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香》by指犹凉小说简介:病弱名伶赵更生误闯王府禁地,撞翻摄政王霁岚炼制四十九天的夺命丹药。当滚烫丹炉倾覆瞬间,王爷竟以身相护,转身却将他的仆人丢进冰池——这场看似暴虐的惩戒,实为朝堂阴谋的遮羞布。暗室里,霁岚抚摸着赵更生相赠的绿菊轻叹:“皇兄爱的菊花酒…该用这染毒的花瓣酿呢。”而被囚的伶人此刻才惊觉,自己早成了权力棋局里最艳丽的那枚毒子。
《抱香》精选:
炭火笼暖,幽兰添香,赵更生还是觉得冷,昨夜只闹了半晌,今早便头晕目眩、四肢绵软,心中不觉凄凉,原先只当胡青山别有居心夸大病情,今日方知这病毁人根基,缠绵反复,着实懊恼。
胡青山替他把完了脉,捻着胡子瞄了他几眼,随即吩咐鹿鸣去倒热水,又遣同喜再去添盆火来,等屋里没别人了,这才看向赵更生,送上一个暧昧不清的微笑,话说得婉转又明白,大意是更生啊,这病得养,急也没用,若总养不好,别说王爷,就是贫道也不肯放你回去,知道先生年轻正是龙精虎猛之际,但精乃固本之源,亏损易,补养难……总而言之吧,那事是好,是男人都喜欢,但是咱先忍忍,将来可以,现在不行。
赵更生暗惊此人医术高超,那样私密之事都被他看穿,脸上渐渐粉红,桃红,姹紫嫣红……
胡青山见好就收,医者仁心嘛。
吃过胡青山的药,赵更生很快又沉睡过去,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日已偏西,身上松爽有了力气,肚子却饿,也不见同喜,怕是又跟着鹿鸣去哪玩了,不愿惊动那些小丫鬟,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决定去厨房找点吃的,顺便透透气。
小院偏僻,正值晚膳之际,空气里除了些许的花香还有不知从哪里飘来的阵阵奇香,赵更生更是饥火中烧,寻着味,沿着花间小路,穿过假山石群,忽见一片竹林掩映着几间房屋,结草为庐,篱笆做墙,院中的花草也不似寻常人家,想不到王府里还有这样一处恬淡风光。
“有人吗?”喊了几声,无人应答。赵更生推开其中一扇门,烟气缭绕,房中立着一个半人多高的八卦炉,炉底燃火,香气正是从这炉里传出来的,一旁长长的灶台上还有几个小炉,有一个冒着热气,赵更生走过去,掀开盖子,熟悉的很,应该是自己日常喝的补药,另一边架子摆着许多竹笸和瓶瓶罐罐,都是草药,赵更生多少识得一些,其中不乏名贵药材。
没找到厨房居然跑到个药庐里,八成是胡青山的,王爷待这道人果然极好,特意在王府里给他盖了个药庐,听闻几代君主都有求仙问道的轶事,不仅长寿还有耳顺之年宠妃生子的事,民间喜闻乐道,皇上弘烨和宁亲王霁岚也是先帝50多岁所得,可见传闻不假,赵更生笑笑,他是不信这些子虚乌有的道家方术的,皇家自有历代名医的丰富积累,世间奇珍异草任他们索取,养生之术自然不是民间所能比的。想不到王爷也信这些,难怪将胡青山养在府中炼制丹药,丹药能不能长生不好说,但胡青山医术高明却是真的。想到王爷居然是先帝最后一个儿子,赵更生不禁微微怅然,都说王爷自小聪颖深得老皇帝喜爱,若当初是王爷继承大统……算了,做皇上有什么好,倒不如做个富贵王爷来得逍遥快活,不禁自嘲地一笑,一个啃萝卜的替人家吃燕窝的操什么心。
噼啪一声轻响自炉内传来,赵更生好奇,慢慢靠近那只八卦炉,只觉得滚烫,隔着火光隐约可见镂花铜窗内几粒圆滚滚的药丸红艳夺目。
“你在这里干什么?”一声质问,虽不高,却在静谧的药庐中响如炸雷,赵更生惊慌一退,不料踩中地上一个捣药的石杵,脚下顿时失去平衡,整个人倒向滚烫的八卦炉。
扑人是来不及了,一个人飞身而起,一脚踹倒炉子,顺势扑在了赵更生的身上,顿时烟火飞散,溅出的火花落了那人一身。赵更生被他压在身下,依然能感觉到炙热的气息卷了他们一脸。
“哎呀炉倒了,快泼水。”脚步声凌乱,水浇于火噗噗地浓烟四起,呛得人辣目喉干。
“王爷,王爷,你没事吧。”
赵更生身上一轻,睁眼望去,顿时没了魂,刚才扑倒自己的居然是王爷!
