放错了。”
一说话嘴就疼,怕是已经烫了一嘴泡,我照了照镜子,注意力却被镜子里的沈洵吸引。
他本就比我矮半个头,此刻垂着脑袋站在身侧更显得娇小可怜,顾不上什么水泡,我急忙转过身:“诶——怎么了?真那么难吃?”
他问:“我的意见真的那么重要?”
我扶着他的肩膀,手指碰了碰他的脸颊,口齿不清道:“当然,在我这儿你最重要,我想把最好的都给你,想让你吃到最好吃的小馄饨。”
沈洵抬起了头,苦笑着:“每次你都说些乱七八糟的话,真的会让人误会,之前的事我就当你闹着玩,姜晚,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为什么,你知道的。”
我把双手环到他身后,轻轻拍着他的背,“因为我喜欢你,想对你好。跟着你,是想和你待在一起,给你做小馄饨不仅是为了补偿,还想让你开心。我没有闹着玩,我是认真的。”
隔着两层面料的拥抱烫得吓人,心口位置仿佛被烈火灼烧,一下一下剧烈跳动着。
幸运的是,沈洵亦是如此。
我高兴得恨不得抱起他原地转三圈,最后还是忍住了,“你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一点点也算,不说话也算!”
沈洵用力挣开我转身就走,“没有,你真的很烦。”
他的耳根比刚才红了一个度,一定就有。
果然十五年后的沈洵和十五年前的沈洵是一样的,今晚重大突破,小馄饨功不可没。
第四章
之后的日子稳稳当当过着,我也逐渐习惯校园生活,但对于一个脱离义务教育多年的成年人来说,真要把高中知识在短期内拾起来比登天还难。
看着试卷上鲜红的58分,我陷入了沉思,直到余光瞥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往自己这边探,一根手指出现在视线里。
“这题选A,”沈洵指着错题轻声说,“利用函数的单调性。”
函数……单调性……毁灭吧!
我把试卷一折压在书下面,想到沈洵同样惨不忍睹的分数,破罐子破摔:“不学了!反正你倒数我也倒数,大不了以后我们一起摆小摊过日子。”
沈洵收回手,努了努嘴,把自己59分的数学试卷工整地叠好夹进文件袋里,“那可不一定,我劝你还是好好学习。”
本以为沈洵只是嘴上逞能,可之后好几次发现他在草稿纸上算出了正确答案,却在试卷上填了另一个选项,我急忙指出他的错误,谁料他说了句知道了,却不改回来。
就像故意为之。
晚上回到家,我拉着他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懵懵地抬起头,一脸疑惑。
我说:“故意做错题,故意考低分。”
他先一愣,随后笑了笑:“你想多了。”
“肯定是。”我钳住他的胳膊不放他走,威胁道:“不说今晚不给你做小馄饨。”
沈洵唔了一声,像在权衡利弊,最后拍开我的手,清了清嗓子:“平时考多少都无所谓,高考正常发挥就好。”
果然如此。
沈洵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为了藏锋露拙,让别人以为他是扶不起的阿斗,沈家人便也不会针对他。
可未来的沈洵分明出类拔萃,是耀眼般的存在。
“所以高考你会正常发挥?”我问。
他嗯了一声。
我接着问:“之后你会回到沈家吗?”
像我曾经饰演的角色那样,前期卧薪尝胆最后霸气回归,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个理由,没想到沈洵摇了摇头。
“不回,考上大学我就自由了,不用继续待在这个受人掌控的地方,没人能管得了我。”
我不甘心问:“我记得你母亲才是你父亲第一任妻子,说到底你才是沈家正儿八经的大少爷,那些东西本该属于你。”
沈洵握了握拳头,慢慢松开:“他们没领证,是大少爷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丢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沈家这趟浑水我不想蹚,只要别来招惹我,我不图他们一分一毫。”
沈洵的回答让我有些心慌,从他的话语中能肯定他对沈家财产不感兴趣,似乎抱着能不接触就不接触的心态过日子,这和未来的沈洵大相径庭。
我开始怀疑自己并没有回到过去,而是穿越到某个平行时空,未来的一切都与以往不同。
虽说这样的结局也挺好,但终归是脱离的掌控,看不到以后的路,每一步都会走得胆战心惊。
“这么想我回去啊?”沈洵开玩笑道,“还是说你是沈家派来的卧底,试探我的态度?”
