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您推荐《九千岁又在骂陛下了》:大堇新帝萧沛体弱且反骨,先帝提拔美狠宦官晏梅故辅政。晏梅故独揽大权,对萧沛管教甚严,萧沛欲传位当太上皇,却遭晏梅故惩治。一番折腾后,萧沛真情流露愿伺候晏梅故,晏梅故这才明白,萧沛所求不过是他的爱。
《九千岁又在骂陛下了》精选:
眨眼间,雪白瓷瓶已然落于赵迁掌心,行云流水的干脆利落,教那两手交握而不分开的两人,同时愣在原地。不知怎么,越看这场面,赵迁越是觉得分外扎眼。
他眼尾寒光乍现,阴冷地刺向左观尘。
那目光,似乎在无声催促,且掺杂了些莫名的……气恼意味。赵迁恼了?
左观尘喉咙痒了一下,心头不知什么滋味儿,将他心绪搅了个七荤八素。
没来得及回味,先勾起唇角,不可置信地笑了两声。
他挑了挑眉头,默默将眸光落在了两只相握的手上,而后意味深长地抬眼瞥向赵迁,想瞧瞧他会怎么做。
赵迁了然。他心知左观尘被紧攥的手掌,丝毫没有用力,是程继清自作多情抓在手里罢了。
可不推拒也是罪过。
于是果断出手,径直擒住左观尘的小臂,手腕一拽便是惊人的力气,硬生生将左观尘的手拔了出来。
在场三人,皆听清了两手分离时,手腕关节间的嘎巴脆响。
这股蛮力的施加之下,左观尘的手掌先是泛白,而后好生麻了一阵子,又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又痛又麻。
谁让,他与乱臣贼子过从甚密?
“真是他教出来的,蛮不讲理。”左观尘甩了甩手,吃痛皱眉,随口调侃道。
赵迁最听不得旁人议论晏梅故,眼眶又冒出凉气,冷飕飕问:“你说什么?”
左观尘眼光犀利地瞪他一眼,没好气地吩咐他动作快点,随后便自顾自去收拾药箱了。
赵迁冷哼一声,有些后悔当日使唤他,前来料理程继清的伤势了。
前些日子,让这人缠得太紧,鼻涕虫似的黏在身上,甩也甩不掉。
实在招架不住,又苦于自己下手太狠,让程继清险些发高热昏死而去,怕坏了晏梅故的谋划,半真半假地试探左观尘,请他出面帮忙。
为作交换,赵迁会答应他一个要求。
左观尘二话没说,满口答应了。不仅将程继清救活过来,日日前来探望,施针开药,还与程继清日渐熟稔起来。
原来左观尘,待谁都是这般体贴,温柔。
等等,温柔?
赵迁陡然回神,心头火起,粗暴地薅住程继清的衣领,不容分说得想要上手。
许是觉得屈辱,程继清挣扎了两下,满脸厌恶,嗓音却在发抖:“我自己来,你走吧。”当日极刑过后,他每每瞅见赵迁这张活死人般的冷脸,连牙齿也打颤,话也说不清。
正等他这话,赵迁甩手将药瓶丢过去,又从前襟摸出个信封。
那信封上火漆已经破损,显然是打开过了。
他将这东西,一并扔到还在愣神的程继清胸前。
说话间,语调平淡得诡异,仿若一道悄然阴风,轻轻说:“这是锦衣密探在荆州刺探到的消息,详写了你程家近况。”
程继清心脏猛地揪紧了,哆嗦着手拆开信封。
赵迁没容他看完,便继续说:“程家老弱,千岁爷信守承诺,帮你保全下来了。至于你父亲……他在荆王府,早已音信全无,不知所踪了。”
闻言,程继清直觉一阵天旋地转,双眼昏花得看不清纸上字了。
他紧攥纸张的指尖泛白,两手颤抖,晃动间纸张随之哗啦作响。他拼命克制亟待冲破的情绪。
左观尘杵在一旁,冷眼旁观。
赵迁不愿与他多绕圈子,直白坦言:“荆王那儿,已没你的活路了。朝堂这头是敌是友,你自己掂量吧。”可冰冷的真相,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在潮热的人间,听了也瑟瑟发寒。