几个人扶着王爷咳着跑出去,胡青山赶来,看着倒在地上的八卦炉和满屋打翻的草药,失声而叫:“我的丹药啊……”一眼瞥见还在发呆的赵更生,这老道也没了往日的仙风道骨,薅住他的衣领叫着:“赵更生,这下你可闯了大祸了。”
王爷那件天青色的云锦袄,背上大大小小烧了好几个窟窿,脖子上也灼了泡,乌黑的发辫散了半截,就连系在发梢的珠玉穗子也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几缕烧焦的卷须。
赵更生除了脸上被熏的黑亮,一点没伤着,胡青山把他拎出药庐丢在地上,真想给他揍出点伤来,丹药炼了七七四十九天,今天他妈的是第四十八天,赵更生,你是我大爷!
赵更生伏在王爷的脚前,连头都不磕了,只求速死,这下可真的活不成了。
霁岚看向胡青山,胡青山默默地摇了摇头,炉倒火灭,药丸滚到地上,就算找回来也不能用了。
霁岚微微变色,看向赵更生,忽然抬起一只脚狠狠踹在他身上,赵更生滚到一旁吭都没吭,忍着痛爬过来,继续跪在他面前。
“王爷,脚下留情啊。”同喜不知从哪里扑出来,一把抱住王爷的腿,一同赶来的鹿鸣也扑通跪下来:“王爷息怒,别,别打……”
霁岚冷声问鹿鸣:“这个时间你应该守着药庐,去哪了?”
鹿鸣小脸煞白,声音抖没了调:“我,我带着同喜去,去荷花池,池里摸鱼去了。”
“来人,将鹿鸣剥光,丢进荷花池,派人看着,不许他上来。”
“是。”一个侍卫上来抓鹿鸣,吓得鹿鸣大哭起来,却不敢求饶,倒是同喜抱着鹿鸣死不撒手:“王爷罚我吧,是我要他带我去摸鱼的,不关鹿鸣的事。”
“那就两个一起丢进荷花池。”霁岚连眼都不眨。
赵更生匍匐过来,磕头求道:“王爷,两个孩子还小,要罚就我罚我一个,赵更生任凭王爷处置!”
王爷一挥手,几个侍卫不容分说,抓起鹿鸣和同喜就往外走,赵更生还要阻拦,霁岚怒意更盛,抬脚又狠狠地踹过去,一连踹了数脚,踹得赵更生翻滚不断一通猛咳,好几次都爬不起来,但依然坚持爬回霁岚的脚前。
霁岚抬起的脚忽然停住了,眼见赵更生的唇边已渗出血来,赵更生见王爷不再踹,下意识地也抬头望去,一个气,一个悔,这一望都怔在那里,倒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了。
胡青山一甩拂尘,矛头转向家丁:“你们几个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扶王爷回房啊,我要替王爷疗伤。”
赵更生失去了自由,被丢回房间,关门落锁,门外还有个侍卫把守。
“求求王爷,饶了那两个孩子吧,一夜荷花池,就算不冻死也会落下病的。”任凭赵更生怎么拍门恳求,无一人回应。
夜烛明亮,草药清凉,霁岚吸了几口气。
“只是脖子上烫了几个泡,王爷身上倒无碍。”胡青山收起药膏,替王爷穿上里衣,又命丫鬟们都下去。
霁岚有些木然:“弄上来了?”