“当然不是,”我立马解释:“我是觉得你值得更好的,将来你一定会成为沈家掌权人,所有人都听命于你。”
担心沈洵生气,最后开了个玩笑:“到时候我就可以抱你大腿,逢人就说‘你知道吗,沈总是我男朋友,我和他在一起很多年了,他非我莫属’是不是很有面子?”
沈洵忍俊不禁,偷偷踹了我一脚:“下辈子吧,一定帮你实现,这辈子你先把数学及格了再说。”
我追着他的身影跟过去:“下辈子也行啊,只要是你都行!”
确定了沈洵不会参与沈家的斗争,我更加确信平行时空的存在。
如果真是这样,沈洵大概率不会遇见将来的我,十五年后的自己又会是什么样的存在。
明明现在他就在我身边,可一想到未来的谢亦时不会遇见未来的沈洵,那撕心裂肺的三年不会发生,心就难受得厉害。
桌上手机震了一声,是条垃圾短信。
我拿起手机,按下那个熟悉的号码,几秒停顿后,机械女声传了出来:“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现在的“我”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屁孩,怎么可能有电话号码,说不定在这个世界连谢亦时这个人都不存在。
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控制,不由头疼起来,连沈洵什么时候走到身后都没发觉。
“你怎么了?”
我扶着沈洵的胳膊站起来,眼前倏地闪过零碎的画面,水泄不通的马路,满地的鲜血和疾驰的救护车,一闪而过后只剩密密麻麻刺入神经般的疼痛,连沈洵什么时候把我扶到床上都记不清了。
“好点了吗?”
看着他担忧的神色,心中反倒生出一丝甜蜜,强忍着身体不适,偷偷勾住了他放在床边的手指:“你是在关心我吗?”
沈洵攥了攥掌心,却也没松开,那抹纠结落在眉头,叫人看得心难受。
我掩盖掉心里的失落,慢慢把手往回抽,没想被沈洵拉着不松。
他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要怎么对你”
“讨厌我吗?”
沈洵盯着我的眼睛,摇摇头,眸间落了一点星光:“不讨厌。”
我高兴坏了,瞬间觉得那些疼痛不值得一提:“所以你喜欢我吗?!”
沈洵茫然地张了张嘴,咬了咬下唇,断断续续说:“那天你说如果我们考不上大学就一起摆摊过日子,当时我想,如果和你,这样也不错。”
什么叫如果这样?什么叫也不错?!
在沈洵说出口的那瞬间,所有喜悦一股脑冲上脑门,我狠狠抱着他一遍遍确认:“你是喜欢我吗?你是你喜欢我吧?!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那种从未拥有过的满足如烟花般在胸膛炸裂,渗透到每一根血管叫人欲罢不能。
原来苦苦追寻的东西有朝一日被自己牢牢握在手里是会忍不住落泪的。
原来我只输给了时间没有输给任何人,原来沈洵可以爱上我。
沈洵笑着任我闹,这次再抬头,他的眼里不再有其他人。
成为正牌男友的好处当然就是可以光明正大登堂入室,沈洵亲手把我的“狗窝”拖进了他的房间。
每天夜里,他睡床,我睡地上,两个人聊不完的天。
“沈洵,会一直喜欢我吗?”