赵迁头也不回,呼啸着走了。左观尘身前刮起一阵名为“赵迁”的阴风,卷着他冷若冰霜的气息,飘走了。他挑眉叹气,笑意盈盈地瞥向程继清,嘱托道:“那我也走了,你记得涂药。”
随后也绝情离去。
程继清静默得诡异,半晌,才孤独地落下两行无声清泪。
在夏夜虫鸣欢呼中,不能激起分毫波澜。
赵迁步伐矫健,没多久便走出去一条街。
耳听身后有脚步声紧追上来,他却不肯飞檐走壁地轻巧离去,而是顾自疾速快走,连跑也吝啬。
瞧那随步子摇曳而愈显柔韧的细腰,看似是宛若吹面不寒的杨柳春风,却实则是把锋利浸血的弯刀,轻易一拧便能割破人的血肉。
可即便如此,左观尘还是觉得,这腰肢走起路来……有劲儿,也带劲儿。
不由正经地唤了一声:“赵迁。”
见识过这人的油腔滑调,也听惯了肉麻的玩笑,赵迁只从未在左观尘口中,听到他如此认真地唤自己的名字。
他脚步稍顿,蹙眉回头质问。
左观尘提溜着药箱,不慌不忙地走来,在赵迁一步外站定,静静注视他。那道热切的目光,好似在打量,又好似是端详,更确切地说……应当是欣赏。
今夜潮闷粘腻,无月,阴云笼罩天地。
瞧不出他的神采。
赵迁却似乎凭空看清了,左观尘眯眼含笑的样子,瞧见了那眸子中,闪出的熠熠星光。
竟然……也隐约期待他说些什么。
左观尘突然开口笑问:“你刻意等我?”而后很毁气氛地狡黠笑了。
突如其来的调笑口吻,逼赵迁霎时翻了个白眼,暗骂自己愚蠢,竟然相信这人能正经起来。真觉得,自己的脑袋让驴给踹了。
他没什么好脸色,冷声否认:“不是。”
说罢纵身想要跃上墙头,要急奔而去。可左观尘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他。
正是此时,赵迁落回地面的瞬间,荆王府邸上空闪过两三道黑影,流星般掠过,却片刻间没了痕迹。
赵迁抿了抿唇,语气很冲:“你有什么事?”
左观尘凑近端详了一番他的面色,从他冷淡的表皮下,明显瞧出来,赵迁心中窝火,很窝火。
他呵呵一笑,胡侃道:“小赵大人,留我独自走夜路,不怕我遇上强盗?”
赵迁蹙眉,才要出口呛他。
左观尘赶紧接话:“你说过答应我一件事,我想好了……”
闻言,赵迁闭了嘴,屏住呼吸,静等他的下文。
左观尘很干脆地说:“明日来陪我吃饭吧,我来下厨。”
很显然,赵迁愣住了,竟然问道:“只是这样?”
左观尘敏锐地抓住了他问话中的破绽,温柔笑问道:“那你想怎样?”
……
子时过半,深夜又落大雨,泼天般冲刷下来,敲打在人间,叮叮咚咚,不胜烦扰。贞元殿屹立在雨幕中,檐下清爽,飘入阵阵雨丝。
萧沛负手而立,瞥了一眼殿内,见晏梅故疲累地躺在床上,睡得安稳,才放下心来。
“属下心月狐,特来向陛下复命。”黑衣星卫跪地请安,纱帽蒙脸,不见相貌。
雨夜潜行,神不知鬼不觉混入宫墙,还进了贞元殿,那黑衣上竟然没沾湿半点雨水。他形姿轻盈,恍若浮于世间,不染俗尘。
萧沛转头回来,问道:“已经办妥了?”
心月狐点头,在雨打屋檐的响声中,不得不提了些嗓音:“小荆王从程家出来,直接回了府,给荆王看了字条,荆王便警觉起来,要杀程家灭口。”
随后便是王府抛尸,将萧炳权和萧洋吓得脸色惨白,惶恐不安。
思忖盘算了片刻,萧沛夸赞道:“你们办得好。陨星阁久不出动,想不到,做起事情也是干脆利落。”
心月狐冷静回道:“属下们时刻候命,不敢懈怠。”
屋檐坠落下成线的雨水,萧沛伸手接了一把,漫不经心地念叨:“朕没想到还有用到你们的这一日。不过既然召你办事,还是谨守先帝的规矩,不许教任何人察觉。”
心月狐听了点头称是。
萧沛想了想,又嘱咐道:“尤其是,不要让九千岁起疑心,更不能轻易曝露,明白吗?”