胡青山道:“按王爷的吩咐,两个孩子我都叫人悄悄捞上来了,关在柴房里,先关几日再说,罚总是要罚的。”
霁岚点点头:“嗯,以你的名义终究好些,免得手下人做事渐渐都失了规矩。”
“王爷宅心仁厚。”
一拳砸在雕花床柱上,霁岚面沉如水。
卧房里静了片刻,胡青山小心开口:“王爷,后天就是献药的日子了。”
霁岚起身踱步,心事沉沉。
“不如我重新炼丹,只是肯定赶不上年底进贡了。”
霁岚沉声道:“错过这一冬,只怕就要等到明年了,他嫌药性猛烈,一年只服食一次,而且只在冬至这一天,几个内监虽已打点好,若再拖上一年,时间一长,唯恐他们其中有人生变。”
胡青山喃喃道:“是啊,人心难测,这次计划了这么久,想不到功亏一篑。”
霁岚郁郁不语,良久,带着一丝渺茫看向胡青山:“若用它物可否替代丹药?赶在除夕之夜献上去。”
胡青山摇头叹息:“此丹药乃是我多年精心研制,就算太医怎么验也是验不出其中的百草花之毒,它物恐怕……王爷,都等了三年了,不可急于这一时啊。”
霁岚霍然转身,神情悲愤:“若不是老太后与他串通一气,欺瞒天下篡改先帝遗诏,哪里轮到他弘烨登上皇位。”
胡青山连忙摆手:“诶呦我的爷,小点声,就算在自己府里也得提防隔墙有耳。”
霁岚黯然,踱到灯前,烛火摇曳,更令人神伤:“自他登基后,处处提防我,削我兵权,不许我参议政事,连府兵都不得超过50人,三年里我刻意远离朝堂,吃喝玩乐,外面谁不笑话我是第一富贵闲人?这也就罢了,将来老太后一走,他必不会顾念手足之情,迟早找个理由除掉我,我这个王爷当的是提心吊胆,窝窝囊囊,都是一母所生却为何如此偏心?青山,我不甘心,我就是不甘心。”
胡青山也微微哽咽:“王爷……”
夜阑静寂,只有风偶尔轻叩窗棂,呜咽不语。
“我的房里怎么会有一盆绿菊?”窗前新添了一抹清新,霁岚方才注意到。
胡青山哦了一声:“这是我昨天拿过来的,赵班主说天冷了,院子里的绿菊怕是要冻坏的,挑了一盆开得最好的,托我给王爷送过来,赏最后一点秋色。”
霁岚静了静,继而冷哼一声:“他倒真是有心啊!”
胡青山半笑不笑地:“人自然是有心的,只是性子傲了些,王爷慢慢调教就是了……”
霁岚眼皮一撩,瞪向胡青山:“放屁,我调教个戏子做什么!”
哟,踩老虎尾巴上了,胡青山讪笑:“那是,那是。”
走到那盆绿菊前,花瓣纤长微卷,绿意清光,甚美,霁岚幽幽地开了口:“听说百草花若与别花杂交,那花会开得更是娇艳。”
胡青山忙道:“可是王爷,花不同丹药,送到御前的东西,哪怕是一花一草都能验出来啊。”
霁岚深吸了口气,轻声道:“那咱就找一个压根不会验的法子来。”
胡青山十分不安地望着王爷。
霁岚抚着花瓣上的青丝,目光阴沉如渊:“他不是喜欢菊花酒吗,应该还没喝过绿菊酿的吧?”
“此计凶险,王爷三思。”
霁岚转过脸,神情冰冷却难掩哀别之意:“他喝的不是酒,是那个人……”
“王爷……”胡青山错愕,渐渐地,也哀而不语。