情侣之间好像特别喜欢问这个问题,沈洵也反问我。
我说如果有过不完的时间,恨不得把对他的喜欢说上三天三夜,从白天到黑夜,再从黑夜到白天,说到太阳死亡,说到月亮不再升起,说到他相信我会一直喜欢他为止。
沈洵浅笑一声,轻轻柔柔的声音从房间一端传到另一端,徘徊着最后落入耳边,熨贴了整个黑夜。
“小时候我妈说会一直爱我,可在我十五岁那年她把我丢给了沈家,我的父亲说不会让我过苦日子,结果他小儿子因为一颗糖把我推下楼梯,他却视而不见。”沈洵翻了个身,将手垂在床边,我心疼地握住了他。
“姜晚,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记得提前告诉我,从楼梯上摔下去真的很痛。”
心疼得直抽搐,压抑着喉咙深处的颤动,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别怕,我不会丢下你,以后我当你的小狗,小狗认主,我跟你一辈子。”
“好。”
-
夏蝉渐渐没了踪迹,梧桐落叶不知不觉飘满整片天空,一眼望不到头的黄渲染了这个世界,带着渐凉的微风姗姗来迟。
从初夏到深秋,我和沈洵在一起已经小半年,他也肉眼可见地卸下防备,变得黏人,爱吃醋。
“你把联系方式给那个女生了?”沈洵堵在门口,大有一种不解释清楚不让我进屋的即视感。
我笑着捏了捏他的脸:“你吃醋的样子好可爱。”
他拍掉我的手,头也不回进屋,留我在后面追着解释:“真没有!我都有你了怎么可能再把联系方式给别人。”
沈洵走进卧室,在他关门前我一把把他捞进了怀里。
我抱着他,嘴唇碰了下他的唇,“别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嘛。”
他任我抱着,却倔强地扭过头不让我亲,这副样子落入眼底愈加惹人起了逗弄的心思。
“哎呦,谁家的醋瓶翻了,好大一股醋味。”
话没说完,脚上一痛。
每次沈洵恼羞成怒都爱搞偷袭,我也由着他踩,却不肯松开他,两个人一齐倒在床上。
虽然和沈洵谈恋爱这几个月亲密接触仅限于亲吻,可次数却比那三年还多。
被沈洵包养的第一年,他从不让我近身,甚至连面都没见几次,只有在无数个夜晚会突然给我打电话,没聊几句就挂断,第二年才允许我进他家。
我见他醉过几次,醉了也只是远远看着我,想着其他人。后来我实在忍不住偷亲了他,他没反抗,却一直流眼泪,这个吻也因冰凉的泪水终止。直到第三年,他的态度逐渐软化,允许我亲近他,可自始至终不肯让我碰他的身体。
曾经爱而不得的苦涩化成一碗苦汤,我选择捏着鼻子尽数喝下,也愈加珍惜如今捧到面前的甜汤。
一场深吻结束,沈洵环住我的脖子大口喘息。
“还好吗?”我替他顺背,他却开始动手动脚,我抓住他乱动的手,欲望逐渐燃烧。
“别招我。”
“为什么不要?”他问。
我从他身上起来,让某个部位不再摩擦紧贴:“你还没成年,不然早把你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很快就成年了,”沈洵凑到耳边说:“早一点也没关系。”
就不应该让他说话,我捧着他的脸狠狠吻下去,堵住了他的嘴。
终究是没做到最后,在床上厮混了一个小时,又得爬起来刷题。
沈洵确实把自己隐藏得很好,模拟卷总分居然能够到班级前三的位置,而我这个吊车尾却被折腾得够呛。
沈洵总开玩笑说我不努力也行,以后他来养我,老公养老婆天经地义,气得我一晚上没亲他,连刷了两套卷子。
晕晕欲睡之际,一阵急促的铃声霎时划破屋内的寂静,我与沈洵对视一眼,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姜晚妈妈焦急的声音:“小晚,外公快不行了,爸爸妈妈回国接你去见他最后一面。”
第五章
谢先生,谢先生。
谢亦时,醒一醒!
谢亦时……
“姜晚,醒醒。”
沈洵担忧的神情骤然出现在眼前。
从梦境中抽离的疲惫感瞬间上涌,视线变得虚晃,耳边只剩下忽远忽近的叫唤。
等缓过这阵劲儿,外界屏障才逐渐消失。
“你又做梦了,”沈洵把我扶起来,肯定道:“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如果真的累,可以先停一下。”
我攀着他的胳膊,还不够,抓过他的手十指紧扣死死握住,害怕他像梦里的沈洵那般只留给我冷酷无情的背影。
“要不再睡会儿,今天周末。”沈洵建议。
我摇头,从床上坐起,把他捞进怀里,怅然长叹一口气:“不睡了,再睡怕你真的不要我了。”
“嗯?”