虽不明白陛下这番吩咐的用意,可心月狐仍不敢问,以死做保,答应绝不让陨星阁在世间现身,若有闪失,便自行了断。
锦衣卫在大堇势力强大,遍布天南海北,不仅护卫京城,更为皇帝刺探密情,监视百官以及藩王的言行举止。或许没人想到,除却手眼通天、耳目众多的锦衣卫,先帝还一手凝聚了陨星阁,为皇家的暗探组织。
陨星阁自先帝手中创办,竟鲜少有人知晓,其中以二十八星宿为名的暗探杀手,更是从未被人所知。
他们长久潜伏在黑夜中,是只为帝王一人效忠的死士。
当年先帝殡天,悄悄将二十八星卫交到萧沛手中,嘱托他将其与锦衣卫交错用之,不可对任何人言起。
先帝知他与晏梅故情谊甚笃,连江山也放心交到晏梅故手中,萧沛以为不会有陨星阁的用武之地,因而从未召用。
不成想,还有今日。
“哼,荆王在藩地日久,恐怕多年未曾进京。前些日,朕明里暗里提醒舅舅,敌暗我明,不是绝佳态势。舅舅果然密旨召藩王进京。”萧沛眼睁睁瞧着雨越下越大,轰隆声震耳欲聋,周身也泛起了丝丝冷意,平白生出一身寒气。
他手脚凉透了,浑身轻微瑟缩,却心脏热得很,热得躁动。
心月狐不接话,只垂首默然听着。
萧沛的袖口让雨水打湿了,雨水顺着手腕流进了衣袖深处。
他缓了口气,理清思绪继续说道:“各王拘押在汝南,明暗之势已然瓦解。朕将奸细抛至荆王府邸,更挑起了荆王戒心,为舅舅和梅故的行动更添一把底火,好戏,才能如火如荼地唱起来。否则,仅坐等叛王上钩,要等到何年何月?”
杨承晦是文人,所熟悉的招数不过便是弹劾,可藩王为皇亲国戚,不在百官的视野之内。而晏梅故杀伐决断,倒是有孤勇豪气的,却动辄便是血腥杀戮,并无大计。
紧抓住程继清这条线索,让荆王露出破绽,还是太过理想。
且不说荆王是否会露出破绽,就说那程继清,也不是个明辨是非的可用之人。
若想为大计所谋,还要再精雕细琢些。
杨承晦和晏梅故不敢率先轻举妄动,那便让他萧沛来推波助澜。他就是要让荆王知道,帝王已经知道了他的狼子野心,正摩拳擦掌地筹划为他铩羽折翼。
如此,争锋尖锐才有过招的余地。否则,他何必煞费苦心召藩王进京呢?
心月狐更听不懂了,他只听命办事,于是直白问道:“陛下,属下还要做什么?”
萧沛忽而被打断思绪,不悦地瞥他一眼。
心月狐虽全身被黑衣笼罩,见不到神采,却平白散发出一股傻气。萧沛叹了一声,惆怅于无人共谋,便作罢了。
他眼珠拨转几个来回,吩咐:“盯住萧洋。他虽多情不专,却也忘不了那位旧相识,只怕……要闹出乱子来。”又思忖片刻,摆手让心月狐凑近,低声耳语了几句。
心月狐凝神静听,点头应了。
雨势渐弱,敲打屋檐之声也稍歇下来,还了人间些许静谧。
心月狐将帝王的谋划一一谨记于心,心底欢喜他们这帮星卫,还能有为帝王效力的用武之地。
还没来得及表忠心,便愣住了。
萧沛瞧他身形一滞,视线往自己身后探去。
未等回头,头顶遭雷劈般轰隆一声炸响,闪电降临,将廊下景象照得一清二楚。
萧沛只觉得天灵盖阵阵发麻,从头到脚犹如浇了冰水,冷透了。
那道窸窣细语犹如鬼魅,幽幽传来。
却掺杂着温柔寻觅:“溯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