我说:“我梦到你了”
沈洵垂眸,手指游走在我胸膛上:“我知道,听见你喊我的名字了,所以在梦里的我对你不好?”
我把脸埋进他脖间,淡淡的沐浴清香钻入鼻尖,猛吸了几口才放开他,“是啊,梦里你喜欢其他人,从没看过我一眼,任凭我怎么喊,你都不回头。”
咫尺之间的距离安抚了躁动的心绪,即使沈洵不语,轻缓的呼吸好似也让人安心,起码现在沈洵还在我身边。
一整天心都坠得厉害,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拴住了某个角落,用力一拽,再次回落,反反复复闹得人心慌不已。
这段时间脑海中总是会浮现那场车祸的场景,布满消毒水的医院,疾步来往的医生,冰冷仪器的嘀嘀声,应该是那个平行时空正在发生的事,或许自己伤得很重,或许自己已经死亡。
未知命数如随风而摆的杨柳,看得到却抓不到,不知道下一秒它又会飘向何方。
沈洵坐在书桌前,手上停着用到一半的中性笔,写到一半的试卷被风吹起一角,又缓落展平。
“叔叔阿姨什么时候回国?”
“明天。”我心不在焉答道,望着试卷上的墨点出神。
断字停在了那一笔,错别字被无情地划掉,前所未有的心慌一齐涌上心头。
我按住沈洵的手背,迫使他停笔:“沈洵,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会怎么办?”
他本还笑着,转头看到我严肃的表情,笑容戛然而止,“你要去哪儿?”
“先回答我。”
“你还会回来吗?”他问。
还会回来吗,我不知道,如果有一天真正的姜晚要回来,我又该去哪儿?重新变成另一个人还是彻底消失?
真到那时,这一切是否成为虚幻,成为一场梦,而此刻的我快要分不清到底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现实。
沈洵看出我不对劲,神情黯淡下来,抿了抿唇道:“你要……分手?”
“当然不是!”我制止:“我怕……如果有一天我出了意外,比如车祸什么的……”
剩下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如果平行时空存在,那便是一丝希望,起码未来不会按照原来的剧情发展,如果真正的姜晚回来,我又到了另一具身体中,我的记忆不会丢失,可以先行联系沈洵,把一切都告诉他,可如果我彻彻底底消失了又该怎么办?
沈洵听了噗嗤一笑:“哪来这么多如果,不过……”
我紧张道:“不过什么?”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把我丢下了,我也不要你了。”
我抱紧他说不行,沈洵一辈子都是我的,他笑着说:“所以姜晚要长命百岁,我就一直喜欢你。”
姜晚的父母一下飞机就到学校给我请了一周假,还没来得及和沈洵好好告别就被他们拽进了车里。
他们虽然不是我的亲生父母,但毕竟人命关天的事,再加上我一直占据着他们儿子的身体,心中本就愧疚,也任由他们去了。
我给沈洵发消息说在去机场的路上,他让我路上小心,到了报平安。
想到那头的他小心翼翼捧着手机发消息的模样,心中涌上一股暖流。
高远的蓝天被飞机气流当中划开,云层分割成两块,一块向左,一块向右,渐行渐远。
姜晚的父母买了最近的飞机票,眼看时间临近,他们催着我加快动作过安检。
穿过层层人群好不容易落座,还没喘口气,头顶猛地一痛,一个行李包从上方行李架上滚落下来。
“你没事吧?”行李的主人愧疚道,我摆摆手,揉着脑袋坐回位置上。
姜晚的父母也探过身查看情况,我嘴上说着没事,可脑袋越来越疼。
窒息般的黑色遮盖所有视线,眼前霎时闪过许多零碎的片段。
新闻报道航空失事。
机场被围得水泄不通。
穿着校服的沈洵发了疯般往人群中挤。
哭天抢地闹作一团……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也是飞机失事!
身体越来越轻,我抓着把手大喊道:“几号!”
“小晚你说什么?”
“今天几号!”
“小晚,你是不是累了?”
一股大力用力撞击了灵魂,四肢百骸都没了力气。
大屏上11月20日的日期映入眼帘,惊觉这天是十五年后我获奖那天,也是每年沈洵痛苦不堪的日子,依稀想起车祸前,朋友说沈洵喜欢的人死于空难。
怎么会这么巧!
一个惊悚的想法陡然在脑海中炸裂。
或许从来没有平行时空!没有另一个世界!
我确确实实回到了过去,借着姜晚的身体成为沈洵喜欢的人,最后死于空难成为他心中不可抹去的伤痛,原来一直是我!
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定是假的,只要阻止飞机起飞,这个假设就不会成立!
我冲到客舱前面朝人群大喊,可他们像是没听到般继续手上的事。
为什么听不见?!为什么!!!
身体一沉,再次睁眼,发现自己还留在座位上,循环往复,到最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我掏出手机想要拨打沈洵的电话,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指点开了游戏界面,听到真正的姜晚开口:“网这么差怎么打游戏!”
这具身体占据了两个灵魂,逐渐割裂,我用尽全力操控它,每走一步都像在尖刀上打滚,疼得喘不过气。
“沈洵……沈洵”
“姜晚?你不是在飞机上吗?”
“沈洵——我是……谢、谢亦时……”
“你说什么?”
“我是——”
原来与天搏命是会受到惩罚的,谢亦时这个名字就像一个开关,将藏在这具身体中的我逐渐抽离。
我揪着胸口的位置拼了命地让自己发出声音:“房间……抽屉里……纸、纸条的……号码,等我——”
“什么纸,姜晚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别吓我!”
“等我……要等我……!我会……回来找你……”
“沈洵——!我是谢亦时!!!!”
……
“滴——滴——”
耳边传来仪器运转声,细碎的呢喃圈住了神经,猛然睁眼,喊出了沈洵的名字。
空白的天花板像一堵墙直直砸落,直到惊呼响起,戛然而止。
“病人醒了!快把他们叫来——”
我胡乱抓住一个医生的手,拼尽全力发出些气音:“这是几几年?”
医生扶了扶镜框,弯下腰贴近我的耳朵,轻声道:“谢先生,您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我泄了力崩溃地闭上眼,怎么会这样……
住院这几天护士透露最好的病房和医生都是沈总安排的,但沈洵从没来看过我,甚至连一个电话也没有。
有时候想,如果沈洵打了电话来该怎么办,因为我不敢接。
如果不是再次和朋友确认那个人的名字就叫姜晚,我甚至期望这只是一场梦,沈洵喜欢的另有其人。
我想找他,也没脸面对他,回过头来发现,只因为最后那通模棱两可的通话,就让他等了我那么久。
那时有多不甘,现在就有多后悔,于我而言只是转瞬之间,可对沈洵呢,不是一年两年,是整整十五年!
我无法想象当时的他面对噩耗时会是一副怎样的状态,他把小半辈子都压在了我身上,只因一句没有归期的“等我”。
是我对不起他。
冰凉的自来水尽数扑在脸上,镜子里的自己又恢复从前的面容,却叫人生出一分后怕。
眼眶刺得发酸,我狠狠闭了眼,再次睁开时,模糊得看不清任何东西。
走出厕所,一个熟悉的身影猛地映入眼帘,如被千斤石块压着,脚步停在那里挪不动半分,心脏轰然一声崩塌,终归于寂静。
沈洵转过身,量身裁体的西装,温文尔雅的面容,与过往种种交织浮现在脑海里。
眼泪瞬间止不住淌下,疼得再也站不直身体。
医生护士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我和沈洵两个人,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打量着病房,最后将视线落回我身上:“抱歉,这些天公司忙,没有来看你。”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文件:“我已经请了最好的律师帮你打官司,会让肇事者付出应有的代价。”
他顿了顿,看了我一眼,将另一份文件摆在我面前:“还有一件事,我想我们可以终止包养关系了,之后有什么好的资源我会帮你留意,如果你仍然不接受我的帮助,我也不会勉强,之前答应过你,会参加你的颁奖典礼,以后我会出席,以朋友的身份,除此之外,我想我们不需要有其他的关系。”
“为什么?”
心脏疼得已经没有任何知觉,即使现在沈洵对我做什么,我都能接受,只想要个理由。
果不其然,他听了眉头又皱紧一圈,“继续下去,对你不公平,及时止损。”
“我没有觉得不公平。”我下意识想去触碰他的脸,他却瞬间躲开,留着我空荡荡的手停留在半空中。
“抱歉,我想我们可以终止这份合同了。”他又郑重重复了一遍。
“因为那个人吗?”我咬着牙:“因为那个叫姜晚的人吗?他明明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为什么还要等他?一个死人说会回来找你你就信了?”
那你呢?十五年,你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从来没有比现在更恨自己,十五年前硬生生将人拴在自己身边,对他许下承诺,却斗不过命运的提早安排。
我早该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不该让沈洵爱上自己,如果再来一次,在机场那次或许我会选择对他说:“别等我”。
眼前出现一张纸巾,沈洵叹了口气,把它塞进我手里:“擦一擦吧。”
我目送沈洵的背影走向门口,期间他回了一次头,我看到他眼里的痛苦,只是一眼,却化作滔天大浪淹没了所有防线。
“沈洵”
我叫住他。
他停住脚步。
我说:“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现在的我和姜晚越来越像,让你分不清,你怕有一天会喜欢上我,甚至在某些时刻已经爱上我了,你怕对不起他,也对不起自己,所以选择结束,我说得对吗?”
以前我恨沈洵绝情,恨他没有心,恨他为什么不能忘掉那个人和我在一起,可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那颗心早就被我握在手上,是我把它弄丢了,是我弄丢了他十五年。
我不明白老天为什么要安排这次时空交错,到底是过错还是挽回,好像不论如何都是一道无解题,从起点走到终点,带着时间和那个人的姓名循环往复,直至穷尽。
而我能做的,只有从终点奔赴起点,将过往的记忆刻入每一寸肌肤,牵起沈洵的手重新开始。
“沈洵,姜晚没有离开你。”
“他就在你身边,只是你不知道,他也忘了。”
“他忘了曾经相恋的一切,忘了如何握住你的手,忘了第一次抱你的记忆,幸运的是他仍然变成一个满眼只有你,没了你就不能活的小狗。”
“沈洵,你信因果循环吗?你对小狗不好,他很伤心,因为一场意外回到了过去,他终于找到了小男孩,在那里,他的名字叫姜晚,他会给他做最爱吃的小馄饨,会在夜深偷吻他,会抱着他说我爱你,本以为他们会一直在一起,却因为飞机失事穿越回到现在,才发现原来小男孩一直喜欢的都是他。”
沈洵目光呆滞,眼眶悬着一大颗泪,摇摇欲坠。
他一步步朝我走来,好似跨越了一年又一年,四季春夏,每走一步,刺破一层思念,张开怀抱拥抱寒冬。
“沈洵,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是我对不起你。”
我勾住他的小拇指,晃了晃,强忍着酸楚,抬头望向他:“小狗知道错了,他回来找你了,别丢下他了。”
出院后我回了自己家,家里许久没人住,依旧一尘不染,我猜肯定是沈洵的安排。
那天沈洵听我讲完那番话,久久没有反应,我不知道他是否相信,甚至是否会觉得我为了留住他才杜撰的一套说辞。
我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破绽,可他就像个没有任何情绪的木头娃娃,没了表情,丢了心智。
时钟转过九点一刻,对话框里删删减减几个字依旧没能发出去,我没后悔这么快坦白,因为所有的顾虑和思考在见到沈洵那刻,瞬间化为灰烬。
思念一个人永远不是用时间衡量,而是再次见到他时,那些时间值得。
我和他已经错过了太多,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
斟酌片刻,将消息发了出去。
[我能和你见一面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屏幕都未曾亮过。
月亮挂在了窗户正中间,皎洁冰凉的光一点点侵蚀屋内的家具,最后落在手边。
我碰了碰它,瞬间染上指尖。
沉闷迟钝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寂静,好像知道门外是谁,我激动地大步上前,却在打开门的最后一刻停了下来。
他来,是来接受我的吗。
门外传来沈洵的声音:“谢亦时,开门。”
沈洵又喝酒了,他心情不好就爱喝酒,喝到进医院,屡教不改,早知道就该在高中的时候给他立下规矩。
我把他扶进屋,关门瞬间,一具滚烫的身体压了上来。
鼻尖洒满了酒味的呼吸,仿佛漫醉了整个夜晚。
我揽着他的腰,按着他的脑袋将他的脸埋进肩膀。
“你到底是谁啊……”沈洵抽着气:“姜晚明明已经死了。”
“我都打算放下了,为什么又要给我希望?为什么啊!”
沈洵撒谎了。
我抚着他的后颈,由上而下,一遍又一遍,就像十五年前分开的前一晚,亲吻他的后颈,一遍遍说:“我爱你”。
“你知道吗,穿过去那天知道你还没有和别人在一起,我高兴坏了,想着这回你总该是我的了,不会再把你让给别人,太高兴亲了你,还被你打了一巴掌。”
我回忆着近在咫尺的记忆:“家里的门后来修好了吗?抱歉,答应你的没做到。”
沈洵用力摇头,死死攥住了我的袖子,浑身抖动不止,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绝望又希望。
他低声呢喃:“他们说你死了,尸体就摆在公安局,我不敢去,因为你说会回来找我,每天晚上我都会去机场门口等你,守在一个出口,又怕你从另一个出口回来。”
“沈家人说我疯了,丢了他们的脸,我听你的话一点点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等你抱我的大腿,向所有人介绍我是你男朋友,你说的我都一点点在实现,可你还是没回来。”
沈洵抬起头,哭红的双眼满是雾气,他突然吻了上来,在我下唇用力咬了一口,铁锈味从舌尖蔓延,直达心口。
“骗子——那串电话打不通啊——你知道我打了多久吗?十年,整整十年!永远是空号,就像你永远不会回来了,直到又被你接起,听到陌生的声音才彻底绝望。”
“对不起……”
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来弥补亏欠他的这些年,可如果没有这次意外,我和他永远不会相认。
我和沈洵的爱情永远空缺了十五年,用思念和时间堆叠撕心裂肺的十五年,若还有什么能与它比肩,我选择用余生偿还。
“我们不分开了好不好,再也不分开了,我是谢亦时,也是你曾经喜欢的姜晚,都是我,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掌心贴向沈洵的后背,他终于崩溃地放声嚎啕。
半年后,慈善晚宴。
主持人将话筒伸到了沈洵跟前:“沈先生这次捐款五千万为贫困山区儿童重建校园,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吗?”
舞台上的沈洵耀眼吸睛,一颦一笑皆引人痴醉,台下多少俊男靓女都被他吸引,我真想套个麻袋立马把他扛回家。
沈洵冲镜头笑了笑说:“我一直认为慈善不仅是为了改善物资需求,更是让那些孩子知道他们没有被社会放弃,谁都希望在自己最灰暗的时候有人拉自己一把。”
主持人也精明,顺着沈洵的话问下去:“这么说,沈先生曾经也有过低谷时刻?那时候是哪位贵人帮了您呢?”
沈洵垂眸,嘴角微微挂起一个弧度:“是,他给了我未曾拥有过的温暖与爱。”
台下一阵唏嘘,我紧张地捏紧了座椅上的布料。
主持人又问:“今天沈先生的贵人在现场吗?”
沈洵抬头,与我的视线撞了个满怀,他的嘴唇上下开合,一字一句剖析他深情的目光。
“他在,而且我想借这个舞台对他说两句话。”
“谢谢你回来找我。”
他停顿了一下:“还有,我爱你”
风被丢在身后,逆向人群寻找时间洪流前进的方向。
我牵着沈洵的手在黑夜私奔。
我们的爱无所畏惧,从过去到未来。
闪光灯骤然亮起,炙热告白成为今晚的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